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窒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窒息

不知道為什麼,從看見蘇謹的第一眼起,聽見他說話的第一聲起,姜千嬌心裏的那股隱痛似乎又開始一陣陣的發作,甚至與蘇謹捂著心口倚在床上咳嗽時,她也不約而同的抓上了心口的衣襟,感覺窒息的快喘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回事?

巧合嗎······

「殿下!」

姜百言忙上前扶住蘇謹,挪了一個竹紋銀緞軟枕過來,靠在他的身後,又小心翼翼的為他蓋好被子。

「還是很難受嗎?葯已經在熬了,待會兒喝了就會好一些的,御醫馬上也就趕到了,委屈您再堅持一下吧。」

他說着看向一臉病容的蘇謹,眼裏又開始垂淚。

「都是我的錯,為了逞一時意氣,同那個高家小姐做什麼口舌之爭,反倒連累了殿下······」

蘇謹將頭靠在軟枕上,唇色蒼白的朝他輕輕一笑。

「大哥別擔心,我沒事,不過是做出個傷重的樣子來,好傳到外頭去的,重傷皇族,以下犯上,這可是掉腦袋的罪過,高雪芙這回,可就算是惹了大禍,必不得善了。」

姜百言愈發的感動的想落淚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在為我着想,殿下可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啊。

「小嬌嬌。」

蘇謹偏過頭,桃花眼裏蘊著一絲溫情脈脈的笑意,帶着些央求意味的開口。

「我現在,特別想吃你以前為我做的那種桃花糕,你可以再做一點兒給我嘗嘗嗎?」

以前並不是為了你做的好嗎?

而且,我為什麼要現在為了你大晚上的去做什麼桃花糕?

姜千嬌很想一口回絕,可話到嘴邊又還是忍住了。

人家剛幫了你大哥這麼一個大忙,你就朝他冷言冷語擺臉色,似乎不大厚道。

再說,只是做兩塊糕點,也的確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

「嬌嬌,你還會做桃花糕啊?」

姜百言有些驚訝,見她微蹙著眉頭,就知道她不大情願,又怕她拒絕蘇謹的要求,會讓蘇謹難堪,便打圓場道:「我也沒嘗過你的手藝呢,就辛苦你做一些,我同殿下一起嘗嘗可好?」

姜千嬌哪裏聽不出大哥話里的祈求之意,抿了抿唇,軟軟道:「好吧,那你們得多等一會兒,許久不做了,我都快忘了法子了,若是做出來不好吃,大哥你可不能怪我。」

「不會,不會!」

姜百言見她到底是給了自己這個面子,鬆了一口氣,忙笑道:「只要是我家嬌嬌做的,一定都是最好吃的!」

這個季節,其實已經沒有新鮮的桃花瓣可用了,姜千嬌想了想,讓春杏找了一罐桃花蜜充數,混在糯米粉里,另加了些切成絲的鹽漬桃干灑在上頭,聞起來花香十足,吃起來同上次的味道也差不多,一樣的鬆軟糯香,甜膩滿口。

回來時,姜百言卻不知做什麼去了,並在屋子裏,那些診脈的大夫,伺候的丫鬟全都消失不見,空蕩蕩的房間里,就剩了蘇謹一個人孤零零的半靠在床頭上,聽見動靜,轉過頭朝她勾起唇角笑了笑。

「小嬌嬌,你來了?我還擔心你會偷偷走了呢,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

他的笑容不復方才的虛弱無力,彷彿又像以前似的,笑的痞氣十足,無賴的惹人厭煩。

姜千嬌靜默不語的注視了蘇謹一會兒,然後收回了視線,將那盤桃花糕放到了桌子上。

「殿下,你費了這麼大勁兒引我過來,不會又是想苦口婆心的來勸我同你結盟,去造你們蘇家的反吧?」

她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看中我哪一點兒,覺得我能有這種通天的本事,一定要緊追着我不放呢?」

蘇謹和她對視着,忽而眯了眯眼睛,玉色的臉龐映着滿室瑩瑩的燈火,笑容沉沉的。

「你還記得上次吃桃花糕時,我同你講的那個故事嗎?」

「記得。」

姜千嬌皺眉道:「這與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蘇謹看着她,繼續說道:「因為,你就是那個在山賊的寨子裏,偷偷給我解了繩子,放我逃跑的小姑娘。」

什麼?

姜千嬌怔了一下,隨即很快搖頭。

「不可能,我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再說,我從未離開過京城,又怎麼······」

蘇謹打斷了她的話。

「你的右腳背上有一顆硃砂痣,對不對?」

姜千嬌頓時僵住了。

女子的腳是極為私密的地方,輕易不能給人瞧見,若是被外頭的男人看見,那更是等同於失節無異。

她長那麼大,除去父親和哥哥,估計也就被秦蕭這麼一個男人看見過她的腳,蘇謹又是從何得知她腳背有痣這樣隱秘的事的?

蘇謹知道她心中驚疑,笑了笑便往下解釋。

「當時你年紀還很小,估計連八歲都不到,腿上好像是被樹枝刮傷了,也沒包紮,鞋子跑掉了,就那麼赤着腳就站在我面前,讓我逃的快些,去找官府的人或者通知京城姜家來救你,你說你們家會給我很多錢當謝禮的,能買很多很多糖吃,我拉你一起走,你不肯,說腿崴了跑不快,反倒拖累了我,連一絲求救的機會都沒了······」

姜千嬌完全都不記得自己還有這樣的一段經歷,雖然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她仍是不敢相信。

畢竟蘇謹說鬼話的本事是信手拈來,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我知道你不會信我。」蘇謹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一點記憶也沒有,可是你可以去問問你的母親姜夫人,當年愛女失蹤,這樣的大事,想必她一定會記得很清楚的。」

吳氏當然不可能同蘇謹一起串通起來騙她,只要一問就能露餡。

所以,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

姜千嬌站在那兒,沉默了會兒,軟軟的抬起眼睛看向他。

「殿下話里的意思,接近我是為了報恩?但是那也沒有必要幾次三番的提醒我要防備秦蕭,然後又鍥而不捨的攛掇我去造反吧?你這樣做,可不是為了讓我過的好,而是讓我永無寧日。」

蘇謹笑了起來。

「現在永無寧日,也好過以後稀里糊塗家破人亡的強吧?」

又來了。

你們一個個都喜歡把話說一半藏一半兒,然後讓我自己反反覆復的去猜嗎?

「殿下又是想說秦蕭其實就是柳雲霄,他欺騙我隱瞞身份,是別有居心?」

姜千嬌終於是忍不住了。

「那請問他到底有什麼居心呢?現在的姜家無權又無勢,沒有任何可以給他利用或者給他好處的地方,或許,他只是顧忌柳家的罪臣身份,不好直說而已,並沒有······」

蘇謹再次打斷了她。

「你知道柳雲霄是怎麼死的嗎?」

他這個「柳雲霄」自然不是指的現在的秦蕭,而是當年那個隨全家一起被流放到江北的無辜少年。

姜千嬌抿了抿唇。

「我聽說,是因為無錢醫治,病死的。」

「聽說?」蘇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聽秦蕭說的吧?」

姜千嬌沒說話,但這沉默的態度就已經回答了他的話。

蘇謹從床頭微微坐直了些,望向姜千嬌的一雙眸子裏黑黝黝的泛著光,似笑非笑的開了口。

「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

姜千嬌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似乎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正在席捲而來,讓她想拔腿就逃。

可她身子動了動,腿卻是僵在哪兒,一步也邁不出去。

蘇謹挑着眉,打量着她臉上變幻未定的神情,唇邊的笑意卻是愈發的深沉了起來。

「不光是他,還有柳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是被一夥從京城來的殺手給奪走了性命,你猜,這伙殺手,是誰派來的?」

姜千嬌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聲音有些乾澀。

「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嬌嬌,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蘇謹悠悠的吐了口氣。

「當年柳家被問罪之後,不光流放還被抄家,萬貫家財呈報到朝廷,收繳國庫的,只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其餘的,幾乎都是被人合謀瓜分了,而這分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當時權勢最大的那位,你的父親姜丞相了。」

「你胡說。」姜千嬌攥著掌心低喝道:「我父親他不是那種圖財害命的小人!」

「好好好,你就當我胡說吧。」

蘇謹也不同她爭執,看似無奈的攤了攤手,往後又重新靠在了床頭上。

「唉,這年頭說實話沒人信啊,人人都愛聽那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卻看不到他那深情款款背後藏着的獠牙惡爪呀。」

姜千嬌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時卻已經恢復了冷靜。

「若是為了報仇,當初他就可以殺掉我們全家,一個不留,又為何要拐這麼大的彎兒來娶仇人之女,給仇人行禮喊父親呢?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蘇謹搖著頭「嘖」了一聲。

「小嬌嬌,你還是太天真啊。」

他的手指在心口處意味深長的戳了戳。

「殺人之前先誅心,不是更痛快嗎?」

吳氏知道女兒回來,只當是姜百言叫來好訴訴委屈,讓秦蕭替他做主的,便也沒多想。

見女兒過來給她請安,便拉着手絮絮叨叨的問些起居家常,再抱怨幾句高家的粗蠻無禮,若是當真傷了姜百言必不與他們罷休,最後又感嘆起了蘇謹貴為齊王,卻對姜百言隨和良善,仗義相助,實在是個赤誠君子云雲······

姜千嬌坐在身邊聽她說話,微垂着眼睫,有一聲沒一聲的應着,看起來極為乖巧的樣子,但手指卻一直在繞着衣帶上的結,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吳氏說的口乾,端起茶盞喝茶時,卻瞧見了女兒彷彿在出神一樣的表情,不由的伸手輕輕點了一下的她光潔的額頭。

「嫌娘嘮叨了?這不是好多天沒見你,才攢了這麼多話嘛,你要是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

姜千嬌回過神來,軟軟的笑了笑,抱着她的手臂倚在她的肩頭,聲音甜糯糯的。

「怎麼會呢?娘人美聲甜,我最喜歡聽娘說話了,聽上一百年都不會膩的。」

「你這孩子,就會哄我開心,娘都一把年紀了,還有個什麼美啊甜的,小心被人聽見笑話。」

吳氏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伸手攬住女兒的肩膀,憐愛的拍了拍。

「還是女兒好啊,跟娘最貼心,不像你那個大哥,沒一天讓我省心的,我給他相看的姑娘家,他不是這不好就是那不好,一個也挑不中,讓他自己去相看吧,他又托懶不去,我還只當他是怕羞,可今兒才知道,他居然有出息了,連青樓都敢去逛!你說說,他是不是存心想氣死我呢!」

青樓?

不用猜也知道,姜百言哪有哪膽子去逛那種煙花地,肯定是蘇謹帶他去的。

想到蘇謹,姜千嬌眉心微動,抬眼看着吳氏輕聲問道:「娘,我小時候被山賊擄去過嗎?」

吳氏怔了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你不是早都忘了嗎,怎麼現在想起來了?」

「這麼說當真有這回事?」姜千嬌道。

「是啊。」

吳氏捧著茶杯,想起當年的那場禍事來,還是后怕不已。

「你七歲那年,我帶你出城去你舅舅家做客,途中在一處驛站里歇腳,哪知道才打個盹的功夫,你就淘氣翻了窗子出去玩兒,這一玩兒就不見了人影,我急的了不得,派了所有的人到處去找,又讓人送信給你父親,讓他多派些官府的人去各個關卡路口搜尋,盤查,就怕你被人擄了去,可昏天黑地的找了一天一夜,就是沒個消息,我當時啊,真是連尋死的心都有了!」

姜千嬌微微張了張口。

「那後來呢?」

「後來啊······」

吳氏喝了口茶,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髮。

「後來多虧你吉人自有天相,被老天爺保佑,有人送信來說你是被山賊擄了去,方位什麼的也都告訴給了我們,官府的人帶着兵連夜就去繳了那座山寨,把你救了出來,只是當時下着大雨,天氣又冷,你生病發起高燒來,回到家一直暈迷了三天才醒過來,醒來便忘了許多事,連自己被擄走過都不記得了,我想着你受了驚,忘了也好,就嚴令府里上下誰也不許在你面前提起,這時候一長,你自然是什麼印象都沒了。」

姜千嬌感覺心口又開始隱隱有些抽疼了起來。

原來蘇謹說的,竟然都是真的,這送信的人,想必就是他吧。

那我雖然放走了他,可他也救了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都能算的上是我的恩人了?

時隔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能認出我,也真是目光如炬,記性超群啊。

這件事求證了,那另一件呢?

姜千嬌捂著心口,忍着那隱隱的刺疼,低聲道:「娘,父親他,以前同柳家的關係好嗎?」

「柳家?」

吳氏愣了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哪個柳家后,有些奇怪的蹙了蹙眉。

「突然問起這個幹什麼?」

姜千嬌勉強笑了笑,聲音有點緊繃。

「我看父親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提起柳雲霄似得,所以有些好奇罷了。」

「好端端的提姓柳的那個短命鬼做什麼?」

吳氏皺着眉頭,不大高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但還是回答了她。

「你父親從前同柳雲霄的爹是同窗故友,常在一起來往喝酒的,關係倒是很不錯,要不然柳家犯事兒之後,我鬧着要他去退婚,他能不犟著硬是不肯答應嗎?」

「那······」姜千嬌看似不動聲色的說道:「聽說柳家世代勛貴,又是書香門第,家中古董珍玩無數,私產極厚,這一下子被抄了家,不知道這些東西又便宜了誰呢?」

「那就不知道了。」

吳氏道:「柳家出了事,你父親怕牽連到咱們家,壓根就不與其沾邊,連誰去抄的柳家他都沒過問,又哪能知道柳家那些東西都被誰給黑走了?」

這樣啊······

姜千嬌說不上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心緒繁雜難平,微微勾了頭,又揉起了手中的衣帶子。

「對了,我還有件事同你說呢!」吳氏似是想起什麼地似的,忙說道:「你可還記得你嫁到通州的那位表姨媽?」

「通州的表姨媽?」姜千嬌想了想道:「記得,她以前來我們家時還給我帶了好多零嘴兒和好玩的東西,總是笑眯眯的一張臉很和氣,像是廟裏的彌勒佛似的。」

「對對對,就是她。」

吳氏說着嘆氣道:「我也與她有些年沒見了,今兒倒是突然收到她一封急信,說是她家老爺,就是通州縣令陳大人被人冤枉,給卷進了什麼案子裏,如今都給抓到牢裏去了不讓人見,她急的了不得,走關係也不通,這不沒辦法,就求到我這裏來了,想請你去同秦將軍說說情,讓他帶個話或者出面管一管,好讓陳大人也少遭些罪。」

「這······」

姜千嬌略微有些為難。

「將軍公務上的事,我從不插手的,何況這個陳大人是不是被冤枉誰也不知道,貿貿然的就讓將軍出面,只怕不大好。」

「這些我當然知道。」

吳氏拍了拍她的手。

「也不是非要將軍答應去撈人出來,只是怕通州那兒有人為了滅口,就對陳大人下了黑手,若是將軍發個話出個面,那幫子人不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嘛,畢竟你表姨媽也是咱們的親戚,當真坐視不理,連這點子忙也不幫,豈不寒了親戚們的心?」

姜千嬌抿了抿唇,半響,軟軟的開了口。

「好吧,我試試。」

回去的時候,外頭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馬車上,沁濕了窗前的輕紗,帶着一絲微涼的寒意。

姜千嬌解下披風,進到屋裏后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秦蕭正站在門邊,垂眸看她養在青花瓷盆里的幾尾金魚,骨節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在水面上划動,似是在逗弄著那些魚玩。

「回來了?」他眉眼未動,淡淡問道:「怎麼這麼晚?」

這語氣很尋常,甚至還有幾分溫和,可姜千嬌沒來由的就有些後背繃緊,竟是感到了害怕。

她垂下眼睫,聲音輕軟如羽毛一般。

「嗯,母親多留我說了會兒話。」

「是嗎?」他的表情依舊淡淡的,「都聊了些什麼,能同我說說嗎?」

姜千嬌抬眸,看了看他的臉色,本想把表姨媽的事提一提,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似乎不是時候,便又咽了回去。

「沒什麼,不過一些家常話,瑣碎的很,你聽來也無趣。」

秦蕭終於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

「你就沒有別的話同我說?」

有啊,回來的路上,她想了一肚子的話要同他說,可這一見面,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或許,我該再好好想想······

「沒有。」她小聲說着,越過他朝裏邊走,「我有點累了,想去歇會兒,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只不過,她還沒走出去兩步,手臂就被他一把拉了過去,摟着細腰,反身緊緊的抵在了牆壁上。

「不,還是現在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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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臣之妻多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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