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生死之別

蒙繞赤龍聽到麻林龍的話，收回心神，調動神識想再次運轉金巫力海。

可他覺得腦袋裏突然一震，大團金巫力從巫穴外衝來，狠狠地砸在金巫力海上，使他腦袋又一次發出轟鳴聲，然後是一陣巨痛，好象整個腦袋炸開一樣。

他猛的一顫，感覺在巨痛中，金巫力沒有回歸巫力海，而是跟自己神識撞在一起，就象爆炸一樣，那些金巫力在撞擊之下，變成一塊塊碎片，在腦袋裏朝四面八方射去。

破碎的金巫力將整個腦袋射得千瘡百孔，給他感覺，腦袋成了溶洞，然後再次傳來轟鳴聲。

在轟鳴聲中，又傳來強烈的刺痛感，這種痛讓他差點失控跳起來。

他算意志堅強的人，想強行用神識，操控成為碎片的巫力，儘快回歸巫力海，因為他感到自己的巫力海，還能容納一些巫力。

只是在轟鳴聲中，他的意識變得模糊，無法自如的控制，那些金巫力仍舊在身體里縱橫，撞擊他的腦袋，使他感覺到疼痛。

麻林龍沒感覺到這種變化，只覺得自己沒有一絲力氣，所以手還是沒有離開蒙繞赤龍的巫穴，那些金巫力還在沖向蒙繞赤龍體內。

金巫力在蒙繞赤龍腦袋裏橫衝直撞，如同那是片山林，金巫力是受驚的山獸，在無望地來回奔跑，企圖尋找出路。

他只覺得腦袋裏，是一陣強似一陣的劇烈刺痛，那種痛還在慢慢地擴大。這使他實在忍受不了，想跳起身來，躲開麻林龍的手。

這時，麻林龍有些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響起。「赤龍小兄弟，我所託之事重大，關系數千萬族人避免刀兵之禍，你一定給我帶到。切記，切記！還有你要答應我，要用金巫力，殺端正王朝人。」

他說話雖然沒有停下來喘息，可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輕。只是他感覺到自己巫力，還在往蒙繞赤龍體內輸送金巫力，又一次想將蒙繞赤龍推開，而自身一股更強大的巫力，順着經脈衝出，衝進蒙繞赤龍體內。

蒙繞赤龍聽見麻林龍的話，想給他一個承諾，卻無法開口說話。

只覺得頭頂、腦門、眉心、眼睛幾個地方，有大量金巫力在瘋狂地衝擊，似乎想打開一條通道，宣洩體內的巫力。還有無法承受的刺痛感傳來，使他只想喊，只想叫，卻無法好好地說話。

他在心裏，給了麻林龍一個承諾，那就是答應的事一定做到，不然就不是蒙繞族的男人。

終於，無法忍受那種疼痛，他忍不住身體一振，頭一昂，擺脫了麻林龍的手，然後仰天長嘯一聲，似乎這樣才能使他舒服一些，排泄掉那種疼痛。

在他張嘴大吼時，嘴裏噴出一道白色光芒，擦著委頓的麻林龍，朝前飛去。

那光芒疾射而出，如一道鋒利的劍，在一棵老樹上狠狠地刺了個洞，又繼續往前飛去。

只不過蒙繞赤龍沒看見，因為這聲長嘯，使他渾身一震，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裏炸開。他聽見一種破裂的聲音，然後是更強烈的刺痛。

在劇烈地刺痛中，他直接暈了過去。

麻林龍因為蒙繞赤龍擺脫掉他的手后，整個人軟了下來，體內所有的巫力消失，生命的跡象在風中慢慢消散，人就軟軟地倒在青草地上。

山風輕輕地吹過山林，陽光溫暖地照在大地上，只不過他已經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也感受不到山風的寒意。擁有的只是平靜，那是種無法言說的平靜，是對自己一生解脫的平靜。

麻林龍知道力量傳承一直在出問題，所以倒下時，看了眼暈倒的蒙繞赤龍，見少年的胸膛在微微地起伏。使他安心許多，原先緊皺的眉頭，慢慢地放鬆，臉也變得生動起來。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我的責任完成了，下面要看你蒙繞赤龍的了。

因為壓力的消失，麻林龍有了輕鬆與滿足，為了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他在青青草地上，微微地動了動身體，在吹拂的山風中，睜着眼睛看向天空。

天空真的很藍，流雲在風的吹撫下，靜靜地飄過，幾隻鳥在孤獨地飛翔，整個畫面很是寧靜。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很靜，靜得象這片天空，也許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在藍藍的天空下，他看見了原來的村莊，那是座漂亮的村莊，四周山坡上的綠色樹木，如同村莊的衣裳，將村莊打扮得如同亭亭玉立的少女，向世人展現她的美麗。

他看見了村莊里的族人，他們在礦洞、作坊、田間自由地勞作，在陽光下微笑、歌唱，就跟過去平靜而美好的時光一樣。

麻林龍心裏對自己說：「多久沒回去了？那裏真成了無人的村莊吧！」

可惜四周只有風聲，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他知道世上的痛苦與幸福，悲傷或者快樂都跟他沒關係了，他將要隨風而去，成為世上的一粒沙塵。

在麻林龍的眼睛裏，剛才那明亮的天空，開始暗淡起來。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下意識地轉過頭，有些不舍地看了蒙繞赤龍最後一眼。卻看見金角，正焦急地圍着蒙繞赤龍繞圈，聽見他轉頭的動靜，也抬起頭看他。

見到這隻聰慧的山獸，他想告訴它，它的主人沒事，可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見一片綠色的青草，還有遠處綠色的山林，在風中搖曳，帶來一片沙沙的聲響。

當他收回目光，再看向雷獸金角時，發現雷獸金角只是片影子，並且慢慢地模糊，他知道自己真的要走了，便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慢慢地沉入一片黑暗。

蒙繞赤龍不知道發生的一切，更不知道這次倉促的「力量傳承」改變了他，改變了巫族國對巫力的認識，使他的人生發生變化，也使他離自己的目標更近了。

他在金角地輕叫聲中，以及用嘴觸碰中醒來，只覺得陽光刺眼，下意識用手遮擋住陽光，然後看見四周發芽的樹木，還有更遠地方的山巒。

醒過來的他躺在地上沒動，似乎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躺在草地上。他閉上眼睛，稍微清醒了一會，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突然，他睜開眼睛，臉上有了驚訝的表情，很快地翻過身，看向躺在身邊的麻林龍。

剛才想事時，他發覺腦子裏有了麻林龍的記憶，麻林龍的親人、村莊、殺手生涯，還有麻林龍的功法，雖然都不完整，只是一些片斷，但他肯定那不是自己的記憶。

所以，他在驚訝過後，想起了麻林龍，那個來自王都的斥候，還有麻林龍跟他說的一切，以及麻林龍對他做的事。

他看見麻林龍時，便四肢着地，快速地爬向麻林龍。就見麻林龍臉色蒼白，但神態平靜，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着天空，好像天空之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的關注。

他有些膽怯地伸手試了試，發覺麻林龍已經沒有呼吸。

麻林龍帶着痛苦與仇恨，也帶着希望與最後的信念，在平靜中逝去。

他只覺得心中一痛，腿一軟，直接爬在地上，有些木然地盯着麻林龍那張堅毅的臉。

雖然他們相識很短，但麻林龍給了他深刻印象，特別是關於責任的態度，還有面對死亡的勇氣，改變了他的觀念與思想。

麻林龍更是將功法與巫力，還有神識傳承給他，使他繼承了麻林龍的全部，也對他有了恩情。沒想到短短几個時辰，已經永無相見之日，成了生死之別。

這樣想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感，豆大的淚珠落下。他想放聲哭喊，可不敢。他記得麻林龍的話，巫族男兒流血不流淚。

只能由著淚水默默地流下，因為他的心真的很痛。他還是少年，沒強大到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其實悲傷的時候，又有誰能控制得了眼淚，誰又想控制這種宣洩？男兒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時。真性情才是真男兒，臉上的淚水，更顯出鐵血男兒的柔情。

金角見主人流淚，馬上撲在他懷裏，舔他臉上的淚水。他卻有些麻木，由著金角表現親昵。

被金角這麼一弄，他也清醒了一些，想起麻林龍臨終前的重託，首先是幫他送信，那關系數千萬族人的生命，另一個是殺端正王朝人，這需要時間與力量，還要馳騁沙場。

所以，他現在沒時間難過，有很多的事在等他。特別是送信，必須現在動起來，這是件爭分奪秒的事。

推開爬在身上的金角，他從地上爬起來，按照麻林龍的要求，沒有埋葬、移動他的身體。只是將他身上那件染成血色的粗麻衣服，從腰部解開，細心地穿在麻林龍身上。

然後抓起奪命刀，砍來一些樹杈，給麻林龍搭了個簡易棚子，防止風吹日晒，並在棚子外插了幾排削尖的木樁，防止山獸弄壞麻林龍身體。還用木頭做了塊木牌，刻上麻林龍的名字，為的是將來可以找到這個地方。

在為麻林龍做這些事時，他有些恍恍惚惚，只是機械地做事，沒在意手上奪命刀與眾不同，也沒去理順腦子裏，麻林龍留下的記憶。

當他做完這一切，跪在麻林龍身邊時，覺得這個葬禮，過於孤單與寂寞。他知道巫族人葬禮要報喪、祭天、轉山、唱哀歌。前面的現在做不了，也沒時間做，可哀歌要唱，他不想麻林龍葬禮顯得孤單。

蒙繞赤龍會唱歌，他想唱歌，唱首屬於麻林龍，也屬於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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