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魔傷

第七十五章:魔傷

她收回了手,不是那兩塊玉感動了她,而是自我剋制之後,稍微平靜下來。她冷聲譏諷道:「你可真是會挑機會送禮。」

落楓微微一笑,將兩塊玉佩收了回去。他當然不會想此刻將其中一塊贈與昭清,這麼做的目的,似乎是表示某種暗示。

「講。」昭清側過身去,以背相對,她也似有所悟。

「如果大師姐執意不繼承大統,名不正言不順,便錯過了半年之後的新人分封,還需得過三年才能從童殿篩選潛力弟子。下一屆的新人之會,四象大會,柳叢便又似從前一般無所作為。到時候再想力挽狂瀾,可就時機已過。」落楓又道:「再則,師尊近來必定三番五次相邀大師姐會談。之所以師尊如此執意要將大師姐推上宗主之位,恐怕是已經得知……」

「得知什麼?」昭清的臉色死一般白,聲音也陰沉得可怕。

落楓道:「純屬猜測,大師姐聽聽即可。我懷疑衍煋師尊已經得知了師父再也不會回柳叢宗的聲息了,因此這才再三決意……」

「你…胡說。」昭清未等他說完,便憤聲打斷他的言談,她很後悔再給他開口的機會。當下朝着柳叢深處走去,臨行前甩了一句:「這等言論,你若再敢提及一字,折柳堂可得好生招呼於你。」

落楓疾步追上前,攔住昭清,手中又多出一個異樣的物事。幽幽月光下,那看來像一張紙,寫滿字的紙。昭清凝神一望,那的確是一封信箋。

「雖有證物,但仍不敢定論,是真是假,大師姐閱過便知。」落楓奉上那封信良久,昭清方才將信將疑地接下。

那是一張泛黃的白紙,看來也有些年頭。上面墨跡亦漸淺淡了。信箋上是一筆疾草書,頗難辨認,大意如斯:

昭清愛徒,為師方才苦度心魔不過,為人輕易所敗,近百載清修,毀於一旦。此刻已是魔由心生,殺性正濃。唯餘一絲善念,遂作筆留之。一旦魔性浸入全身,勢必萬劫不復。你三位師弟,已為吾所害,所幸你眼下不在我身伴……柳叢宗日後便交付於你,祖宗基業,萬莫損毀。另外,為師終有一告誡,你日後繼承宗主之後,萬萬不可以此法修行,否則必將重蹈覆轍……願此書達彼……道生……魔……

字跡潦草,一眼便可看出當時情景必定萬分緊急,其師當時也在魔性與道法間掙扎徘徊。

昭清觀其字跡,的確是師父手筆。興許是情境非常,信書末端多處筆墨言不及義,含糊不清。

「跟我來。」昭清憤然將那遺信緊攥在手心,抓成一團,幾欲化成粉末。她竭力剋制住自己的激動的情緒,雙眼內蘊含着一股幽幽火焰。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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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的紅眼中綻放出凌厲的殺意,憤懣、仇恨、血氣、撕裂、無盡痛楚……

「我把他帶到折柳刑堂,要他當着懲戒之火把他知道的一切實話告訴我,不許撒半點謊。直到後來,我才後悔,我不該逼他……」說完,她通紅的眼裏,流出鮮紅的血淚,樣子比鬼還可怖。若是尋常之人看到紅葉這般景象,非要嚇得噴苦膽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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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楓說起那封信的往事,卻又是另一個故事。因為關於那封信的來歷,牽扯着落楓的自己的過往。

落楓本是其他流派的弟子,因與本流派結怨,從此流落江湖。他年歲雖幼,但閱歷十分豐富,天下諸多流派都有牽扯,無論正邪善惡,他多有造訪。離開本門之後,他一心想增強自身的實力,於是修鍊了一身遁逃之技,喚作「疾風行」。每到一處,他便窺探本宗門之武技,強加記下之後,再自我修行演練。假如被覺或是久久不能領悟,他便用疾風行遁走脫身。久而久之,一般武技,他漸漸便能一眼看透,而高深一些的技巧,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便需潛伏數月,甚至數載。至於像陰陽觀這種天下一等流派,他自知不能短期偷師,便直接拜入師門,習讀本流派的經書古卷,融入自身豐富的武技基礎,融會貫通,從而領悟新的絕學。不論是與人交手過招,或是**學藝,抑或是隱姓埋名再從師,隨着經驗和見識的累積,再加上本身的聰明才智,加以融合。他的修為自然非是同齡修行者可比。而修為越高,成功偷技的幾率也就越大,從而形成良性循環。養成為人謙恭,行事低調的作風后,他的真正實力已經頗有造詣。

自從來到陰陽觀后,他先是在童殿內潛伏兩年,這期間他並未執意於陰陽訣的修鍊,白天像其他新人弟子一樣假裝鍊氣,一到晚上就在陰陽觀各宗門之間暗加窺探。

有一夜,他來到了柳叢宗,他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昭清。並且,對這個女子萌生情愫。不僅如此,還有一件事卻讓他覺得奇怪。

在陰陽觀中,一般都認為柳叢宗的宗主已經外出雲遊,柳叢宗由其大弟子昭清暫時代理宗主許可權。但是那一夜他卻在柳叢宗的禁地看到了原宗主和其門下三名男弟子,那三名男弟子便是昭清的三個師弟。

那處禁地叫「仙緣洞」。柳叢宗除宗主之外其他人不得入內,不說其他人等,就是昭清這個代宗主,也無權進入。而昭清一直以來也恪守師門清規,不擅加造訪。但是落楓不同,一來是他一開始並不知這是禁地,二則是即便知道,他也敢進去一探究竟。因為越是禁地,則越可能有更大的收穫,並且,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總之他是進入了的。而就在仙緣洞內,他見到了昭清的師父和她三個師弟。

因此,他無意間,得知了柳叢宗以致整個陰陽觀試圖隱藏多年的秘密。

昭清師父修號喚作:薈松。薈松假借出外雲遊之名,卻暗藏柳叢宗深處,原因是他正在尋求破解修為瓶頸的法門。如果他需要到仙緣洞內獨自閉關修鍊,身為宗主,大可光明正大。但是在陰陽觀二十八星宿宗門內,每宗都有一處禁地。而自古至今,陰陽觀的規矩則是除了宗主之外,其他人不得進入,違者要面臨很嚴厲的制裁。但是薈松研究自身修為的法門,卻需要有人相助,於是他看中了自己的三個徒弟。所以,他假借領着徒兒出門雲遊之詞,將三個徒弟召在仙緣洞內。想要瞞天過海,絕人耳目。

說起這套秘密法門,又不得不提起陰陽觀數百年前的一場動蕩。至於這場動蕩的幕後謎團,日後還須提及,因此暫且不加贅述。動蕩的結果是整個陰陽觀幾乎就此覆滅,二十八星宿福地宗門的宗主,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相繼成魔……

而原因是南朱雀星座下的柳叢宗宗主在禁地閉關時走火入魔,淪為魔道,但是這位宗主卻並未改頭換面,變成一個一眼就能認出的魔頭,相反還如原來一般,外貌不改,只是心性大變。

這個魔頭得知自己的狀況后,他萌生了一個惡毒的計劃。他將在禁地研究得到的一種奇怪的修行方法暗中告知了其他宗主,這種修行方式其實並不高深,就是需要三名陰陽訣九層以上的弟子陪在身邊,在本宗主進入心魔之境后,三名弟子將自身精元按照一定的環節輸入宗主體內,說白了就是在宗主與心魔激斗的的過程中,予以外力相助。從而達到輕鬆克制心魔,輕鬆晉陞修為的目的。

這種修為方法在後來稱之為:三才助力法。

三才助力法本來不是一種邪法,在數百年前修真界也有因此成功度心魔的修士。但是想成功的話還需要很多的條件,比如在助力過程中不能有半點差錯,否則就會適得其反。如果稍有差池,三名助力者,也將精元枯竭,淪為魔心傀儡。而被助力者也會就此成魔,成為操控三個魔心傀儡的魔頭。

由此,悲劇生了,二十八名宗主在三個月相繼失敗,成了二十八魔頭。陰陽觀大動蕩也由此拉開序幕。最終陰陽觀現任的總觀主「玄黃真人」力斗二十八魔,成為力挽狂瀾的拯救者。

也從那以後,玄黃真人繼承了總觀主之位,他給總觀之下的宗主添了一條新的禁制:二十八星宿的宗主不得以三才助力法渡心魔,同時此法已經列為邪法,違者廢黜宗主之位,且破其精元,這懲罰其實和要了修士的命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玄黃念在直接殺之有違道法而已。當然,為了控制整個陰陽觀永久脫離這種邪術的陰霾,玄黃真人並未將這一條規矩放在普通弟子的門規中,畢竟知道這種方法的年輕弟子是少之又少。因此尋常弟子中,包括昭清的三位師弟並不知情,自然是萬事聽從師父安排。

隨着時間一年年過去,這件事也漸漸為修真界所淡忘。但數百年前那位第一個用此法沒能成功的宗主,卻留下了當時他施行此法做試煉的手札,詳細的記述了三才助力法的修鍊過程,而薈松正是在仙緣洞內找到了那本秘笈。在經過無數次痛苦的內心掙扎后,他終於決定冒險一試。

當落楓見到薈松時,他正以三才助力法渡心魔。而恰巧,落楓多年對武技的追尋過程中,也對三才助力法有所耳聞。但他本無害人之心,因此沒有打算暗算薈松,不過聽到洞外傳來聲息之後,薈松便已經因為打擾而走火入魔。

當時是落楓也大吃一驚,正準備抽身而去,但是腦子忽然一陣麻木,他立即意識到可能是因為自己修為見增,而又將面臨心魔試煉。

於是他就在禁地中盤腿坐好,毫無準備地進入心魔之境。

當他在黑暗中摸索時,心魔漸漸出現在他眼前。而這心魔正是已經為三才助力法而準備多年的薈松。因為當時落楓的修為,就和薈松的修為屬於同一階。

因為落楓這個不之客的打擾,薈松當時便已經偏離了原定方案。不過,三才助力法並非完全無效,其中有許多與薈松有利的影響,另外,這個三才助力法正是運用力場以及氣場尋找與主導體最相近的同階修為者,因此落楓的造訪,自然是機緣不巧。

落楓和心魔之境的薈松對峙時,說道:「修真之道,是天道。然而對修道之人而言,又是道法自然。你以此法助力,有違自然之道,我本非你敵手。不過,當你心中準備用此法來對付我時,你便已經輸了。原因是捷徑的貪婪早已經讓你生了魔根,因此,你已經敗了,你已然成魔。」

果然薈松很快就在心魔之境敗給了落楓,意識一回到仙緣洞,薈松便已經魔性浸心,而他的三個弟子,也分外痛苦地倒地不支。

大凡剛成魔者,其精元之力比起未成魔前要強上數倍,這個時間段大概只有數日,一過了這幾日,新成魔者大多是要比原先降一階修為。但是在這數日內,新成魔者的實力的確是難以抵擋。而落楓卻正好碰上了自己剛打敗過的強大對手……

而之後,自然就回到了前篇所述,落楓帶着魔爪之傷參加柳叢宗的入門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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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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