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出發
我背棄了樓觀派的道義，將《太平要術》奉獻給了宋虛雲。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救準備自焚的大師伯，還是為了苟且偷生的自己。
只是，內心的掙扎，讓我痛苦不已。
天黑時，趙曉雪來到我身邊，我將自己的苦悶，說與她聽，她沒有說好聽的話為我掩飾。
相反，質問我的內心，究竟什麼才是道義。
如果我繼續彷徨，繼續坐在稻場邊緣，看着生命之河。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也不會改變，與其這樣，不如謀划未來。
我們這裏樓觀派的道義，不過是祖師爺的道義。
時代在變，如果我們苦守，只能消亡。
作為守山之人，其實在我心中，早有了自己的道。
在張家宗祠，我看到了貪婪，在宗清觀，我看到了殘忍，在青潭鎮，我看到了無奈，在朗山，我看到了輪迴。
這全是道的陰暗一面。
同時，我又看到了善良正直不屈，和跨越時間的愛。
這都是道的陽面。
在我心中，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道，它不正不邪，無拘無束。
道不被世俗的觀念所限制，但是修道的人，卻建立自己的道義，將道圍困起來，恪守着。
當趙曉雪問我，現在的道義之時，我明顯感覺到它的存在，卻說不出來。
有着莊子的灑脫，有着老子的通透，有着尹喜的恪守。
我看着趙曉雪，說道：「我能感覺到它，卻說不出來。」
趙曉雪笑笑，說道：「看來，有時候語言也有了局限性。你既然明白自己信奉什麼，又知曉自己的目標，為什麼不去努力，卻還在這裏彷徨呢？」
我的目標很明確，徹底剷除艮組織。
但是，我輕聲說道：「只是現在，我割捨不掉，我覺得對不起大師伯，對不起師傅和祖師爺。」
趙曉雪盯着我的眼睛，說道：「可是，你即使割捨不掉，但現在什麼也不做，就能對得起他們嗎？既然你知道自己的道義，知道自己的目的。去努力實現，向你大師伯他們展示，你還是你，依舊是樓觀派的道士。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解釋，不是嗎？」
趙曉雪的幾句話，如同給我打了一針強心劑。
讓我恢復精神。
是啊，與其在這裏糾結自己的過去，不然如準備將來。
我站了起來，將她攬在懷裏，笑道：「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對我了如指掌。」
趙曉雪笑道：「你就不能有好一點的比喻嗎，為什麼不說我是你心中的諸葛呢。」
我笑道：「對對，心中的諸葛，永遠住在我的心房，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趙曉雪輕輕拍打了我一下，說了句沒有正像。
我們牽着手，來到屋裏，準備東西。
估計再過一會，狼王和道門的人，就該來了。
要帶着趙曉雪一起去，可是珏玉已經破損，現在讓她進裏面，有點危險。裝載着狼群和人類的靈魂的那塊玉，我又不願意讓她進去。李清峰的魂玉，被我留在宋灣。
如今我身邊，沒有多餘的玉，用來附魂。
我正發愁呢，突然看到床頭櫃，想到昨晚趙曉雪寫的字，想到了點睛筆。
我可以畫畫，讓趙曉雪的魂附進畫中，只要帶到地獄之門，進入洞窟，沒有太陽，她就能跟着我一起了。
我將自己所想，說與趙曉雪。
趙曉雪笑道：「不如這樣，你畫我，我畫你。這樣我在畫中，也不孤單。」
不久，我們倆用點睛筆所作的畫作，就誕生了。
雖然比不上古人，但也算是神似。
畫中背景就是道士灣這裏，我跟趙曉雪依偎在稻場上，前面是奔流着的河流。
趙曉雪把筆遞給我，笑道：「古人喜歡題詞，你也應景，寫幾句詩吧。」
我笑着接過去，可是想了想，也不知道寫什麼。我想到趙曉雪昨晚寫的相思的句子，便直接題詞：式微式微，胡不歸？
趙曉雪看着我寫完，有些臉紅，生氣地說道：「你是不是偷看我寫的東西了？」
我點點頭，笑道：「我記得現在明明秋天了，怎麼還有人停留在春天呢。」
趙曉雪把頭轉過去，不再理我。
我碰了幾下，她轉身跟我說道：「對了，你還沒有吃飯，不久就要出發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去。」
說着，紅著臉，去了廚房。
我將畫作放在大廳，掛着晾乾。
我跪在祖師爺木像和師傅的牌位面前，拱手說道：「祖師爺在上，師傅在上。後輩宋浩，今天做了違背師門之事，不祈求原諒，只希望祖師爺和師傅，能夠保佑大師伯和我樓觀派的門人平安。弟子陰差陽錯進了別人的事情里，再也無法脫身。此次一行，凶多吉少，若是弟子無法歸來，無法再為您們上香供奉，請多擔待。」
說完，我就對着前面磕頭。
然後起身，點燃一大把香，焚在香爐里。
不久，廚房的趙曉雪，便喊我吃飯。
我們一如夫妻一般，坐在廚房，只是她面前放着碗筷，無法食用人間的東西。
我矇著頭吃着，自己此去，趙曉雪將留在地獄，再也無法回來給我做飯，多少有些離別之情。
趙曉雪也是如此，雖然我們以後還能相聚，只是也要在很久之後。她坐在我對面，看着我吃飯。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回到房間，不一會，將我的道袍，拿了出來。
這件道袍，還是我剛來道士灣時，師傅為我準備的。中間遭遇到許多事，如今已經破破爛爛，平時都是師傅或者我自己縫補，更顯得醜陋。
如今拿出來，我看見的曾經的補丁，都被取下來，現在被趙曉雪重新用顏色相近的布，補上，看起來也好看多了。
吃完飯，她讓我試穿，道袍也被她改良了，更顯得合身。
趙曉雪站到旁邊，看着我點點頭，說道：「現在才跟電視上演的一樣，有點仙風道骨，飄逸自然。以前就跟一個小叫花子一樣。」
我笑笑，忍不住找鏡子看看，現在看起來，的確精神了許多。
在袖口處，看到一朵縫出的小花。
我記得那裏本是一塊補丁，我將袖口伸在眼前，那是用紅線繡的一朵蘭草花。
我看看趙曉雪，她笑道：「這裏補丁補上去，就顯得袖口布太厚了，所以我索性在這裏綉一朵花遮起來。」
我笑道：「這不是花，這是你。」
在我心中，她如同山間的一朵蘭草花。
山裏人都知道，每當春季，上山的時候，山上有各種五顏六色的花。
但是有一種，比較特殊。
就是蘭草花。
它喜陰，長在潮濕陰暗處，很多都在陡峭的懸崖邊，而且蘭草如同雜草一般，花躲在草叢中，顯得隱蔽。
有時候，你根本沒有發現它，卻感受到它的存在，它那沁入心脾的香氣，飄香很遠。
趙曉雪，就是我心中的蘭草花。
不管我見或者不見，她都在那裏，因為我時刻都能感受到她的香氣。
趙曉雪聽到我說她就是蘭草花，只是笑笑，走近我，為我整理領口。
我順勢將她摟在懷裏，兩人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感受着對方。
此去地獄，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在奈何橋上，她還要忍受多年的孤單。而在世間，我需要經歷磨難，才能徹底剷除艮組織。
這一切，對於我們都是挑戰。
以後，我們再難相互安慰了。
突然，我聽到一聲咳嗽聲，轉頭，看見狼王劉波正站在廚房的門口，尷尬地看着我們。
我和趙曉雪急忙鬆開。
狼王笑道：「不好意思，打攪了，但是時間差不多，道門的人，也已經來了。」
我跟他出門，看到御鼠道士他們幾個道門的人，正站在稻場上，看到我出來，點頭算是招呼。
我轉向身後，伸出手，對趙曉雪說道：「準備出發吧。」
喜歡鄉間拾遺請大家收藏：()鄉間拾遺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