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婚約 籠罩格陵蘭(五)

赤紅婚約 籠罩格陵蘭(五)

「怎麼回事?」我的腦袋睡得發昏,嘴裏又覺得乾渴。看看床邊,斯嘉麗竟然不在,也許她起得更早一些。

門外的吵鬧聲讓我有些心中不安,可是今天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他們隊員之間的矛盾,我覺得沒有必要讓我這個記者了解的面面俱到。

但是門外那聲音又分明是歇斯底里的、幾近瘋狂的嘶喊。

「別碰我!你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別再問我了!別再問我了!!」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說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去摻和那些事情了,但我的內心告訴我這一定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我必須去看一看。

於是我趕緊下床,開門走了出去。

「斯嘉麗!斯嘉麗!」

我一邊循着吵鬧聲走去一邊沿途尋找斯嘉麗。基地的穹頂上,天色已黑,空中的星星愈發多了起來。我想斯嘉麗一定也在爭吵發生的地方,等這矛盾平息了,我想和她出去看星星。

轉過走廊,吵鬧聲愈發變得清楚,我甚至能辨別出那因為嘶喊而變得沙啞的嗓音到底來自誰的喉嚨。

「長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他媽再問我了!別他媽再問我了!!」

「哦不不不不不,小子,你最好趕緊把弓收起來。」

哦天哪。

我站在拐角處,向大廳內張望。首先進入我雙眼的,是長弓的那把閃光的弓,箭頭直指的地方,站着高大的世界英雄。將他們二人圍在中間的一眾英雄們精神緊張地注視着長弓,包括貓女蘇珊娜和大鬍子的馬克西姆都在一邊警告着他。

「你冷靜一點,」跟其他人不同,世界英雄並沒有顯得多麼慌張,他看着長弓,絲毫沒有進攻的氣勢,「我們甚至連發生了什麼都還沒有弄清楚,你為什麼這樣急躁呢?」

「是啊小子,」馬克西姆也在一邊說道,「我看你簡直是發了瘋,快收起你的弓箭,那太危險了。」

遠遠地,我看見了長弓的模樣——滿臉汗水,眼中滿是血絲,身體因為粗重的喘息而劇烈地起伏着,彷彿一條受驚的狂犬。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忽然就吵起來了?

「孩子,你到底怎麼回事?」世界英雄向前走了一步,企圖接近長弓。

「滾開!!」

長弓話音一落,世界英雄迅速地側身,一支光箭擦着他的胸膛向上斜射在了大廳的牆上。伴隨着巨大的爆炸,綠色的強光瞬間在眾英雄的背後的牆上閃耀起來。

「你他媽瘋了嗎!」馬克西姆怒吼一聲,圍觀的英雄們似乎準備一擁而上制服已經發狂的長弓。

但他們的舉動被世界英雄伸手制止了。

「你們不要動,」看着眼前的長弓,世界英雄的眉頭皺了起來,「我來吧。」

話音一落,他高壯的身軀彷彿抽離般消失在眾人眼前。

長弓似乎是要反抗的。但下一秒,世界英雄寬大的手掌劈在了他的頸后,令他毫無還手之力地倒了下去。

眾人一擁而上,將長弓緊緊按住。雖然是英雄之軀,但長弓所擅長的似乎並不在肉搏,被眾人按住的他只有凄厲喊叫的份,卻不能動彈分毫。

站在長弓身後的世界英雄不無擔憂地看着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見危機解決了,我忍不住走上前詢問。

「嘿,世界英雄先生,」我小跑過去對他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世界英雄沒有回答我,他搖了搖頭。

我聽到馬克西姆粗獷的斥責聲:「你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那個小鹿妞還在病房裏躺着,你希望她醒過來看到這樣的場景嗎!」

「你放開我!!她不!!tagenbenjiubuzainali!!」我能感覺到此時的長弓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之中,他的話里英文和中文摻雜不清,聲音又沙啞地令人不知所云。

「他剛剛射殺了一隻闖進基地的生物,」世界英雄先生向那邊指了指,「然後就變成這樣子了。」

我向那邊看過去,世界英雄所指的地方確實躺着一具動物的屍骸,但我一時又看不出那到底是什麼動物。

我又向四下張望,沒有發現斯嘉麗的身影。這種地方、這種時間,她會在哪兒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那對衝突的靈敏嗅覺應該指引着她第一時間來到這裏才對。

「我他媽的到底做了什麼……」我聽到身後被制服的長弓停止了掙扎,他的聲音微弱了下去,好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我走近那個被長弓射倒的怪奇生物——今天見識到的怪東西已經夠多了——距離它不遠處的牆上有一個明顯的光箭留下的燒灼痕迹,而且要比他射向世界英雄的那一下留下的痕迹要大得多,看得出長弓殺死它的時候肯定用了非常巨大的力氣去拉開他的那張弓。

而那動物的脖子上不知所蹤的腦袋更是證實了我的推測:光箭甚至直接燒化了那動物的頭顱。只留下燒焦的脖子的截面。

我進一步觀察著這個怪物。

Shit!今天就沒看見過一個正常的生物!從那硬質分開的掌來看,這東西應該是偶蹄目的動物,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五條腿的哺乳動物——一條並無異常的腿從它的身側伸出來,使它的左側身體比右側身體多出一條蹄子,多出來的腿本身雖然沒有異常,但「多出來一條腿」這件事卻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而且,這動物的脖子上,無規則地生長著令人作嘔的眼球。那些眼睛裏流出綠色的汁液,就像掰斷植物的莖流出來的粘液一樣。

好在我沒有吃什麼東西,不然我非要吐了不可。

其他英雄也聚在這來,討論著這個怪東西。

「也許是他壓力太大了,」我對世界英雄說道,「畢竟今天經歷了那麼激烈的戰鬥,而他的女友此刻還躺在監護室里。」

世界英雄也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好在沒有人受傷。所以他不會受到很重的處罰。也許等做完了精神狀態的評定后可以免除處罰也說不定。」

頓了一下,世界英雄嘆了口氣:「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是個無懈可擊的獵人,不該是這個樣子。」

「也許我們待會兒可以去看看監控,」我提議道,「這樣就可以找到他失控的原因了。」

「你說得對。」

就在這時,馬克西姆走了過來。

「哎呀真是煩死人了,」他左手扳住右肩,用力地揮動着右臂,「人老了,可經不起這種折騰。」

說着,他看了看倒在那邊的動物的屍體。

「這是什麼?他射死的?」很明顯他也看到了那多餘的一條腿。

世界英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什麼。」

馬克西姆冷笑了一聲,從腰后掏出來一把獵刀:「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等!」我上去攔住他,「這樣不會太莽撞了嗎?」

馬克西姆挑了挑眉:「別緊張史考特先生,它已經死了。死掉的動物,不過是生的肉而已。」說着,他蹲下身去,非常嫻熟地將刀子插進了那動物的腹中。

他的樂觀讓我感覺到一絲不快。難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每天從事的是多麼詭異而兇險的工作么?

刀刃很鋒利,隨着順暢的划動,那動物的肚子敞開了,一攤綠色的器官伴隨着粘液淌了出來。但是並沒有什麼濃重的腥臭味散出來,空氣中連一絲的異樣氣味都沒有。

「哦,」馬克西姆皺了皺眉頭,「為什麼是綠色的血?」

因為害怕有什麼傳染性的可怕物質——比如喪屍病毒,我經常在電影里看到,我也很害怕那種東西成為現實——我往後退了幾步。

「你能分清這都是什麼器官么?」貓女蘇珊娜湊近了向馬克西姆問道。

馬克西姆搖了搖頭:「不知道,你瞧瞧,就好像一堆打了結的線,看不出心臟和肺,還有腸子、肝,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說着,他又用手指沾了一點點那綠色的液體,天吶這太噁心了。我忍不住扭過頭去,我覺得我沒必要在這裏待下去了,他們肯定會妥善地處理這件事,對,這只是再簡單不過的隊員之間的衝突而已。現在我該去找斯嘉麗了,從剛才沒有發現她我就想離開這裏了。

這樣想着,我邁步往回走去。

忽然,世界英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頭。

「史考特先生,我能與您同行么?」

「哦,」我點了點頭,「不過,您不需要留在這兒指揮嗎?」

他咧開嘴笑了笑:「其實我很少參與管理,那是傑森的工作,就是第二小隊的隊長,那個讓森林爆炸的男人——他在這方面可是精明好手。」

於是我放慢腳步,與世界英雄一同離開了大廳。

「真是抱歉,讓您看到了這樣的情況,」他撇了撇嘴,「我們很少爆發這樣的矛盾。」

「我覺得您處理的很不錯,」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至少沒有讓任何人受傷,這就很了不起。」

他聽着我的話,沉思了一段時間。

忽然,在我們雙方都沉默著的時候,他的通訊儀響了起來。

「怎麼了?」世界英雄接通儀器詢問道。

「隊長!」沒想到,通訊儀那頭傳來的卻是驚慌失措的聲音,「鹿小姐不見了!她不在監護室!她不見了!」

聽到那頭的話,我的心裏咯噔一聲。我的腦子裏好像轟鳴著長弓的那句話。

「你放開我!!她不!!tagenbenjiubuzainali!!」

我抬頭看了看世界英雄,他的臉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陰沉。他一定也沒有想到,在這一切結束之後,最恐怖、最棘手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本應最為安全的基地之中。但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恐懼的,因為此時,我莫名其妙的聯想到了那隻怪異的動物,那隻長著蹄子的動物。

「哦……不。」

我覺得一陣冷意從腳踝向上流竄,穿過我的脊樑,最後爬上我的頭顱,令我的頭皮感到一陣麻木。隨後,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猜,此時世界英雄想到的與我一樣。

「史考特先生,」他低頭看着我,「您能跟我去一趟監控室么?」

「可是斯嘉麗……」我有些為難地看着他,我明白,他讓我與他同行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這個基地,好像已經變成了荒誕童話的城堡。

「我們會找到她的,但我此刻能夠保護的只有你。」他皺着眉頭,語氣中有着委婉的請求和命令的決絕。

無奈地點了點頭,我妥協了。確實,有世界英雄陪伴,找到斯佳麗和陶德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

「調到監護室。」站在工作人員身邊,世界英雄命令道。

畫面轉到監護室,裏面空無一人。不要說鹿林本人,就連看護人員、醫生,甚至警衛人員都一概不在。整個畫面空曠的彷彿無人區。

「往前,」世界英雄繼續說着,「往前調。」

於是畫面開始倒退,一個一團模糊的東西出現在了屏幕里。

「停。」世界英雄說道。

他湊近屏幕,我也一同湊近。雖然畫面模糊,但我也能分辨出來,那是一個動物,與被長弓射殺的動物有着同樣的體型,只是那時它的腦袋還長在脖子上。

我眯起眼睛,我要好好看看,是什麼怪東西,竟然長著這樣的五條腿。

那動物不同於其他偶蹄目動物所擁有的長而瘦的頭顱,也沒有犄角。但它卻像馬一樣(馬是奇蹄目動物)有着很長的鬃,黑長的鬃毛下是一個圓形的腦袋……

當我看到端詳到這裏的時候,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並且伴隨着強烈的反胃感。我應該已經能猜想到,但我現在祈求上帝——別管什麼上帝了,上帝看見這個也會為之震驚——我祈求世間一切神,我祈求自己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後期製作,我參與的不過是一個大型的真人騷,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逃離這開始慢慢變得扭曲的現實。

如果你也已經猜到了,是的,你沒有猜錯。那個動物長著鹿林的腦袋,長著鹿林的臉。那是一張有些變形的、潰爛的臉,棕色的毛髮從動物的脖子慢慢延伸到人的下巴上,她的一隻眼睛向太陽穴那邊過分地偏斜著——就像食草動物那樣,眼睛長在頭的兩側,幫助它們在吃草的同時觀察左右的情況——好像那張臉已經有四分之一的鹿的模樣。而那黑長的鬃毛,哪裏是什麼鬃毛,那不過是她黑色的長發。

我抬頭看向世界英雄,我看到了他的震驚。

他抬起他的大手,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催促着已經被嚇呆的工作人員:「繼續。」

於是畫面繼續倒放。

那左側身子多出一條腿的鹿,一瘸一拐地在屏幕中倒退著,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眼睛毫無規律地眨動。

忽然,它的肚子裂開了,先是一個警衛,從它的肚子裏掉了出來,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手裏的槍也從別處飛回到他的手中。緊接着,是醫護人員們,一個又一個地,從它的肚子裏跑出來,倒退著離開畫面。

「世界英雄先生……」終於,技術人員僵硬地回頭看着世界英雄,「她……」

「繼續。」

吐出那幾個醫護人員后,那隻鹿繼續倒退著,一瘸一拐地,退回到了病房。隨後,毛髮慢慢地退卻,身體站立起來,左側的那條多餘的腿漸漸變短,鹿林原本美麗的模樣又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忽然,她的肚子又一次裂開了,兩位醫生——其中一位就是在戰機上治療她的那個——跳了出來。隨後,她躺回了病床,然後開始劇烈地抽搐、併發出凄厲的怪叫。醫生們在她的抽搐中飛快地倒退著跑出病房。

畫面恢復了正常。

而以上畫面均是倒放。

我快要崩潰了。

「畫面調到大廳,」世界英雄說着,「從它(it)離開監護室開始。」

天吶,我不想再描述那畫面了。

那隻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鹿,一瘸一拐地走在無人的通道中,因為英雄們都在休息區,所以它速度緩慢卻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大廳。

而另一邊,前去監護室看望她的長弓卻發現那裏早已空無一人。於是他向著大廳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大廳發現了它。

我不知道長弓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我明白了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原因。我看見那隻怪物,一瘸一拐地靠近長弓,那變形的人臉努力地向長弓湊近,但那張變形的嘴好像已經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長弓向後退卻著,我看到他慢慢放下了警惕、他的臉上寫滿了懷疑,隨後,當那張鹿林的臉開始說話的時候,他驚呆了。隨後,他開始哭泣,他搖著頭,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髮。那怪物越是靠近他,他就越是後退著,彷彿每一次靠近都令他更加確信,眼前這個畸形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愛人,是與自己相伴二十餘年的鹿林。

人臉又一次呼喚了長弓的名字。

長弓哀嚎了一聲,他用力地彎下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隨後他站起身來,手中的光弓拉得好像圓月般滿滿當當。

怪物恐懼地向後退縮起來。

長弓瞄準了它,一點點走近。他似乎在質問怪物,自己的愛人到底在哪裏。他怎麼可能相信鹿林會變成一個醜陋如此的鬼東西。

那變形的人臉,因為恐懼而更加的令人感到噁心,卻還是往前探了一下,叫了出長弓的名字。

他的臉僵住了。

隨後,在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他放出了那一箭。因為失去了理智,那箭甚至產生了偏斜,但還是將鹿林的頭顱燃燒殆盡,剩下一具多了一條腿的鹿的屍體,噗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隨後,世界英雄便風一樣出現在了畫面中。

「怎麼……怎麼會這樣!」我後退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個任務,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史考特先生,」世界英雄直起身來,他的目光看向了監控著大廳的屏幕,「我需要你在這裏等候片刻。我馬上回來。」

順着他的目光,我可以看到,那一眾英雄們正趴跪在地上,層層疊疊地圍繞着鹿林的屍體,好像一群瓜分死屍的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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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未識之神I淡墨櫻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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