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丁零。丁零。

早上7:40。我接起電話。

「你的斧子在嗎?」聲音從那頭傳來,是麥德·刀哥。

「在。」

「斧子快不快?」

「不快,不過你來的路上我可以磨好。」

「你的刀呢?」

「也在。」

「都要又快又好。」

見鬼,今天要宰活羊了。可是昨晚我連屋裏的一隻蒼蠅都下不了手。

沒錯。真是可悲。

我只是用水杯扣住后拿碟子捂著,然後就把它放生了。

我的同情心讓我深受其害。

可是一想到若是自己被揍扁,那會有多不好受。要去蹂躪別的什麼生物,我也於心不忍啊。

15分鐘后,麥德·刀哥的藍色道奇公羊3500停在了門口。歷經風吹日晒,卡車已略顯斑駁。腳踏墊上印着骷髏和交叉腿骨的標誌,保險杠上只有一個準星圖案的貼紙,旁邊還有一行字:我的和平之徽。

山羊從卡車后廂一隻淺褐色的狗籠里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我。它比我料想的還要惹人憐愛。笑容可掬,毛色銀白,性情溫順。於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癥狀:眩暈、噁心、氣促。

我背過臉去。我只是從未想過弄只羊養,給它起個名,然後整天與羊為友,以羊為伴。要是我想過,今天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吧。

凱蒂,我的女友。我本指望帶她過來給我做精神支柱,這時候卻與我所見略同。

「哦,天哪——它剛剛還對我『咩咩』叫呢,」她的尖叫聲既興奮又驚恐,「別讓我再看啦。我會愛上它的。」

精神支柱,如此而已。

「這樣不行吧?」開進樹林時一片死寂,我問麥德·刀哥,「總得有個什麼說法讓良心上過得去。」

「這是自然循環。」他漠然答道,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刀哥身材頎長,髮際偏高,藍色的眼睛眼神凌厲,臉上還蓄著棕色的八字鬍須。他的帽子上飾有獨立戰爭年代的標語「別惹我」,無袖T恤上印着自家手工刀具的廣告。

「你在喜互惠買的每一塊牛排剛開始都是這個樣,」他接着說,「如果你想有個說法,那就是今天你餓了,你得吃東西。要想有得吃,就有什麼得要死掉。」說完他側身向前,啪地扭開音響,裏邊傳出AC/DC樂隊的怒吼「滿地找牙」。

麥德·刀哥不像我,他是個真漢子。砍柴生火,鑄刀捕獵,徒手搏擊,他樣樣能行。可以說,就是世界上沒有統一電力,沒有電報電話公司,沒有美孚埃克森,沒有麥當勞,沒有沃爾瑪,沒有250年積累起來的美國工業文明,他照樣能夠獨立生存下去。這也正是現在我和他在一起的緣故,我正踏上跨越精神底線的不歸路。

「幫我找棵樹掛羊。」刀哥一邊吩咐我,一邊把車停在樹林深處的一片空地上熄了火。

時間越長,我越覺得這好像是一場黑幫的私刑。不遠處,一頭麋鹿一蹦一跳地穿過空地消失在叢林中。它看起來那樣健美優雅,我想我怎麼也不可能去開槍射它。

除非麥德·刀哥叫我開槍。

我們找好了樹,把綁帶拋上樹枝,然後返回原地,站在靠近羊的后保險杠旁。「這就是你的蛋白質來源,」麥德·刀哥開始向我解說,「沿着脖子就是它的頸動脈。你得先分開羊腿。用刀從一側劃到另一側,然後切開喉管。接着就可以掛起來剝皮割肉了。」

癥狀:眩暈、噁心、氣促、自責、內疚。

他把山羊從籠子裏放出來戴上項圈。羊兒走到我身邊,用頭拱拱我的腿,然後踱到一邊在地上便溺。

「這會兒它排泄的越多,」麥德·刀哥說,「就越好辦。」

現實就是這樣。這時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正墮入地獄。羊很聽話地戴着項圈,等著被從籠里解放出來。它溫馴得跟家畜一樣。

我可以不去殺它。我大可嘮叨著央求麥德·刀哥讓我來養它。

「別在那兒悲天憫人啦,」我剛一開口麥德·刀哥就沖我吼道,「動物一般都不在自己倒下的地方大小便。」

「我已經儘力跟它保持距離了,」我對他說,「所以我一直忍住沒有給它起名字。」

「我起了,」凱蒂脫口而出,「我管它叫貝蒂。B-E-T-T-I-E。」

「你什麼時候起的?」「它朝我眨眼的時候啊。」

這是我最不該聽到的話了。

癥狀:渾身難受,無可名狀、徹頭徹尾地驚慌失措。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挺得過去。

我戴着一頂橄欖綠的棒球帽,配上一件軍裝襯衫和一條卡其布工裝褲,彈帶左右分別插著斯普林菲爾德兵工廠的XD9毫米手槍和3英寸RAT戶外軍刀。這不太像我。一個月前的我是不大可能穿工裝褲戴棒球帽的,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舞刀弄槍了。為什麼,我問自己,為什麼我要這樣?

因為我要生存。沒有農莊和屠宰場,沒有罐頭廠和冷藏車,沒有州際公路,也沒有食品店和信用卡,那個時候,人們就是這樣獲取能量的。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也需要制訂一個生存備用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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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危機世界的「逃亡計劃」:逃吧,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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