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七妹

22 七妹

這樣一想,我的心情便好了許多。

未央也由衷的為我感到高興,說:「二姐,你從來如是!」

如是!

如是我聞的柳如是。

我忽然想到了她,這個說是柳飛絕的胞妹的柳如是。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否伏法?

深處太行之巔,彷彿已遠離人間煙火。

但世間紛擾,無時不在。

曾幾何時,我試想着,哪怕世人笑我,視我為妖孽。

我不在乎,只想待救醒了杜三娘,從此去往人間天外。

再無蹤跡。

而身處所在,卻往往多於嚮往。

就好比老者的那『不肖子』,反而厭了這萬籟俱寂,更熱衷於那滾滾紅塵。

真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想着嘆了口氣。

這不覺間,漸漸來到了崖頂的更深處。

處於崖頂之巔,眼前的景象卻讓我為之一怵。

只見方圓之內,樹木草石,儘是一片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迹。

那痕迹猶新,仿如昨日而已。

若再深入一點,似乎還隱約可見那縷縷煙痕飄蕩。

我彷彿聞到了燒焦的氣味,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未央輕輕說:「這些燒毀的樹好像都是梧桐樹!」

我不覺一忖。

梧桐樹。

傳說鳳凰棲息於梧桐,而浴火重生。

難道這裏便是鳳凰浴火重生之地?

老者忽然從我身後的叢林中走了出來,說:「是不是鳳凰浴火重生之地我也不知道。只是從我記事時就看到,這兒就是這樣了!」

他望着眼前的被大火焚燒過的梧桐樹,又說:「我也曾問過我的父親,他說這裏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是這樣的。」

哪怕歷經若干年,但從來如一日,就好像那場大火就發生在昨天。

我暗暗詫異。

於是,問他:「那你可曾見到過傳說中的鳳凰?」

他轉過身去,嘆了口氣:「傳說中的,彷彿永遠只是傳說!」

夕陽的餘輝穿過枝葉,將他的身影灑落在叢林中,透出一種無盡的落寞和孤寂。

但我相信。

他以宿命執著於一,也從不會後悔。

我深為這位垂暮之年的老者,更多於尊敬。

第二日,天色晴好。

來到千機樹前,老者望着我,神色嚴謹,說:「我無法掌控你在夢中的行為,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一旦遇到危險,你仍以約定大叫一聲,我便可拉你脫離夢境!」

我知道老者的意思。

奪回「玄天神水」,與救回杜三娘,或許無法魚與熊掌當可兼得。

一切只能聽憑夢中所行。

我什麼也沒有說,只點了點頭。

於是,進去樹洞,再一次入夢。

這次仍是置身於荒山野嶺之地,只是天上黑雲翻滾,像是要大雨來臨。

顧盼山野,叢林繁茂,層層疊疊,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未央驚懼不已,說:「二姐,這又不知來了哪裏,這遮天蔽日的看着怕是要下大雨了,該尋個所在才好!」

我說:「是了!」

於是,藉著昏暗天色,踩着蔓藤棘刺摸索前行。

不多時,竟看到前面密林之中,盤踞著一座破廟。

廟門殘破,頂上懸有一匾。

名為:蘭若。

只是字跡隱現,倍感陰森。

未央悄聲說:「故老相傳,大凡荒山僻野這種古剎破廟,多有孤魂野怪棲息,二姐還是小心為上。」

走近廟前,只見破落的門板半掩,一淡燈光從門縫裏透了出來。

我不覺一愣。

這情形可就有些詭異了。

荒山野嶺,又哪來的燈火?

未央在我體內一觸,說:「看來還真的有鬼。」

我正疑惑。

忽然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了出來:「蘭兒妹妹,鳳哥哥來看你了!」

說話的是一男子,語氣顯得極為淫蕩。

我暗暗一驚。

於是連忙閃身一邊叢林之中。

然後又聽到一個柔媚之極的聲音回應說:「鳳哥哥,你怎麼來了?難道不怕凰姐姐揪你的耳朵了?」

我暗想。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鳳凰之鳳?

我絲毫不敢大意,只是凝神靜聽。

此時我也不知道入夢來了這裏,是沿着哪個女狐妖的記憶而來。

這時,又聽那叫鳳的男子笑說:「怕她做甚?每五百年七夕之夜,我與她浴火重生,歷盡千辛萬苦,我可真是受夠了!」

聽着「七夕」二字,我不由得心頭一痛。

要解除桃花咒,喚醒杜三娘,也同樣是七夕之夜。

如今七夕之夜,也不過數月光景,轉瞬即至。

可我的杜三娘又在何處?

我心由悲生。

未央連忙說:「姐姐千萬不可多想!」

我自知失神,不覺暗叫一聲慚愧。

又聽那鳳凰之鳳說:「再則與她一起的日子,枯燥無味,毫無樂趣。你說我這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那女子說:「說得也是,人生苦短,不能及時行樂,還要守着一個木頭般的女子,可真是難為鳳哥哥了?」

鳳凰之鳳說:「就是啊!所幸如今遇到了蘭妹妹你了,總算讓我有着無限歡娛!」

女子嚶嚶一笑。

只是笑聲未絕,似是被什麼捂住,接着又是一陣陣銷魂盪魄的嬌喘之聲。

我不禁為之惋惜。

傳說中的鳳凰,乃是人間祥瑞之物,可誰料到,卻是如此一個下作宵小之徒?

透過門縫,只見昏黃的燈光下,一男一女兩具赤條條的身體盡情的糾葛纏繞。

我只看得一眼,便面紅耳赤。

正要往後退開,不想腳后絆上一物,頓時往後坐倒。

豈知屁股一着地,忽感柔軟異常,而且還隱隱蠕動。

我低頭往地上瞧去,竟是一條大蛇。

我五內皆驚,遍體發毛,失口便叫出聲來。

破廟裏頭那一男一女立時驚動。

廟門「吱呀」一聲。

那鳳凰之鳳聞聲搶身而出,呼聲:「誰?」

隨後,那女子也跟了出來,說:「是什麼人?」

我心中驚慌,但面色故作鎮定,說:「無意途徑此地,叨擾了!」

那女子鬢髮凌亂,雙眼寒芒迸射,冷笑一聲:「荒山野嶺,少有行人,可巧得很呢!」

那鳳凰之鳳笑說:「這小子既然壞了我們的好事,豈能放過?蘭妹妹,你們蛇族歷來少食人血,今日鳳哥哥就讓你嘗嘗鮮味如何?」

我暗暗叫苦。

雖然知道這女子也是妖,但卻沒想到會是蛇妖。

我想到昨日夢中所見,蛇妖那猩紅的舌頭,我就一陣噁心。

那叫蘭妹妹的女蛇妖格格嬌笑,說:「鳳哥哥每日辛苦,需要補充養分,這等美味還是留待哥哥吧!」

鳳凰之鳳聽得女蛇妖這麼一說,心花怒放,頓時臉上佈滿猙獰。

未央心驚肉跳,悄聲說:「二姐,還是快跑吧?」

我自知無處可逃。

只見身後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三四條不停扭動着的巨蟒蛇。

只怕我一動,這些巨蟒就動。

豈料就在這時,驀地一道銀光忽閃,

一條人影憑空掠來,探手將我攔腰抱起。

巨蟒蛇張開大口咬了過來。幾乎觸我的身子而過。

那人抱着我一個盤旋,便已閃開。

但另一隻巨蟒蛇似乎早已侯著,張開大口似是要守株待兔。

那人抱着我腳尖在蛇頭上一點,便已騰空而起。

同時,還有一條巨蟒甩起尾巴卷了過來。

那人卻是去勢神速,抱着我早已掠出數丈開外,沒入了叢林之中。

遠遠的還聽得見鳳凰之鳳惱羞成怒的吼叫。

我也不知這人是誰,但覺耳邊風生呼嘯。

我說:「你是誰?快放我下來?」

那人兀自不理,只是一路飛奔。

待得風平浪靜,也不知跑了多遠,他才一把將我放開。

我一陣頭暈目眩,回身望着那人,說:「剛才多謝你相救!」

那人一身白衣,只是頭上矇著面紗,看不到面目。

我又說:「你到底是誰?」

要說這只是陌生的夢境世界,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來救我。

那人並不急於回答,只是神色怪異的望着我。

片刻之後,她才好笑的笑了起來。

我更加莫名其妙。

那人笑着,隨手摘下面紗,頓時一柔長發飄展,露出一個美艷的面容來。

我不覺一驚。

甚至多於詫愕。

這人居然是前日在太行山斷崖頂上夢中所見的那兩女妖之一的七妹。

這七妹的名字,還是昨天在入夢時聽女狐妖大姐所說。

我一時脫口而出:「七妹?」

七妹明顯愣了一下,詫異著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答反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七妹目光閃動,想要從我神色中瞧出些什麼。

但我神色中只是一片木然。

沉着,以對。

這是我這些年的盜墓生涯中所得來的唯一經驗,面對任何突如其來的情況,沉着以對,往往都不會錯。

哪怕介於白衣的緣故,對於狐妖,我多少都帶着一些親切感。

七妹望着我,眼色愈發曖昧。

她才媚色而笑,說:「我知道你要找我,還不如乾脆來了。」

我一愣,隨即訝然失笑。

看來這七妹果然有趣。

未央在我心底笑說:「完了,二姐,我看得出來,這七妹怕是喜歡上你了!」

我心中怦然,望着七妹,說:「那你也知道我是為什麼而來了?」

七妹點了點頭,說:「第一,為了萬惡蛇妖!第二,為了玄天神水!」

我望着她吃了一驚,更多於驚訝。

如果是為玄天神水而來,勉強也算情有可原。

但我來,除了玄天神水,真正目的當然是萬惡蛇妖。

而七妹說的兩個選擇,她明明將萬惡蛇妖放在了第一位。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知道我的心意。

那麼,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對視着,都沒有說話。

良久,她轉移目光,抬首望着蘭若寺的方向,肅然說:「如果你前來奪回玄天神水,就是為了救回鳳凰涅槃,你覺得值嗎?」

我隨着她的目光,望向遠方的天空。

黑雲在天邊不停的翻滾,風也吹得更大了起來。

七妹嘆了口氣,又說:「如今你也看到了,今天的鳳凰自甘墮落,已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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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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