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可以放下

謝七從重生以來，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那樣寒冷。

她渾身都抖得厲害。

手中的劍都握不住。

心頭一陣陣地梗，從胸腔深處冒上來的，是無法忍受的噁心。

她腦子裏如同有鞭炮炸開，「啪」地一聲，炸的她四分五裂，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左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右手持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像是一隻瀕死的魚。

然後，她的視線落到了地上的骨灰上。

上面還有她踩着的腳印。

她宛如被燙到了一樣，猛地往後退了兩步。

而後，眼淚滾滾而下。

謝七的哭，是沒有聲音的。

但是多數時候，她都是默默的哭，眼淚安靜地流出來，然後消失不見。

她不喜歡哭，那是弱者，而且哭不能為她帶來好處。

她覺得自己什麼都忍受了，所以不該還有眼淚的。

不該還有眼淚的。

嗚咽聲從喉嚨深處冒了出來，謝七終是壓不住那份痛苦，她的眼淚完全模糊了視線，眼淚爭先恐後地往外掉。

「嘔！」謝七跑到了一邊，乾嘔。

一邊吐，一邊掉淚。

娘親，娘親！

而謝巒手中的劍終於落到了地上，他怔怔地看着身上的骨灰。

皇帝看着他們，瘋狂地大笑。

夜堇，你看見了沒有！我沒有輸，我沒有輸！

你看見你的丈夫，你的女兒了嗎！

你看見他們有多可憐了嗎！

興樂宮的門開着，夜裏，風起了。

風從雕花窗戶里吹進來，吹起了厚重的簾幕，然後再從大門出去。

而那些骨灰，隨着風，一起朝外飛。

謝巒仿若大夢初醒，他急着去抓那些骨灰。

皇帝笑他，將手中的半邊錦盒朝着謝巒丟過去：「哈哈哈！這是朕賞給你的！謝巒！」

錦盒砸到了謝巒的頭上，錦盒的邊角鋒利，謝巒額頭直接被砸出了一道血痕。

血從他的額頭上滑下來，滑過眼睛，落到了錦盒之上。

他看起來猶如厲鬼，但是神色格外地溫柔。

「阿堇，阿堇，你不要怕，我來接你回家，謝郎來接你回家。」

謝巒怔怔地抱着錦盒。

皇帝看着謝巒，愣了一下，然後他明白過來，謝巒瘋了。

隨後，他繼續笑了起來。

瘋了才好，瘋了才好，這個世界就該和他一起瘋！

所有的人都該下地獄！

謝巒抱着那半邊的錦盒，慢慢地往外走。

他完全沒有看在一邊的謝七。

而謝七乾嘔了一會兒，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

她撐著劍，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吐過兩次，哭過三次。」

謝七的聲音慢慢地響起來。

皇帝的笑聲消失了了。

周圍一片死寂。

可是謝七的耳邊似乎還回想着謝巒方才的喃喃自語。

她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可慢慢地，就越來越冷靜。

她輕聲道：「我第一次吐，是我第一次殺人，第二次吐，還是因為殺人。」

謝七抬起了劍，一步步地朝着皇帝走去。

皇帝得意地道：「謝子衿，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朕給你一個機會離開，朕喜歡你，不過是因為你和你娘相似而已，只是可惜啊，她死了，這世上和她再相似的人，都不是她了。」

皇帝看着地上的骨灰，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到了謝七的面前，他輕聲地道：「我親手毀了她，所以，我也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