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絕世
凰知道鳳已經死了，頓時放聲大哭。
而七妹吞食了天狐之心后，又恢復了人身。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是鳳凰以天狐之心救了自己，感動得淚如雨下。
相信以天狐之心的靈力，同樣也能挽回鳳的生命。
雖然說天狐之心本來就是狐族之物，但在生死面臨，也不是任誰能做到那般捨得。
但鳳凰做到了。
他們從來以自己唯一的信仰，寧願自己帶走所有黑暗和死亡，給世間萬物留下一片光明。
這是世間大愛，浩氣長存！
七妹走了過去，哽咽著說：「凰姐，都怪我沒用……」
凰慢慢抱起鳳的身子，滿目哀絕，說：「這不怪你！正邪的力量從來不會停止鬥爭，而鬥爭永遠都會有犧牲！」
選擇了，就絕不會後悔。
這是鳳凰與生俱來的光榮責任和偉大的使命。
七妹心如刀割。
鳳凰又走到我的面前，說：「守護者，永生為鳳凰一族守候，是鳳凰辜負了他們！」
我說：「你們為人類帶來了美好和光明，從不會辜負誰！」
凰不再說，抱着鳳慢慢走出廟外，忽地仰天長嘯，說：「從此以後，這世間便再也沒有鳳凰了！」
言畢，展翅高飛。
遠遠的，天空中傳來三聲悲鳴。
聲杳。
蘭若寺后的梧桐樹林忽然燃起大火，息三天而滅。
這是鳳凰「墮落」以來，存留人間的最後一片梧桐樹林。
至此，梧桐林盡。
凰帶着死去的鳳，也從此不知所終。
而留給世人的，也只有關於他們無盡的美好傳說。
只是若干年後，當人們明白過來，悔之晚矣。
就算他們將曾經一手毀去的梧桐樹林重新栽種，希望鳳凰能夠重新回歸。
但鳳凰，再也沒有出現。
我想起那日在太行山頂老者說的話，不由暗暗惋惜！
因為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七妹嘆息著說：「除魔衛道，捍衛太平，守護光明，免不得總有犧牲。正如鳳凰所說的，選擇了，就不會後悔！」
這就是長存於他們心中的信仰！
而我，居然錯怪了他們！
我抬頭望着遠處的旭日東升，不覺嘆了口氣，心頭甚至還隱隱自責。
我們無法追求得到更高崇尚的完美，但有些存在的完美，卻容不得一絲褻瀆！
就好比如鳳凰。
七妹幽幽的說：「其實，這也怪不得你，有時候就是我們，都有這種錯覺。」
錯覺？
我不覺一愣，扭過頭來望着她。
看着她淡然的神色，我終於悟然。
原來這一切，她是早已知道的。
當初，某日。
蛇妖不知通過什麼手段，居然從狐族中奪去了天狐之心。
如今看來，顯然是因為狐族大姐的背叛，才讓蛇妖得逞。
自那之後，蛇妖藉助天狐之心靈力的提升，法力更加強大，一躍而凌駕於狐族之上。
本來，狐族天生也是蛇族的天敵之一。
如今蛇妖得勢，自然窮凶極惡的對狐族展開徹底的壓迫和報復。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七妹被蛇族追殺受傷，最後得凰所救，才保得一命。
她這才與鳳凰相識。
只是此時的狐族，已完全被蛇族所征服和奴役。
於是，七妹萬般無奈之下，求助於鳳凰。
鳳凰因為蛇妖不斷的興風作浪，殘殺無辜，危害世人，本有心除之。
只是此時的蛇妖已今非昔比，又加上天狐之心，更使其法力劇增。
鳳凰要想除之，卻也不易。
而蛇妖除了狐族，最想征服的則是鳳凰。
奈何自有天地以來，蛇族始終居於鳳凰之下。
哪怕蛇妖自覺橫掃妖界，可在它與生俱來的天性中還是懼於鳳凰之神力，便也不敢正面動手。
它權衡再三，自知要滅鳳凰，非一日之寒，然則慢慢腐蝕之刃。
於是，蛇妖變化成妖艷女子，藉機接近鳳，不斷投其所好，與之聲色犬馬，企圖引誘使其墮落。
而背地裏，蛇妖又威逼妖族暗中尋找鳳凰守護者，伺機奪取玄天神水。
只須玄天神水到手，那它便再無忌憚。
但它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鳳凰鳳凰之心的堅定信念，從不會被任何邪念所侵擾。
更何況，鳳凰也有心除之。
於是，虛情假意，一拍即合。
七妹說到這裏，傷心的嘆了口氣：「世人不知鳳凰的良苦用心，只以為鳳凰自甘墮落，便將天下間所有的梧桐樹林盡數燒毀。如今就連這最後一片也沒有了，而鳳哥也失去了生命！」
我惋惜著問她：「難道鳳死了，就算五百年期涅槃重生也不能了嗎？」
七妹又傷心的落下淚來，說：「七夕之夜，浴火重生，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然死於非命，則無法重生。」
我想起凰臨走前那一聲絕世的悲鳴，心頭不禁為之痛惜。
面對黑暗和邪惡，我們滿心充滿著憎恨。
然則失去善良，我們還能擁有什麼？
希望，從來不會泯滅！
我喃喃的說：「也許蒼天之神終究憐憫世人，也許他們會回來的！」
七妹往前走去，說：「但願如此吧！」
我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剛才九死一生的顫慄彷彿還在於心。
我暗自嘆息。
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界，弱肉強食，從來如此！
哪怕我們沒有強健的體魄，但卻絕不可以沒有一個堅強的信仰，和一顆偉大的決心。
也正因如此，我們才能更有信心的堅持走下去。
沿着山道婉轉，溫暖的陽光灑落大地。
七妹忽然問我：「它剛才叫你顏如玉，這是你的名字？」
我點了點頭。
她若有所思，輕輕的說：「難道你是……」
我沒有否認。
雖然非我本意，可我還是有些心虛。
她迎着我的目光，失望中帶着更多的痛苦。
最後，她自嘲的笑了笑，笑得有些酸澀。
我明白她的意思。
緣分這個東西，有時候很難說得清楚。
但也往往出乎意料。
我女扮男裝，為的是便於行走江湖，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卻因此，以致盡生困惑。
我歉責著說：「七妹，我原本無意……」
七妹不等我說完，忽然而笑，說：「沒什麼。只是哥哥更為俊美，想來姐姐也是貌美如花！」
我望着她，神色微窘。
七妹笑得落寞，那種落花流水的傷感一觸即發。
未央悄聲說：「二姐，她是真的喜歡你了！」
我行之忐忑，更加惶恐。
哪知，七妹深吸一口氣，似是心神寧定，笑說：「我知道，是夢遲早會醒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我望着它，微微一愣。
氛圍間帶着一絲奇怪的氣息，但她並沒送我遐想。
她神色淡然，又緩緩的說：「你走之前，可別忘了去看看她！」
我心頭不覺的一顫。
白衣，我的好妹妹！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呢？
只是我又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當我見到她時，她還否記得我？
不過想來，白衣也只是初生之年，還無法修鍊，又如何記得我呢！
我不禁泛起一片酸楚。
未央怕我難過，安慰我說：「二姐，既然白衣姐姐有意夢中召喚，說不定她還存在着未來的意識呢！」
我想着白衣如此良苦用心，更是感動而愧疚。
她說我一笑誤終身。
雖是笑言。
但若非因我，她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思之凄然。
七妹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些羨慕她了！」
羨慕她能真正的去愛，去真正的喜歡一個人。
哪怕付出最終的生命！
她的聲音輕柔得多於憧想，但我卻沒有聽見。
這時到得山下，風光漪旎之中，忽然聞得前方一道琴聲悠揚。
我和七妹微微一怔。
此時此地，不知是何人有此雅興。
只是我與七妹不諳琴樂，雖然聽着和美奔放，亦為動人而纏綿。
然則卻不識得是何曲境。
倒是未央卻說是一首《鳳求凰》！
她生前曾跟隨主家夫人聽過琴樂，多少識得一些。
《鳳求凰》原是漢時司馬相如為追求卓文君而作，以致名聞天下。
我大為驚訝。
七妹興起，提議說：「不如前去看看是何人在此奏琴？」
我自無異議。
於是尋得琴音所處，出山丘沿路不遠，便可淺見一座西嶺涼亭。
此時涼亭內，正有三人共處。
其中一男一女置案琴台，正在專心奏琴譜曲。
男的俊雅，女的秀麗。
儼然一對珠聯璧合的佳人才子。
我目光落去，並未多做停留。
倒是二人面前的涼亭中，卻有一紅衣女子在翩翩起舞！
看到那浴血般的紅衣翩舞，我不覺心頭宛如前世今生般的一陣顫動。
未央已然所覺，驚聲說：「二姐，緣何了？」
我只是不答，顧自緊緊的盯着那姅琴跳舞的紅衣女子。
七妹甚感詫愕，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涼亭，不知如何回事。
待到得涼亭近前，一陣和風撲面。
琴聲激越高亮，紅衣落影芬芳。
望着那紅衣女子，我已是赫然大驚。
整個人立時是呆了。
又痴了。
然後，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
七妹見我像是著了魔一樣，連忙來拉我：「哥哥，你……是怎麼了？」
我置若罔聞，只覺恍如夢中。
過得片刻，如夢初醒。
我這才驚呼一聲：「三娘姐姐！」
然後，不顧一切，宛如瘋了一樣撲入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