第294章 盛怒的陸默

封琪琪絮叨完好半晌也不見陸默有動靜。

陸默微微閉上雙眼，努力回放着方才電視上的畫面，再一次問道：「你今天早上，去哪裏了？」

「送師兄回家啊，怎麼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你穿的什麼衣服？」

「夏天啊，還能穿什麼衣服？一件天藍色短袖，一件碎花半身裙，然後運動鞋。」

封琪琪不明所以，覺得陸默這話有些奇怪。

「是嗎？路上是不是出車禍了。」

封琪琪一下子怔楞在原地，「你，你怎麼知道的？」

在得到答案的瞬間，陸默本陰雲密佈的臉更沉了幾分。

掛掉電話后，封琪琪還在反應陸默剛才好像脾氣不大對，她思索著又重撥了回去。

陸默說來接她，便是掛掉了電話，似乎多一言都不想說。

見到陸默的時候，他的臉色尤為難看。

坐在車上，封琪琪心裏打着鼓，側頭注意着陸默一直皺眉抿嘴，她心下不安，他到底是怎麼了？

想着便是問了出來，但是陸默依舊沉默著一言不發。

車內壓抑的氣氛令人膽戰心驚，她不由也抿唇蹙眉起來，剛想再問點什麼，只聽得剎車聲刺啦啦的刺耳，車停在車位上。

儘管那天黑夜看得不太清楚，但封琪琪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她和陸默的新家。

雖然不知道陸默來這裏做什麼，但是車停下來后，陸默坐在原地毫無動作。

既然話問出口就不在乎多問兩句，封琪琪將目定格在黑著臉抿唇不語的陸默身上。

「說話成么？」

她的語氣里也漸漸失去些耐心，就像是和陸默鬧彆扭對着干一樣。

聞言，陸默轉過了頭，沖着封琪琪面露不悅的目光沉聲道：「他是失了憶不是失了智！不需要你那麼照顧！」

他把這幾日心裏倒騰幾乎要搗碎的兩句話說了出去，實在是忍無可忍。

封琪琪深深地望進他那漆黑幽深的眼眸里，那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要將自己吞噬在其中。

她怔楞地張著嘴巴，沒想到陸默是因為這件事情在生氣，甚至憤怒。

看着滿臉怒意無法遏制住的陸默，他的確是情緒失控了，在面對封琪琪的這件事情上。

如果當時距離再偏差一點，很有可能就是生命危險，為什麼封琪琪下意識的舉動是去護住杜子皓呢？

為了杜子皓，她連命也不要了嗎？她當時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杜子皓在她心裏的地位就那麼重要嗎？

陸默質問出聲，夾雜着怒意的質問響徹在封琪琪耳畔。

「我只是……」她想解釋什麼，又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又或者是越說越亂，越解釋越複雜。

她啞口無言，在陸默看來她根本無法解釋的模樣更令人難受。

一想起封琪琪下意識護住杜子皓的畫面，陸默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睜開時，也未收斂好其中的痛楚。

「你一定要這樣把我丟下來嗎？如果你出了意外，還有誰會陪着我？」

他輕輕的語氣里，透著深深的無奈與悲戚。

他的目光不忍去看封琪琪，自顧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在這狹窄逼仄的空間里，釋放着他所有的哀傷與弱點。

眼瞧他的脆弱，封琪琪心疼得無以復加。頓時哽咽無言，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她心裏反問自己為什麼會忍不住哭泣？為什麼會流淚？為什麼陸默總能觸動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原來她一直被他這樣珍視着。

在他的人生里，他會嘶聲力竭地哭泣：你一定要這樣把我丟下來嗎？如果你出了意外，還有誰會陪着我？

他在問他自己，也是在問她。

封琪琪淚眼模糊著，哭着哭着，雙手捂著臉放聲大哭起來，哭花了她整個世界，外面的夕陽也悄然消散。

世間就存在黑夜來臨之前，太陽落下之後的時光。

他陪她一起，跟她說：「媳婦，別哭了好嗎。」

陸默抬手揉了揉封琪琪的頭，撫摸著黑長的秀髮，柔軟的，一下子柔到他心裏，他受不了他媳婦哭的這麼傷心。

也許，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可是就是不忍心看到她哭。

她一哭，他感覺他的心都碎了，心疼的。

就像封琪琪心疼陸默，一下子放聲大哭一樣。

哭聲漸漸收斂，只剩下抽泣哽咽，以及紙巾里的鼻涕扔了擋風玻璃前頭一堆。

也不知怎的，哭一下，好多了。

心裏壓抑著的某些感覺，讓人有種煙消雲散，輕鬆自在的感覺。

封琪琪深呼吸一口氣，恢復平靜后，她緩緩地說道：「陸默，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做嗎？」

封琪琪正視陸默，闡述著自己的心事，此時的兩人都平復了些許心緒。

封琪琪說：「你知道嗎？對於師兄，我無時無刻都在想，有什麼可以奉還給他，補償他。

救了他之後，我感覺都償還了，好像所有的都償還了。」

師兄對她的一切好，就像是她欠下的債。

她不能給他想要的，就要用其他東西去償還。封琪琪心裏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償還什麼這輩子都無法安心。

而這段時間使她透不過氣來的，則是這債加重了砝碼，讓她無法承受，急需要宣洩出去。

封琪琪正色道：「但是陸默，對你來說，如果你死了，我會陪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把命交給你。可是面對師兄，我的命還在我的手上。」

陸默豈會不知封琪琪話里的意思，卻是說：「但是你死了，我不一定去死。」

封琪琪淺淺一笑，解釋說：「我只想闡述我的觀點。」

陸默久久凝視着封琪琪，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媳婦，你給我生一個孩子吧。」

聞言，封琪琪的嘴角抽了抽。

也就只有她家陸老闆才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話，而且永遠不厭煩的話。她想，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新房的床上，黑暗中，封琪琪摸到了陸默肩胛處的傷疤，輕輕地吻了上去，擁他入眠，緊緊地擁抱着，給予他勇氣與力量。

更是告訴自己，自己被愛着，被眼前這個會與她攜手一生的男人愛着。

陸默更是以這樣的負距離，發泄著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他很明白自己害怕失去。換而言之，她是他的弱點。

陸默說：「回去不許吃藥，如果有了咱們就馬上舉行婚禮。」

「聽你這意思沒孩子還不舉行婚禮了唄？」

「那咱們明天就結婚。」

陸默這話毫無虛假成分，封琪琪生怕他突然匆忙決定，趕忙說：「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可是我沒有開玩笑，我想要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

「你這麼喜歡孩子嗎？」

「不喜歡，但是喜歡我們的。」

封琪琪勾唇一笑，這油嘴滑舌的男人。

陸默跟小陸的關係有多好，那些耐心她皆是看在眼裏，不過心裏還是因為陸默這話美滋滋的。

陸默的手臂搭著封琪琪柔軟的腰，緊緊握着她的手，生活甜蜜如斯，再好不過。

封琪琪的夜不歸宿，桐海容雖然看在眼裏但沒說什麼，只是又提醒了她一句千萬別鬆懈練習的事情，她笑盈盈地應下。

她爸插話著，哼著小曲揮動擀麵杖著。

再如何嚴重的事情下，生活還是要過的，下一頓吃什麼還是要吃的，元寶餃子一口一個香味滿屋飄散著。

封琪琪勾起櫻唇笑着，很是幸福。

在老爸的吩咐下，提了一個食盒把干餃子給陸默送去了。

陸默還沒回來，封琪琪當然見到了余馨。

她沒打算搭理余馨，但如果余馨找她的話，她還是會保持禮貌的笑容的。畢竟她現在生活挺開心，沒必要因為余馨而破壞自己的心情。

換了兩個杯子，封琪琪洗了洗，自己沖了一杯咖啡，準備醒醒腦子。

也等陸默下班回來見他一面，趁著右肩胛骨處疼痛還沒完全好的時候鬆懈一下。畢竟過段時間就真的沒時間兩邊走了，要抓緊時間趕工。

正把自己安放在沙發里給陸默發消息呢，余馨出現在她面前說：「看來你和你師兄的關係很好。

我從來沒見過陸默這麼慌張與不安。不知道是因為你的安全？還是因為你們的關係？

我想，他應該是害怕失去你。」

「你想說什麼？」封琪琪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了一眼余馨，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是多餘的。

余馨忽而一笑說：「我又胡言亂語了，抱歉。」

封琪琪未答，不是很想見到余馨。

後者也很識趣的沒多說什麼，也許她覺得是從她這裏要不到答案，遂未再說。

關於封琪琪和杜子皓之間的問題，余馨一眼就看透。

這段時間也會耳聞陸默和封琪琪的談話間都是杜子皓，看破不說破，她自然沒有去問陸默。

封琪琪如今是個不好相與的，對她有所防備也不會輕易說什麼。

可這不代表余馨就不知道這三人之間的關係，別說還有白婉婷給她解說，那就看得透透的。

事情發生后沒兩天，白婉婷就找上門來，趁着陸默不在家的功夫。

白婉婷說：「杜子皓和封琪琪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杜子皓一直喜歡封琪琪，我不認為封琪琪會不知道。

所以我覺得，封琪琪這個人真的是很貪心，很不知足。」

余馨幽幽道：「人的確是應該要知足。」

但是她有所疑惑，她直言問道：「那你呢？到底是討厭封琪琪的不知足，還是討厭她擁有太多，又或者其他原因？」

「一定要有原因的嗎？」

白婉婷反問一句，又像是自言自語，自問自答，反思道：「可能就是她擁有太多，卻不知足的緣故吧？」

在白婉婷去找余馨前的幾個小時，白婉婷出現在杜家，在杜子皓的面前。

本來白婉婷是不想提起什麼的，可是當她看到杜子皓那清澈而又讓人放下所有心防的目光，他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無暇。

她的心忽然被什麼抓住了一樣。

是那年少時候青春懵懂的愛戀。

白婉婷清楚自己也曾心動過，也是在那樣的花季里，那樣豆蔻初開不懂愛情，還沒有那麼大野心的時候。

但是她一眼就發現了，杜子皓的眼裏只有封琪琪。

她和陳夢不同，陳夢好面子，但為了杜子皓還是會去搏一搏。可能也有不甘心的成分，但不管陳夢如何，白婉婷不會那麼做。

因為白婉婷極其在乎自己的尊嚴與體面。

既然知道會被拒絕，就把一切都壓下去，直到她再也看不到那份純真，再也看不見。

可是當千帆過盡一切歸零的時候。

她忽然想起那個內心深處深壓着的求而不得。

準確來說是她沒有求過，只是那一瞬間的心動，有過且不可磨滅的心動。在這寂寞冰冷的浮世里，讓她想要去接觸一抹溫暖。

她承認，她被杜子皓失憶時候，那乾淨的笑容吸引住了。

深深地吸引住，甚至夜不能寐了。

夜深人靜的時刻，白婉婷輾轉反側，空下來的腦子，回放着那天她在醫院裏看到的情景。

透過病房門上的透明玻璃，她窺見杜子皓和白蘇妍在吃飯，倆人的甜蜜互動親密交談，她皆是盡收眼底，當時她負氣離去。

她知道自己在生氣，生氣為什麼白蘇妍還要來搶她的東西！

所以她要摧毀白蘇妍得到那東西的途徑，她不允許白蘇妍再得到。事實也的確如她所願。

她又覺得杜子皓是那麼完美無瑕，讓她那麼想要靠近。

既然杜子皓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便是鼓起勇氣去找他。

誰知道杜子皓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淡淡的語氣，輕輕地說：「其實你和陳夢一樣。」

那眼神很清，清的似乎像是溪水能倒映出她白婉婷真實的面容，能倒映出她心底深處埋藏的想法，倒映出她曾經的惶恐與不安。

白婉婷落荒而逃。

不論杜子皓是否失憶，在他眼裏，她始終被他看得透透的，這就足以令人恐慌。

就像是赤身裸露在外，被人窺探其所有一樣。

哪怕他失憶了也是一樣，他的目光從來是她不敢直視的。

和陳夢一樣嗎？白婉婷自認為自己和陳夢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