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湛煬】九幽之海2

一個人似乎一旦下定了決心去做某件事情，一切就都變得容易多了，湛煬日夜兼程的趕路，再不去想旅途的孤寂，只有到了疲憊至極的狀態他才休息，那個時候，他往往能夠睡得最安穩，也最安心。

轉眼間，他已經在星雲鬼域這片廣袤而豐富的大陸上行走了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以來，包裹里的命盤從來沒有過任何動靜，上面的指針從來沒有發亮過，但他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一定要找到屬於星雲鬼域的海類寶貝。

二哥曾經用了十年的時間在各個大陸上奔走流浪，他這幾個月的時間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他已經在琉幻的幫助下找到了流沙大陸和魔鬼丹城兩個大陸的海類寶貝，他的情況已經要比二哥當初好太多了，但是曾經發生在二哥身上的故事，他卻是一點也不了解呢。

他只是隱隱約約的知道一小部分，知道二哥曾經對他最好的兄弟們都失望了，二哥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他對自己的兄弟也不信任了呢？那些同二哥一起出來的兄長們，都已經回到九幽之海了么？

自他離開九幽之海，都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第一年他和屠靈千辛萬苦，卻毫無所獲，直到後來認識了琉幻，這才陸陸續續找到了三件海類寶貝，其中的那件海貝王珠已經磨成粉了，他現在身上還保留有兩件，不過還差四件，但是他並不灰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的。

這一日，他又走了不知多少路程，他翻山越嶺，從一個城池到達另一個城池，新的規則和秩序建立以後，到處都是一片新的開始，到處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但是他依舊沒有找到屬於九幽之海的海類寶貝，他不喜歡睡在城裏，到了夜晚，在一處郊外的樹林里休息，他吃了些野果，撿了些枯樹枝堆在一起，點燃了火堆。

突然，那包裹里的命盤驟然一亮，發出通透而瑩白的光芒，湛煬心頭一震，難道這裏有海類寶貝么？

他慌忙打開包裹，拿出那白玉命盤，竟然看到了面前一幕奇迹，命盤上未歸位的四根指針，竟然齊齊發出絢爛的光芒，這意味着就在他的周身，隱藏着四個海類寶貝。

這，怎麼可能？雖然他已經見識過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變成真，但是當他看到命盤上四根指針都同時亮了的時候，還是覺得如此的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但他來不及多想，開始四處尋找，無論怎麼說，既然已經有了預示，他就應該好好的找一找。

「小子，點着火堆也不烤點兒東西吃么？」突然，一道聲音傳了過來，似乎有些耳熟，但是湛煬一驚之下沒有注意，抬頭警惕的看向頭頂。

這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他剛剛沒有聽到一點兒動靜，但是他來的時候又明明檢查過樹上沒有人，這隻能說明這人的修為實在是十分強大，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上了樹。

湛煬整顆心都警惕起來，目光銳利的盯着樹上人影，正考慮著該怎樣制服敵人，卻見那人縱身一躍，從高大的樹上跳了下來。

他搓了搓手，在火堆上烤了烤，繼續埋怨著說道：「居然沒有一點兒吃的，連一隻山雞都不烤來吃。」

這是如此熟悉的聲音啊！帶着如此濃厚的特色，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撒嬌一般，充滿了埋怨，又有些老年人的頑皮，這是浪老的聲音。

當然，浪老並不是他的真名，但是他對外聲稱自己的名字叫浪老，以至於大家都叫他浪老。湛煬驚奇又驚喜的喊道：「您……您老人家怎麼會在這兒？」

「我很老嗎？真是沒規矩，大驚小怪的，還不快去抓幾隻獵物來烤給我吃？」浪老一邊埋怨著，一邊指示湛煬去給他打獵物。

湛煬在這荒山野嶺中能夠遇到一位熟人，而且還是一位有趣的熟人，心裏早就樂開了花，他知道浪老嘴饞，連忙就去樹林里打獵物。

湛煬身手敏銳，很快就打了獵物回來，是兩隻又大又肥的野兔。

「就沒有野豬肉或者鹿肉可以吃么？」浪老扁了扁嘴，似乎對這兩隻鮮肥的野兔很不滿意，他那神氣的模樣大概認為自己能夠吃得下一頭豬。

湛煬大汗，連忙開口說道：「兔子肉是最好吃的，您老先烤了吃，要是不夠我再去給您打。」白須老者說道：「不用了，勉強將就將就吧。」

湛煬能夠看得出來，浪老只是嘴上不饒人，其實心中也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今日能夠在這裏遇到浪老，他已經很開心了。

湛煬二話沒說，就開始宰殺野兔，然後穿在樹枝上燒烤著，浪老只是在旁邊大大咧咧的看着，念叨著要怎樣翻烤兔肉才能夠熟得均勻，還要怎樣加火減火，才能把兔子肉烤得更香，十足就是一個資深的吃貨。

湛煬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到浪老的情形來，那個時候他從風老手裏要羊的姿態，現在想起來也是十分的有趣，只是風老已經戰死在七山了。

湛煬神色認真的烤著肉，只要稍微有點走神，浪老就會大呼小叫的說他沒有耐心，他只得無奈苦笑，直到將兩隻肥美的野兔全部烤好。

噴香的兔肉散發着誘人的香味，浪老已經迫不及待的撕了一條兔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湛煬在一旁看着他吃，神色一片好笑又無奈。

「你怎麼不吃？」浪老又撕了一隻兔子腿，大口大口的吃着，就像是已經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了一般。湛煬笑着說道：「我不餓，我吃野果就行了。」

「你這小子心眼兒好，看我饞，想把兔肉都留給我吃，是不是？」浪老邊吃邊說道。湛煬搖了搖頭，極為誠實的說道：「不是，我真的不愛吃兔子肉。」

浪老突然板起臉來，神色陰鬱的盯着湛煬說道：「那你不愛吃的東西，卻烤來給我吃，是何居心？」「……」湛煬一陣無奈，他真沒什麼居心，一般愛吃野味的人不是都愛吃兔子肉么？

「問你呢？說話。」浪老脾氣有些古怪的盯着湛煬。湛煬無奈道：「我以為你愛吃兔子肉。」「屁！我喜歡吃烤羊肉！」浪老一臉嫌棄的說道。

雖然這麼說，但湛煬還是看到他在不停的大口大口啃著兔子腿，把骨頭也啃得乾乾淨淨的，湛煬不由感嘆，真是個奇怪的老頭兒啊！

浪老一邊吃着肉，一邊喝着自己葫蘆里的酒，美滋滋的，等到酒足肉飽后，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靠在一塊石頭上。

突然，他又盯着湛煬看了幾眼，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一骨碌從懷裏掏出很多東西，豪氣萬丈的說道：「吶，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是我付你的兔子肉錢，自此，我們兩不相欠了。」

湛煬覺得他誤會了什麼，連忙說道：「不不不，我是自願給您打兔子肉吃的，您本來就不欠我什麼……您……您……」

湛煬話說到一半，就說不出來了，因為他一瞥眼間看到自己命盤上所有的白玉指針瞬間全部都歸位了，就在浪老說把這些東西給他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浪老拿出來的這些東西，竟然全是九幽之海的海類寶貝。

「兔子肉的錢我付了，也該走了。」浪老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就走。湛煬來不及去看那些海類寶貝是什麼，連忙站起身來，急問道：「您是誰？」

「我只是個落魄的流浪漢。」浪老無所謂的說道。湛煬又問道：「您是來自九幽之海嗎？」

「我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去了。」他用這句話間接的回答了湛煬的話，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去，說明他確實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的。

湛煬胸中一下子湧出很多的疑惑，既然他擁有這麼多的海類寶貝，為什麼不自己回到九幽之海去呢？他看起來已年過半百，已經離開九幽之海很長時間了吧？他又會是誰呢？

「這把貝扇，也是您當初在白骨城的時候故意送給我的，是嗎？」湛煬問道。

當初他和琉幻在白骨城的一塊石頭中發現了這把貝扇，那時候浪老就在那兒，還說這貝扇是他的，要和他們換羊吃，那塊石頭上明顯有人工的痕迹，他現在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那貝扇是浪老放在石頭裏的，只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已經沒什麼用了。」浪老背對着湛煬說道。湛煬似乎在微弱的火光下看到了浪老那微微聳動的肩膀，道：「難道您不想回去嗎？」

「回去？」浪老輕笑了一聲，又嘆息了一聲，「煬公子，祝您能夠早日順利的回去！真希望您能夠回去！」

湛煬覺得這話是如此的不同尋常，浪老的口氣，還有他此時背對着他是什麼神情，他那聲輕嘆，又都飽含着什麼樣的深意？

「我該走了。」浪老開口，繼續往前走去。湛煬大喊一聲：「等一下！」他大踏步往前走去，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老者，直挺挺的站到了老者面前，這才看到老者的情緒是那樣激動，他臉頰肌肉抖動，顯然是在極力剋制自己。

「我們應該一起回九幽之海。」湛煬輕輕拉住浪老的手，這雙手斑駁如同樹皮，就像是他這一生艱辛磨難的經歷全都深深的刻畫在了這雙手上，湛煬輕輕說道，「我需要您的幫助，不是嗎？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您可以告訴我，對不對？」

「該知道的，您在回家的路上都會知道的。」浪老有些不忍心的說道。他有些不忍心告訴這位滿懷希望的年輕人他將會經歷什麼，但是他又是那樣的希望他能夠創造一個奇迹，一個帶着九幽之海所有夢想的奇迹。

「可是如果我事先知道了，是不是成功的機會就更容易一些？我應該已經可以猜測到，就算是拿到了散落在各個大陸上的海類寶貝，回家的那條路也並不是會一直光明的向我們敞開的吧？那條路您曾經走過，不是嗎？現在，讓我們一起走吧，黑暗中可以多一份光亮，我相信我們總能走到家的。」

湛煬的話是如此深刻，又是如此的動人，足以喚起一個人對家鄉的強烈渴望，讓那已經絕望的心，重新煥發出了一絲生機。

「你知道的，二哥走了，屠靈也走了，阿岩最後也選擇了離開我，我曾經也想過不再回去了，但是我們總要有人回去啊，總要有人去看看這條路上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風景？天堂般？或者地獄般？」湛煬眸光深深的看着面前老者，終於從他身上嗅到了屬於海類的氣息，那是他極力想要隱藏的某種東西，但他們是同類人，白須老者終究瞞不過他。

良久，白須老者終於開口，像是下定了必死的決心，朗聲說道：「好，我們一起走。」曾經他也是這樣豪氣萬千的跟着自己的主子踏上回家的路，但最終主子死在了九幽之海的大門，而他僥倖逃出了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兩人終於達成了一致，決定一起回到九幽之海，湛煬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位浪老知道這條路上的很多秘密，在湛煬敏銳的詢問下，浪老終於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

「您知道二哥曾經經歷了什麼嗎？」湛煬首先問道。浪老輕嘆了口氣，娓娓道來：「遠二公子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年，五位公子從九幽之海出發，歷經千辛萬苦，四處尋找海類寶貝，他們決定一起找海類寶貝，然後一起回家，但是他們人太多，五位公子按照規定便需要找到三十件海類寶貝，他們找了幾年，最終還是找不齊。其他四位公子，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最終拋棄了遠二公子，就連一件海類寶貝也沒有給遠二公子留下。」

「難怪二哥會對自己的弟兄們失望和傷心了。」湛煬輕嘆道，如果是他，他也一定會傷心的，大家應該公正的進行抉擇，不該這樣隨意的拋棄自己的同伴。

浪老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這還不是對遠二公子致命的打擊，最為致命的，是他們還封印了遠二公子的一身修為，傷害了他的身體，讓他成為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這真是太荒唐了，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呢？」湛煬憤怒不已，又疑惑不解的問道。浪老感嘆著，突然淚流滿面的大哭起來：「因為遠二公子是九幽之海最受歡迎的人啊！人民愛戴和敬重他，他被認為是九幽之海未來的王者啊！」

湛煬不由得一驚，說不出話來，浪老在說着二哥，但他的眼裏，似乎到了更遠的地方，似乎在講述著另外一個故事，湛煬極力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但內心又是那樣的渴望能夠知道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怎麼會讓面前這位年邁的老者在多年之後依然如此的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