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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宜深給樂輕悠送這些小玩意兒過去時,薛如如正端著一盤新鮮的荔枝向右手間隔二間宅院的一處院門走去。

這裏是今年名頭最響的玉舞所在,雖然她還不能與早已在京城揚名的三大名妓比肩,但她運氣不錯,遇到一個真心對她好的鴇娘,沒用多少銀子,就自贖其身離開了青樓。

一開始,玉舞不想在麥香巷置宅子,因為這一條長長的巷子裏,住的不是外室就是妓女出身的女子,且因為那些贖身後沒有什麼好出去的女子大都重操舊業,招徠些老相好戲耍取樂,儼然是另外一條花街柳巷。

玉舞嫌這裏臟,因此不想來,但其他地方的鄰居也嫌她臟,她離開青樓后在西城的一片民居巷住過幾天,那兒的人不知從哪兒得知她是從青樓出來的,不兩天就擠兌得她沒法在那邊住。

無奈之下,只得聽她相好的安排,來這麥香巷安家。

因為這個,薛如如心裏很看不上玉舞,也不經常跟她往來,但是,誰讓她的那個相好,是四殿下府中的一個幕僚呢。

玉舞正坐在院內的石桌邊連琵琶,見小丫頭打開門后,進來的是住在她前面的薛如如,就面露驚訝道:「如如姐怎麼有空到我這陋室來了?」

說話時,也沒有放下琵琶的意思,時不時還用手指撥弄兩聲。

薛如如倒不介意這點,笑了笑,那盤荔枝放到石桌上,「這是快馬從南邊送來的荔枝,新鮮著呢,分些給你嘗嘗。」

玉舞看了眼這盤新鮮的荔枝,心裏有些酸,不知道薛如如哪來的豪客,這樣好的荔枝也給她送來?

「那多謝姐姐一番心意了」,她放下琵琶,笑着拈起一顆,動手剝之前,卻又停下了問道:「姐姐不會是有事求我做吧?」

薛如如臉上的笑意落去幾分,「我們一樣的身份,我何至於來求你。不過是,心裏有些愁悶,沒人可訴,來你這裏坐坐罷了。」

玉舞這才剝起荔枝殼,笑道:「我就說嘛,姐姐比我厲害多了,有什麼需要求我的。只是,姐姐如今不是正得意的時候,有什麼可愁悶的?」

薛如如也拿了一顆荔枝,「我連一個可託付的人都沒找到呢,哪裏有什麼得意處?」

「姐姐別說笑了」,玉舞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別以為我才住過來兩個月不知道,你現在正和那位小蔣大人打得火熱。聽我們家明署說,那位小蔣大人可是朝堂新貴,現如今可已經是吏部的考功司郎中了,有他做你的靠山,我們一眾姐妹可有着求你的時候呢。」

「就別拿我取笑了」,薛如如笑笑,似乎玉舞說的話很對,「他忙得很,多少天不來看我一次。什麼時候我和他能像妹妹和張大人一般過日子就好了,像現在這樣,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被容貌更好的新人吸引住而忘了我了。」

玉舞搖頭擺手,「千萬別說我們,張明署特別怕他家裏的老婆,早早就說不會給我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那有什麼?身份再高,沒有男人的心,差不多也等於什麼都沒有了。」薛如如笑着說道,又問,「對了,今天張大人可否過來?我不能杵在這兒耽誤你們啊。」

「他每隔一天來一次,今天正該來的」,玉舞攔住想要起身的薛如如,「姐姐留會兒吧,你和小蔣大人不是不好嗎?讓他給你介紹個同事,也好給小蔣大人一些危機感。免得他覺得,姐姐是個沒人要的。」

薛如如的臉色又難看幾分,不過想到蔣宜深,和他看那個女子時的眼神,她強忍了玉舞這些故意嘲笑自己的言語。

這邊話音剛落,大門又被拍響了,小丫頭跑過去開門,很快從門口傳來小丫頭歡樂的聲音:「張大人回來了。」

薛如如和玉舞都站了起來。

張明署乍看到院中多了一位天姿國色的女子,神情有一瞬獃滯,但他很快回神,笑着走過來道:「原來是如如姑娘,倒是我回來的不巧了,打擾到你們說話。」

「是我打擾了你們才是」,薛如如不好意思地道。

玉舞過去抱住張明署一隻胳膊,手在他後面腰眼上狠狠一擰,臉上卻笑着道:「客氣什麼啊,又不是見過。當初我還未掛牌時,你不是常與如如姑娘對詩嗎?」

張明署心裏叫苦,哈哈笑道:「我們一直都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

薛如如見他們如尋常夫妻一般,想起自己如今還不能安定下來,心中就又苦又澀起來,當下只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

小丫頭重新換茶送上來,張明署和玉舞並肩而坐,問道:「我坐在這裏真不打擾你們?要不我回房去。」

玉舞冷哼道:「裝什麼啊,心裏不定怎麼想呢」,餘光瞥見薛如如臉色未變,就又轉了聲調,笑道:「我時常愛跟他開玩笑,如如姐別介意。」

「不介意」,薛如如搖頭,狀似很無意地道,「昨天晚上冷公子他們去我那裏玩,還說請你一起去呢。我知道你如今與張大人是正經過日子的,就沒派人來。」

玉舞聽罷,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扭曲。

倒是張明署很不介意地問道:「可是吏部尚書冷大人家的公子冷子虛?他可是個真才子,下次再有飯局,如如姑娘可別忘了我們家玉舞。」

薛如如聞言,有些吃驚又有些瞭然地看了臉色更加難看的玉舞一眼,笑着說道:「好的,我那兒來往的朋友多,玉舞如果不介意,可以常去走走。」

玉舞沉着臉沒說話,張明署笑着道:「那就讓如如姑娘費心…」

玉舞打斷張明署的話,「對了明署,如如姐跟蔣大人鬧了點彆扭,想再找個人氣氣他,你上次不是跟我提過一個叫仲長源的人嗎?給如如姐介紹一下啊。」

張明署笑着看了薛如如一眼,對玉舞道:「如如姑娘有那麼多朋友,能看上仲長兄一個布衣秀才?」

玉舞向薛如如眨了眨眼,說道:「見面玩一玩嘛,如如姐肯定不會介意吧。」

「不會」,薛如如雙拳緊握,十指掐入手心,神情間流露出幾分低落:「俗話說得好,多個朋友多條路。蔣大人他現在,似乎對那一門三進士家的姑娘十分上心。不管他心裏對我情意如何,我都得先給自己找條後路。說我無情也好多情也罷,我不敢拿自己的後半生去賭。」

薛如如說得情真意切,張明署聽得連連點頭,見她眼眶泛紅,還遞了一條帕子:「如如姑娘說的三進士家的姑娘,是不是方狀元那個義妹?」

薛如如接過帕子,點了點頭,聲音里滿是苦澀:「正是她,我聽說,他們家不止是三進士,還有兩個舅舅,一個官至三州總督,一個是大周首富。這樣的家世,再加上那位姑娘相貌絕美,誰人不愛呢?

「而我,又拿什麼跟人家比呢?」

說着,薛如如低垂下頭。

張明署敷衍地安慰了她兩句,隨後的談話中就有些心不在焉。

薛如如看他臉色,就知道事情有八分准了,然後便起身告辭。

玉舞送薛如如出門,關上大門后就轉身看着張明署,「讓我跟薛如如一起去結交朋友,你是擔心頭上的帽子綠不了嗎?」

張明署起身,有些匆忙道:「我回去了,明天再來陪你。」

「你別走,給我說清楚」,玉舞拉住張明署的胳膊,「早先你就鼓動我住麥香巷,我來了麥香巷之後你又鼓動我跟其他姐妹多來往,甚至還給我介紹什麼仲長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讓我幫你搭橋鋪路嗎?」

張明署抱了抱玉舞,低聲道:「我出身寒微,向走到人前,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努力,但我從未想過讓你幫我搭橋鋪路。別瞎想了,真的有事。」

拍拍她的後背,大步便走。

玉舞叫了兩聲張明署也絲毫未停。

追到門口,看着他匆匆上轎的背影,玉舞頓時流下兩行眼淚。

果然到頭來,她選的男人,還是不可靠的。

張明署的轎子一路未停,直接來到四皇子府角門。

張明署得以進去拜見時,另一個幕僚向四皇子彙報過事情還未離開,聽他提起樂家三兄弟以及他們那兩個舅舅,眼裏都露出幾分惋惜。

那幕僚道:「明署,你的意思我們何嘗不明白?但是樂家那三個小子,雖然看起來是毛都沒長齊的,但卻一個比一個難纏。尤其是那光燁侯世子,這京里的事情他比誰都明白。如今殿下失去了長公主的支持,那樂家人更不可能投到殿下這裏。」

「您忘了,樂家除了這三個兄弟,還有一個女孩兒呢」,張明署笑道,「殿下將之納入府中,他們不幫殿下也得幫了。」

坐在主位上的四皇子目光沉沉,讓這兩個幕僚看不出他的態度。

「咱們當初不是沒有特地給那姑娘送過禮,可那姑娘跟她三個哥哥一樣難纏,連那個我讓人特地準備的東珠都沒讓她多看一眼,只當做尋常賀禮收了。他們回鄉祭祖前,給的回禮,價值與咱們送的基本相當。」

幕僚搖了搖頭,「這一家子都是人精,其他幾個皇子那邊的拉攏也都拒了,擺明著不想趟這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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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山居:世子妃的繁花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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