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好好活着

蒙繞赤龍不會看着巫公被人射殺？這幾年巫公與族長是他除了阿哥之外最親的人，本能地挺身而出，竟然擋住了這支箭。

這是他初次使用傳承的金巫力與人交手，沒想到會有如此威力，使他信心大增，覺得憑自己的巫力，可以跟端正王朝人大幹一場。

這時，石牆上族人又喝罵起來，在不遠處的白水河邊，一群阿修羅人竟然把蒙繞蒼狼撈了起來，然後有人將他捆起來，開心地用兵器抽打，使蒙繞蒼狼發出痛叫聲。

人沒有死，應該感到高興，可端正王朝人的行為，卻激起石牆上族人的憤怒，也激起蒙繞赤龍的憤怒，他相信蒙繞蒼狼現在活着，一定比死還難受。

因為每個蒙繞人都有自己的驕傲，絕不允許被人羞辱。

他扔掉手中只有一尺長的骨矛，取下背上樺木弓，運起金巫力對石牆外高喊道：「端正王朝人，你們也嘗嘗你家阿爺的箭。」

在蒙繞赤龍喊叫聲中，金角爬在石牆的牆垛上，示威似地對着端正王朝士卒，大聲地吼叫幾聲。

而他站了個丁字步，抽出撿來的金屬羽箭，熟練地拉弓搭箭，瞄也沒瞄，就一箭朝站在河邊的辛格射去。

這一箭，已帶上金巫力，羽箭帶着白光，化為一道模模糊糊的白影，閃電般朝前飛去，沒有任何花哨。

辛格看出箭上帶有巫力，可渾不在意，在他想來，一個赤身少年能有多大功力？要知道他一路走來，見過很多巫族人，攻佔每個村寨，都有人反抗，卻沒有人是自己的對手。

他舉起手中鈎刀，隨意地朝飛來的箭矢揮去。

只聽「當」的一聲響，羽箭雖然滑向一邊，可辛格手裏的鈎刀，是猛的一震，差點脫手飛出。

辛格沒想到少年有這麼大力量，嚇得趕緊伸出另一隻手握住鈎刀，才沒有脫手而飛。

這動作使辛格顯得有點狼狽，因為急着控制手上鈎刀，腳下也沒有站穩，竟然被這一箭的力量震得斜著退後一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辛格的表現弱了幾分。

蒙繞赤龍用骨矛擋住金屬箭，靠的完全是巫力的力量。而辛格用的是金屬兵器，那緊硬的材質，本身就能阻擋力量的攻擊，就這樣還退後一步，顯得技不如人了。

石牆上蒙繞族人見了，又一次歡呼起來。

他們不需要知道蒙繞赤龍怎麼會有金巫力，巫力怎麼突然增長了，只知道自己的人讓敵人丟臉了，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山裏的巫族人就是這麼單純、簡單。

辛格站在河邊，看了眼手上鈎刀，發現月牙鈎上，被箭頭劃了道深深的划痕。他知道自己大意了，這少年到少有一萬斤的力量，才會有這樣的能力。

這使他有些暗怒，覺得這少年是故意的，讓他在士卒面前丟臉。

他坐上副參領位置不長，在隊伍里，有很多人等級跟他一樣，甚至有修羅煞，也就是說他在軍中，還沒有樹立自己的威信。

現在輸給一個少年，使原來那點弱小的威信又下降幾分。

這使他那張白皙細嫩，嬌艷俊美的臉，禁不住發紅，那是一種惱怒。

他抬起頭，冷冷地看着石牆上赤身的蒙繞赤龍，沒有說話。

內心卻對少年有了殺意，也對整個山寨有了殺意，決定等會殺進寨子，只要有人反抗，一律統統殺掉。他手下那些阿修羅人，要不是軍規約束，是很喜歡殺人的。

可他臉上卻沒有任何錶示，依舊露出笑容，高聲叫道：「少年人，你的力量不錯，但還不是我們端正王朝人的對手，歡迎你加入端正王朝，享受真正的生活。」

蒙繞赤龍是純樸的山民，不等於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從辛格那冰冷的眼光里，他感到一種殺意。而他心裏也有殺意，破壞他的生活，殺戮自己族人就是仇敵。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辛格，好像看一隻無知的猴子，慢慢地舉起手，豎起一隻小拇指朝下，這是山寨里孩子們常玩的把戲，表示一種不屑。

雖然表現出不屑，可內心卻是警覺，這是獵人的心態。面對山獸，稍不留神，就會被對方傷到，何況現在面對的是一群人。

周圍族人見他這個動作，又是一片大笑聲，這使他們覺得開心。

他顯示巫力時，巫公不覺得驚訝，剛才說過傳承的事，知道他已經是戰巫。只是心裏有點可惜，根據他掌握的知識，只要是五種巫力屬性的人，不管學什麼巫，都能達到尊巫境界。

而他是靈巫，覺得靈巫更能給族人幫助。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回到了眼前，他白眉毛挑了挑，輕輕地道：「孩子，你天賦好，運氣也不錯，要好好珍惜啊！對得起人家一片苦心。」

他知道巫公說的是什麼，重重地點點頭，道：「巫公，我知道，就是死，也要將消息送到倚天城。」

巫公笑了，走到他身邊，道：「赤龍，不要輕易說死，每個人生命都是珍貴的，就算死，也要有自己的價值。就如你阿爸跟阿媽，雖然死了，卻讓你兄弟倆活下來了，這就值。何況你死了，怎麼把消息送到倚天城呢？」

他愣了一下，記得麻林龍說過相似的話，還有阿爸臨死前的眼神與叫喊，都是希望他好好活着。也許死真不是件有勇氣的事，在完成責任前死，也許是種逃脫，或者說失敗，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麻林龍是這樣做的，臨死前將責任交給自己，完成這個責任。也對自己提了要求，那就是活着，幫他殺端正王朝人，並且將功法、巫力做了傳承，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

阿爸與阿媽也是如此，拚死也要讓他們兄弟倆活着，這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的愛。只有自己愛的人活着，他們才會覺得幸福。

因為想起阿爸、阿媽，他的鼻子有些發酸，眼淚又要掉下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樣子，他扭頭看向石牆下的辛格，還有那些端正王朝士卒，因為這些人將是他要戰鬥的對象。

在初春的陽光下，辛格那身銀色盔甲亮得耀眼，使辛格顯得有些虛幻，何況此人一直擺出一副裝腔作勢的高貴樣子，使他心裏有種厭惡。

他從心裏不認為他們是同一種人，再加上端正王朝入侵天覆之地，並且攻佔村寨，讓他將厭惡演變到憎恨。覺得這些人要是佔據巫族國，只怕所有族人，都要淪陷到地獄。

所以，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到倚天城傳遞消息。

這條消息是麻阿叔用命換的，關系數千萬人的生命，甚至更多。麻阿叔將責任交給自己，就是對自己的信任，要自己完成這個任務，而不是隨隨便便的去死。

如果自己死了，誰來趕走這些端正王朝人？他發過誓言，要幫麻林龍報仇，如果死了，就無法完成自己的誓言。

這樣想的時候，他記住了阿爸、巫公與麻林龍的話，不要輕易地言死，要好好地活着。

他控制住情緒，轉過臉，看着身邊的巫公，微微加重了語氣。「巫公，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地活着，為自己，也為蒙繞山寨。」

巫公似乎鬆了口氣，筆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拚命的勇氣，代表你是個勇者，可勇者不等於沒腦子，所以做事時，要像個智者，好好的想一想，怎麼做才是有利的，才是正確的。」

他聽了，默默地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巫公還有話要說。

「記住，只有活着，才能做想做，或者應該做的事，你說是不是？希望你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昂首挺胸的活着，做個有骨氣的人。」

他本來就是機靈孩子，何況類似的話，麻林龍說過，所以大聲應道：「巫公，知道了，我會象個男人一樣好好活着，為我們寨子，還有巫族國做更多的事。」

巫公滿意地點點頭。「能這麼想就好，有些事必須自己體會，當你明白一些事時，就是真正的男人。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一個人必須強大，只有強大了，才不會被人欺凌。而且做事要有自己的原則，要堅持，要有目標，才能做成大事。面對困難，不要退縮，只有一往無前，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你。」

巫公的話顯得婆婆媽媽的，似乎想將所有做人的道理都教給蒙繞赤龍。

在巫公面前，他一直是個聆聽者。

在他想來，巫公這番話，其實是告訴他，只有強大了，就能奔著目標去，那個目標是想做的事。這過程也許有坎坷，有痛苦，但只要堅持，就一定能達到目標。

他心裏一直有個目標，一個很單純的目標，那就是成為一名尊巫。這是阿爸的願望，也是巫公與族長的願望，現在是自己的願望，因為他想滿足他們的願望。

果然，巫公接着道：「赤龍，你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不是？」

蒙繞赤龍點點頭。在六歲時，他就確定自己的目標，那就是要成為巫族國最強大的人之一，使寨子真正的強大起來。

巫公長嘆一聲，道：「本來想陪你達到這個目標，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希望你不要放棄這個目標，但也要有新的目標。人的一生，不可能只顧自己，要想想族人，多為族人出力，他們跟你有血緣關係，他們是你的根，你一定要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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