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捷報

第一百一十六章,捷報

傅元憲戰敗身亡的消息花了七八天的時間便傳到了京師,又過了四五天,更多的更可靠的消息也都傳了上來,這個結果得到了證實。這件事情越發的讓崇德皇帝憂懼了起來。最近天下到處都沒有什麼好事情,在遼東,洪演的大軍和金軍僵持已經有半年了,每日裏都要消耗大量的糧餉。而洪演卻還在不斷地問朝廷要錢、要錢、要錢……,當然,洪演還是往回報了些捷報的,比如某日和東胬交戰,擊退胬軍,殺傷甚眾,只可惜胬軍退走的時候,把屍體都搶回去了,以至於沒能割到首級;又比如某日與依附東胬的北胬騎兵交戰,大敗胬軍,斬首三級;再又比如……總之,打了半年,斬獲的東胬的首級的數目加起來還不到三位數。而且看洪演上的奏章,還是不斷地強調東胬悍勇,野地浪戰,斷難獲勝,必須不斷地靠着兵力物力來磨掉他們。只是朝廷如今哪裏還有這麼多的物力?

在這樣的境況下,又得到了傅元憲身死軍覆的消息,崇德皇帝憂慮得幾乎一整天都沒能吃下飯去,他又道奉先殿中去痛哭了一場,祈求先祖能庇佑他和整個皇朝。從奉先殿中出來,崇德皇帝一抬眼便看到殿門外的一棵老柏樹。這顆柏樹是當年成祖皇帝遷都到北方,興建起這座宮殿的時候,親手栽下的。到如今也已經有兩百年了,這樹一直枝繁葉茂。堪稱是「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但是從大前年起,這棵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便開始漸漸地枯萎了。一開始是一根兩根的,再後來是整棵樹。到前年,這棵樹就幾乎已經完全枯死了。當時宮中一度打算將這棵樹挖掉,只是考慮到這樹是成祖皇帝親手栽種的,所以拖延了一些時間。結果到了前年,這棵樹突然又有幾根枝條返青了,似乎又活過來了。當時看到這種情況,崇德皇帝還將它當做朝廷即將度過難過,國勢又將重振,大昭即將中興的祥瑞之兆。甚至還特別囑咐王德化,讓他叫人好好的照看好這棵樹。然而從去年起,這棵樹卻又再一次的枯萎了。當時,心中還有些僥倖的崇德皇帝也不讓人砍掉它,只希望着它還有奇迹一般的返青的時候。但如今,在四周的鬱鬱蔥蔥的樹木的掩映下,這棵枯樹卻顯得格外的刺眼。

崇德皇帝望着這樹,嘆了口氣,眼中又忍不住的流下淚來。他走過去,撫摸著這樹榦枯的樹皮嘆道:「兒孫不肖,令祖業凋零,可悲可嘆。」陪在一邊的周皇后便走過來安慰他說:「皇上不必太過憂慮,天下哪裏有過不了的坎子?說不定過了今年,明年這樹便又活過來了呢。」

崇德皇帝看了看她,卻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對她說:「田妃這些日子的病情如何?」

自從皇五子去世之後,田妃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最近又病了。太醫去診治了一番,開了不少的葯,但是卻總沒什麼起色。

周皇后聽了,便回答道:「前日裏,田妃妹妹又咳嗽起來了,咳得很是厲害。王太醫和李太醫又去看了看,開了些葯,如今正在喝呢。臣妾昨日又去看了看,田妃妹妹的臉色很不好,人也瘦了好多。看着真是讓人心疼。」

崇德皇帝點點頭道:「吾也有好些日子沒到田妃那裏去看看了。今日還早,正好可以去看看她,皇后也可以和吾一起去。」

兩人便帶着太監宮女到了承乾宮,崇德皇帝直接進去,卻見田妃正勉強著要從床上起來,便趕緊道:「愛妃你還病著,便不要多禮了。繼續躺好吧。」

田妃便回答道:「多謝陛下厚愛。」說着卻又咳嗽了起來。

崇德皇帝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細細的一看,見田妃果然像周后說的那樣瘦得厲害,臉色也全無血色,便皺着眉問道:「是哪位太醫看的?開了些什麼藥方?」

便有宮女回答道:「回稟萬歲爺,娘娘的病是胡太醫看的,開的藥方子在這裏。」

那宮女一邊說,一邊便將藥方子呈了上來。崇德皇帝翻開藥方看了看,見都是些枇杷葉、川貝母、桔梗、乾草之類的止咳的東西,以及一點合歡之類的安神的玩意兒。總之,都是些四平八穩的葯,心中便嘆了口氣。他知道太醫給宮中的貴人看病的時候,基本的態度便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開出來的葯也都是這樣四平八穩的,這樣的葯當然吃不壞事,但要說有多對症,能有多少療效,卻也難說。

於是他便又道:「胡太醫說了些什麼?」

那個宮女便回稟道:「胡太醫說娘娘思慮過多,傷了神氣。要娘娘安心養病,不要想得太多。這樣才能慢慢的好起來。」

崇德皇帝點了點頭,對田妃道:「愛妃,你也聽到了,不要再胡思亂想的,好好將養身子。」

田妃卻突然流淚道:「陛下,臣妾只怕不能再朝夕侍奉在陛下左右了。」

「胡說什麼!」崇德皇帝板起臉來道,「太醫叫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還要說這樣的胡話。」

「這幾天,臣妾都是一閉上眼睛,就夢到阿狸。」田妃卻繼續說道,「阿狸跟臣妾說:『母妃,母妃,阿狸好想你。你不在,這裏還黑好黑的,都沒人陪阿狸,阿狸好害怕的。』然後臣妾就醒了。一連幾個晚上都是這樣。臣妾想,臣妾怕是不行了……」

田妃的話還沒說完,崇德皇帝便趕忙打斷她道:「胡說八道!阿狸是龍子龍孫,便是在那邊,也有列祖列宗照看着,怎麼會有你說的那些?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快不要這樣胡思亂想了。」

周后便也開口道:「妹妹,皇上說得才是正理,你不要瞎想,白白的傷了身子,便是阿狸在那邊知道了,也肯定會不開心的。」

幾個人又勸解了一番,見田妃神思沉沉,似乎有點疲憊難支,便略略安慰了她兩句,囑咐她按時吃藥,不要亂想,便告辭出來。剛剛出了承乾宮的大門,卻見王德化等在那裏了。崇德皇帝知道肯定是有事情,便對周后道:「你先回去。」

周後點點頭,又道:「陛下也不要太過勞累了。」便先走了。崇德皇帝便上了步輦,一邊往乾清宮去,一邊很不耐煩地問道:「又有什麼事情了?」

「陛下,是捷報!」跟在旁邊的王德化趕緊道。

「捷報?」崇德皇帝吃了一驚,不過他立刻就想到了,這捷報多半又是洪演的那種「打退了東胬的進攻,打死東胬甚多,只是東胬把屍體都搶了回去,結果一個斬首都沒有」的捷報。於是他便疲憊地道:「又是洪演在遼東砍下了一個還是兩個首級?」

「回萬歲爺的話,」王德化滿臉是笑的回答道,「卻是開封發來的捷報。河南巡撫高中平,開封總兵陳永壽發來捷報。說賊軍趁著擊敗了傅總督之後的勢頭,猛攻開封。他們在城牆上挖開坑道,然後塞進火藥,炸倒了好長一截城牆。」

「啊?後來怎樣了?」崇德皇帝吃了一驚,他知道,城牆一旦倒了,守城就難了。

「陳總兵親自帶隊堵住缺口。高巡撫便親自帶着百姓,抬着石頭木頭來堵那段口子。可是那段口子太長,便是沒有賊軍,也要一整天才堵得住,更何況賊軍也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候了,他們就像蝗蟲一樣向上沖,就連賊首黃自得也親自上陣督戰。眼看便要堵不住了,陳總兵見黃自得靠的近了,便用弩箭照着他一箭射過去,正中此賊!」王德化滿臉是笑,說得唾沫星子飛濺。

「射中黃賊了?!快說,黃賊怎樣了?」崇德皇帝猛地從步輦上坐正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地望着王德化。

「黃賊中了箭便倒下馬來。官軍隔着遠,一時間也沖不上去。便有賊將將他搶了回去。賊軍人多,陳總兵擔心是賊人奸計,便也沒敢怎麼追。」

聽到這話,崇德皇帝眼中驚喜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這幾年中,他聽到的有關那些巨寇被射死的消息已經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能聽到有人說,自己在戰鬥中射中了張炳忠,射中了黃自得,射中了老回回,射中了羅孟德……總之,這些傳言中射中了黃自得張炳忠的箭,若是捆在一起,放在兩個人的身上,那絕對是能把他們壓死的。這次聽這意思,估計又是一次這樣的故事了。

「這次不一樣的,陛下。」王德化知道崇德皇帝的想法,趕緊道,「賊軍當時立刻就退走了,陛下,這城牆好容易被他們弄出這麼大的一個口子,若不是黃自得真的被射中了,賊人如何肯退下去?高巡撫帶着全城的人連夜修補,一直忙到天亮,那缺口都還沒補上呢。第二日,天亮后,陳總兵派了敢死的騎兵出去查探,城外居然一個賊兵都沒有了!到了第三天,找出去了一百多里,一直到中牟縣才看到賊人的影子。若是黃自得無事,賊軍應該不會退得這麼遠。陳總兵手上人少,高巡撫又謹慎,總擔心是賊人詭計,再加上周王殿下也不同意,所以官軍也不敢出城追擊,只能放幾個探馬出去盯着。卻又發現賊軍不但是從開封城下撤了軍,還將原本分佈在其他地方劫掠的賊軍都調回來了。陛下,這可絕對不尋常。」

這時候,步輦已經到了乾清宮的門口,便在那裏停了下來。崇德皇帝便道:「進裏面去再細細的說。」顯然,從剛才的描述中,他也聽出了,這一次似乎是真的有可能射中黃自得了。如果黃自得真的被射中了,那天下的事情,便有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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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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