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秦夫人的刺
「是這樣的。」
薛金銀帶着一絲歉意向姜千嬌說道:「剛才宮中來人,說是陛下有急召,所以將軍已經入宮去了,今晚只怕不會回來了,我就是來跟姜小姐說一聲,免得你着急擔憂,空等一場。」
「哦?」
姜千嬌靠在紅木梳妝案台的一側,用手隨意撐著小巧的下巴,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薛金銀。
「薛姑娘倒是善解人意,多謝你來告訴我將軍的事,今兒天晚了,不大方便,改天得閑了我再請你來喝茶,咱們好好聊一聊。」
這話雖說的滴水不漏,但其實,已經是在下逐客令了。
薛金銀依舊是規規矩矩的坐着,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口氣也是溫溫柔柔的。
「姜小姐不必客氣,我與將軍幼時相識,情分不同,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既然如今他娶了姜小姐,那我以後也會把您當作我的親人一樣用心相待,姜小姐缺什麼少什麼了,只管讓人來告訴我,府裏頭有誰對您不尊敬了,也可以來告訴我,我能力雖有限,但姜小姐的要求,我是一定會儘力滿足的。」
姜千嬌黛眉微挑,卻是清清淡淡的笑了笑。
這位薛姑娘的一番話,聽起來真的很像是賢良和氣的正室夫人在收買人心,對新入府的小妾恩威並施呢。
她這樣迫不及待的來自己面前露臉,不就是為了在姜千嬌的面前彰顯出她在秦府的地位不凡,連秦蕭也對她另眼相看么?
大約在她的眼中,她薛金銀才是這兒真正的主人,而姜千嬌,則是個道道地地的侵入者吧。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老實木訥的外表下卻暗藏獠牙。
姜千嬌倒並不懷疑秦蕭會同這位薛姑娘有什麼不清不楚的私情。
想想也不可能啊。
就他那目高於頂的眼光,就算是痴傻了也不會看上這樣一顆寡淡如水的豆芽菜吧?
但是這豆芽菜不安安分分的待着,還要跑過來挑釁她,這就讓她不能無動於衷了。
「薛姑娘真情實意,大方賢惠,可真是讓我感動啊。」
姜千嬌眼底帶笑,聲音嬌軟,緩緩的說道:「既如此,那我再推讓客氣,倒是辜負了薛姑娘的這份誠心了。」
她纖長的手指不經意的撫過案台上擺着的簪釵珠花,看向薛金銀,臉上笑意吟吟。
「正好我的妝奩還不夠齊整,就有勞薛姑娘破費,給我置辦上十套八套像樣的頭面首飾吧。」
薛金銀的臉色微微一變,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又聽到姜千嬌接着說道:「薛姑娘還需記着,這首飾可不能低於三百兩一套,畢竟我現在也是個有品級的誥命夫人了,不能穿戴的太寒酸,給將軍丟臉,你說是嗎?」
「姜小姐,這恐怕不行。」
在咬着唇沉默了半響后的薛金銀,張了張嘴輕聲的開口。
「秦哥哥素來厭惡奢侈鋪張,府里的用度也皆有定數,若只是為了姜小姐的體面好看,就花上這麼大一筆銀子,到了月底對賬的時候,這個虧空可就難以填上了。」
秦哥哥?
這叫的一個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叫「情哥哥」呢。
姜千嬌唇邊的笑意更深,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故作驚訝的挑了下眉。
「薛姑娘在說什麼?不是你要滿足我的一切要求么?自然是你掏錢給我買啊,怎麼又要去府里的賬上要銀子?我是將軍夫人,這家裏頭的錢都是我的,薛姑娘花着我的錢,再跑來我面前賣人情,最後還要指責我奢侈鋪張,這個做法,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薛金銀的臉,由白變紅,再一點點的透出青色,難看到極點。
原本以為這姜家小姐是個豢養在溫室的嬌嬌女,天真懵懂,不通世事,卻沒成想,看似嬌弱香軟的玫瑰花兒,底下竟也藏着扎人的暗刺。
是我小瞧她了······
「薛姑娘怎麼不做聲了?」
姜千嬌淡淡笑了笑。
「是後悔自己說了大話,還是囊中羞澀掏不出這筆銀子?若是果真有難處,不妨現在就告訴我,或許我看在將軍的情面上,就考慮······」
「沒有難處。」
薛金銀飛快的打斷她的話,放在膝蓋上的手暗暗的攥起,捏的死緊。
「姜小姐要的首飾,我會儘快的準備好,給你送過來的。」
「那就多謝薛姑娘了。」
姜千嬌說話間隨手拿了一隻翡翠滴珠鳳頭金步搖把玩,在燭火的照耀下,更顯得那步搖金光閃閃,璀璨的令人側目。
薛金銀心中憋悶有氣,只覺得這份珠光寶氣實在是灼的人眼睛疼,終於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向姜千嬌行禮告辭。
「薛姑娘的禮儀姿態真是不錯,看的出是下了苦功夫的。」姜千嬌微笑着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稱讚雖然讓薛金銀有些意外,但還是很讓她自得,眉眼間也多了幾分硬氣。
「謝姜小姐誇獎,金銀雖出身寒微,但有幸蒙陛下恩典,將軍關照,也能像大戶人家的小姐們一樣,學着讀書寫字,禮儀規矩,不至於做個睜眼的瞎子,惹人恥笑,丟了他們的臉面。」
「嗯,陛下和將軍的這份用意的確是好的。」
姜千嬌點着頭,語氣卻是突然的一轉。
「可惜薛姑娘卻不夠努力用心,只學了個皮毛而已,畫虎不成反類犬,終究還是會自取其辱的。」
饒是薛金銀脾氣再好再冷靜,這會子也是有些忍耐不住了。
她最恨的,就是有人質疑她的努力。
「姜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只才見了我這一面,說了幾句話而已,如何就認定我不夠用心,是自取其辱呢?」
姜千嬌並不在意她的惱怒,慢條斯理的換了個姿勢,袖子從手臂上滑落,露出白若凝脂的一段皓腕來。
「薛姑娘,你第一句話便是錯了,你作為寄居在這兒的客人,見了我這秦府真正的主人,應該稱我一聲秦夫人才是,哪能一口一個姜小姐的叫,如此失禮呢?」
秦夫人!
這三個字猶如三塊巨石,轟隆隆的就朝薛金銀的心上給碾了過去,把她那脆弱而敏感的自尊給瞬間壓得粉碎。
她突然就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竟是連做夢的資格都是沒有的。
姜千嬌與她的差別,根本就是天隔地遠,終其一生,她都是望塵莫及。
「我,確實是失禮了。」
薛金銀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垂着眼睛開口,聲音沉悶低啞,半絲活氣兒也無。
「多謝你的教誨,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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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啊,感覺自己的手指已經不是我的了~要是能用意念碼字就好了~(做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