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重回玉門2

玉琉幻也不會想到，她再一次回到玉門，竟然會是如此境況，與她同在的不是回歸玉門的弟兄們，而是一群魔物，魔神和小幼圓。她曾經想像著自己帶領玉門的弟兄們重回黛山，重新唱響那激蕩無比的黛山之歌，卻不知那是何年何月以後的事情了。

她如今成了魔，腦子裏僅有殘留的一絲神識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身份，是的，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是玉門少主，沒有忘記自己與身俱來的使命，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忘，會不會慢慢的忘掉這一切，包括忘掉了她自己。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是她一定會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結束自己魔的身份，用盡一切結束自己魔的身份，哪怕是死亡。

「幻兒，可還記得這裏？」站在巍峨挺拔的高山之下，眼望着那雲霧繚繞中鬱鬱蔥蔥的山，魔神只覺得一片心曠神怡。曾經，他也是這樣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享受山間清風，林中陽光，喝這碧綠的河水，後來，便只能在那祭淵之底承受永遠無窮無盡的黑暗和腐爛。

「記得。」玉琉幻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她的故鄉，是她童年時候無憂無慮成長的地方，是她進入祭淵之底之後，日夜思念的地方，也是她午夜夢回，為之哭泣得淚流滿面的地方。

她不會忘記這裏的朝陽落日，不會忘記這裏風的感覺，不會忘記那高高的天階直通到黛山之頂，也不會忘記這林中奔跑跳躍的生靈。

但慢慢的，她只記得了那滿山堆積的屍骨，只記得那些熟悉的頭顱飄蕩在水上，只記得山風裏夾雜的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只記得無數玉門人不屈的痛呼聲，只記得那灑滿黛山，染紅黛河的殷殷鮮血。

如今，這裏留下的只是一片廢墟，數十年來，經過狂風暴雨，這裏已經重新長滿了綠樹紅花，黛山上樹木更加高大，黛河裏的水依然清澈見底，河邊綠草如茵。

可以想像，夏季的暴雨和山洪，自然掩埋了山上和河中的累累白骨，曾經的血腥和殺戮彷彿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如今，他們玉門已經向七大家族復仇，但這一場復仇，似乎顯得毫無意義。

七大家族已經向他們臣服，毫無疑問，這場向七大家族的復仇，他們玉門是成功的，但於整個星雲鬼域來說，卻是又一次天大的劫難，他們所有人，都毫無預兆的落入了魔神手中！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可笑，永遠都在牽引著人往不知的方向走。

魔神眼看着面前神色冰冷淡漠的女子，兩手輕輕捧住她的臉，聲音柔和的說道：「幻兒啊，好好享受你的最後一絲記憶吧，等再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忘掉一切的，你會忘掉你生於哪裏，你的父母是誰，你愛過誰，又有過怎樣美好的經歷……一切，通通都會忘記。」

玉琉幻抬眸，目光複雜的望着魔神，開口說道：「原來，你曾經也是一個人。」

「呵呵呵！」魔神突然放開玉琉幻，眼裏的笑意消失不見，只是眸光深深的看着她，忽而，魔神笑道，「幻兒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呢，不瞞你說，我曾經可不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修為高絕的人呢。相信我，哪怕我曾經是人，修為也比你的那位未婚夫君要高。」

魔神眼裏，閃現著自信耀眼的光芒，讓人彷彿看到他曾經是如何的叱吒風雲，如何的掌控一切，玉琉幻有些詫異，只是看着他，魔神又黯然說道：「可我如今只是一個魔，一個控制不住自己的魔，一個想要毀滅一切的魔。」

玉琉幻感到心驚，面前這個魔神似乎有着那樣多的遺憾，那樣多的不甘心，他似乎也是那樣的不想成為魔？

「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嗎？我的幻兒，嗯？你知道嗎？」魔神目光緊緊的盯着玉琉幻，高大的身體居高臨下的籠罩着她，就彷彿像是一層巨大的陰影。

玉琉幻只覺得心頭突然有什麼震動了一下，茫然的搖了搖頭，或許是魔神很懷念自己曾經不是魔的那段日子，所以勾起了自己心底的回憶么？

但他不是說，成了魔就會忘掉一切嗎？難道他還沒有忘掉自己曾經的那些記憶？是了，他是魔神，他是魔神啊，他修為那樣強大，又怎會忘了那些自己不想忘記的記憶？他一定可以控制得住自己的。

「那些冰冷的幻靈鏡里，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那些似熟悉又模糊的人，那些我親手刻在幻靈鏡里的記憶，為什麼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我從不記得我擁有父母，擁有愛人，但那些幻靈鏡里的記憶是我親手所刻，是我在最後一絲清醒被魔氣吞噬之前刻下的，可是為何當我回過頭去再看，卻什麼也不記得了，什麼也感受不到呢？」魔神神色恍惚的看着山上雲霧繚繞，自言自語般說道。

原來如此，魔神並不是記得曾經的回憶，而是在自己最後清醒的一刻，用幻靈鏡刻下了自己一生所經歷的事情，而在他成魔之後，他只知道那些是他的經歷，但是腦中卻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祭淵之底有着各種各樣的幻靈鏡，記載着各種各樣的事情，玉琉幻曾經也見過那些刻着魔神記憶的幻靈鏡，如果那真是屬於魔神的故事，那他的一生真是經歷太多了。

還有，如果真如幻靈鏡顯示的那樣，那麼，魔神在成魔之前的修為，實在是說不出的強大無比。玉琉幻心頭忽然閃過一絲說不出的驚懼，魔神的實力如此強大，竟然還是沒能擺脫魔的命運么？那她呢？

「幻兒，你明白了嗎？一個人一旦成為了魔，就回不去了。」魔神就像是知道玉琉幻想說什麼一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隻瀕臨絕望的野獸在掙扎。

不過即便如此，玉琉幻的毅力還是讓魔神佩服，她能夠堅持三天三夜，依舊保持着頭腦中的那絲清醒，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別掙扎了，幻兒，成魔又有什麼不好的呢？忘掉一切又有什麼不好呢？可以無憂無慮的，不去為任何事情而煩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何樂而不為呢？」魔神突然哈哈大笑兩聲，彷彿整個黛山都在震顫，山上飛鳥驚起，啾啾的鳴叫，遠處傳來兩聲虎嘯，不過聲音有些凄厲，似乎是遇到了大敵，正在召喚著自己的同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