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賜婚打亂她命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柳國公嫡女與蕭默將軍結為連理，望百年好合，欽此。」宣旨太監聲音尖細的念道。

柳國公顫巍巍的接過聖旨，磕頭謝恩，「謝主隆恩。」

雨後的花園瀰漫着青草的芬芳，淡淡的，給人放鬆的感覺，在這清爽的好天氣里，角落裏突然傳出一陣炸開了鍋般的聒雜訊。

牆角處幾個丫鬟湊成一團，小聲的討論著——

一個丫鬟一邊嗑著瓜子，一邊道︰「皇上賜婚，這麽好的福分肯定是落在二小姐頭上，要嫁給那個有名大將軍的嫡子，真是好福氣。」

另一個丫鬟啐了一口，道︰「呸！什麽好福氣，你真是見識淺，那蕭默將軍雖戰功赫赫，卻殺人如麻，那般冷血的人對二小姐怎會疼愛？況且蕭默將軍是娶過妻的，只不過難產死掉了，留下個兒子，蕭默將軍對他夫人是念念不忘呢。」

「哦？」丫鬟驚訝道︰「那二小姐豈不是做了填房？太太做填房，二小姐也做填房，真是，嘖嘖。」那表情不屑，還有嫉妒。

此時一個丫鬟忽然扔掉手中的瓜子，匆忙地站好身子，「見過太太。」

幾個丫鬟立刻轉過身，低下頭，此刻真想腳底抹油，趕快溜走。

柳太太季氏一臉鐵青，剛才的談論她聽得一清二楚，這些蹄子就是欠收拾，如今還敢說起主子的閑話來了。

本來柳太太就長著一雙狐狸眼睛，如今再配上氣得變型的臉，倒真像極了狐狸。

「你們真是膽子大了，不去幹活，在這裏扯什麽勞子！罰你們一個月的月例！」柳太太聲音嚴肅，臉色更是難看，像是所有人都欠了她錢一般。

她後面的婆子也斥道︰「還不走！在這兒愣著做什麽？」

那幾個丫鬟迅速散去，只留下滿地嗑剩的瓜子殼。

柳太太臉上怒色不減，道了一聲，「去老爺書房。」

柳國公在書房裏，望着聖旨卻不知如何是好，將軍府固然好，可是一想到那蕭默將軍的傳聞，便捨不得女兒。

「老爺……」

一進門，柳太太便哭哭啼啼，柳國公怎會不知道她的來意。

「夫人，這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柳國公是典型的懼內，尤其是怕柳太太這種有手腕的。

「怎麽想？聖旨都下來了，凝兒還不是得到那將軍府受氣？我可憐的女兒……」柳太太一邊抽泣一邊用絲帕擦着眼淚。

柳國公一臉愁容，在書房裏來回踱步。

柳太太接着道︰「老爺，你倒是想想辦法！」

可惜柳國公除了嘆氣，還真是什麽辦法也想不到。

柳太太擦乾眼淚，轉了轉眼睛，突然想出一個主意。「聖旨不是只說要咱們家的嫡女嗎？」

「我與夫人只有凝兒這麽一個女兒，嫡女當然指的是她。」

柳太太提醒道︰「老爺忘了，你還有一個嫡女，是你前頭那位夫人生的。」

柳國公一怔，迅速想起，「思晴！」

柳國公的原配妻子是敗落官家的嫡女，當年留下三歲的女兒，病重離世，他就馬上迎了給他生下一雙兒女的季氏為填房，從此思晴這嫡長女就無人照看。

柳國公撫著鬍子，慢慢點頭，「這辦法也是行得通的。」

柳太太的臉色立即由陰轉晴，喜孜孜的道︰「那我這就去見思晴，好直接告訴她這天大的喜事，這可是修來的福氣啊。」

柳國公心裏默嘆一聲，這哪裏是福氣？

柳國公府建得十分精緻，淡雅素樸，曲徑幽深，亭台樓閣都是一處風景，柳思晴住的是最偏僻的院落。

她向來最喜安靜，當初從主屋建築群搬到這裏，既躲避了繼母的刁難，又保有一片清靜，她倒也高興。

院子裏樸素幽靜，雖破舊了些，卻打掃得十分乾凈。

「小姐，聽說皇上給二小姐賜婚了。」汀蘭看着主子，有些心疼，這等好事從來輪不到小姐身上。

思晴淡淡一笑，「這是好事。」她不愛爭搶，皇恩浩蕩，對她來說給誰都一樣。

汀蘭不再出聲，主子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多說無益。

門外傳來婆子的聲音——

「小姐，太太來看你了。」

思晴感到奇怪，自己並沒有給繼母添堵，怎麽她會忽然找上了門？

她帶着汀蘭出門迎接。

柳太太笑意盈盈，「思晴，在這裏可好？」

沒有她的刁難當然好。思晴自然不會和繼母正面起衝突，只道︰「好，謝母親關心。」

柳太太突然熱情的拉着思晴進屋。

思晴想着，便是這隻手拉着父親遠離的，她心底頓時起了一股厭惡。

「今日來，是要說你的親事。」柳太太坐在雕花木椅上，開門見山地道，她實在不想在這破舊院落里浪費時間。

陽光從窗縫射入，照在思晴的臉上，光暈里，她慢慢露出疑惑的神情。「母親何出此言？只聞得妹妹要嫁人，卻不知思晴也要。」

柳太太笑着道︰「你爹擔心你的終身大事，況且你是家裏的嫡長女，自然要先成婚。」

思晴心想，若真是擔心，就不會把她扔在這裏不聞不問這麽多年，她知曉季氏這話壓根是假的。

她笑着，「那就全憑父親、母親做主吧。」她早就想離開這個家不像家的地方，早嫁是嫁，晚嫁是嫁，不如早些遠離繼母季氏這張可惡的嘴臉。

柳太太滿意她的回應，這些年若不是看在這丫頭老實的分上，她早就想給她一些苦頭吃了。

「你爹決定把你嫁入將軍府，這可是皇上天大的恩典，蕭默將軍戰功赫赫，如今又是凱旋而歸，能嫁給他是你的福氣。」柳太太一邊笑着一邊道，那僵硬的嘴角一看就知在假笑。

思晴頓時明白過來，蕭默將軍戰功彪炳，殺人如麻，卻對亡妻念念不忘，是痴情種，也是無情人，季氏怎會捨得把女兒嫁過去？如今自己成了替罪羊，倒是要背負着全家上下的期望嫁過去，真是打了個好算盤。

見思晴不說話，柳太太的聲音變得不悅，「怎麽不說話？難道不滿意這婚事？」

思晴淡淡的道︰「思晴願意嫁，蕭老將軍是有名的大將軍，思晴早已嚮往蕭家，能嫁過去是思晴的運氣。」

柳太太臉色稍緩，微微笑道︰「那就好，這些日子你安心待嫁，其他不用操心。」說罷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好似沾了什麽髒東西一般，馬上如一陣風離開，看樣子心中的大石頭落下，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

不出思晴所料，走了一個，還會來一個。

柳國公帶來了許多東西，放在那缺了角的桌子上，雙手不停的搓著，他真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女兒。

「父親，把東西拿回去吧，女兒也不需要，別惹母親不高興。」

提到季氏，柳國公立即漲紅了臉，尷尬道︰「她一個婦道人家，還能管得了我這一家之主？」

思晴搖搖頭，要是管不了，父親也不會這麽久都沒來看過她。

「思晴，這個決定也是迫不得已的，皇上的聖旨已下，誰也拒絕不了。」柳國公笑呵呵的解釋，他真心不想讓女兒記恨自己。

「女兒只是沒想到，原來還有人記得女兒是嫡長女。母親說了，嫁進將軍府是福氣，女兒也這麽認為，父親的『愛女之心』，女兒明白。」她加重語氣。

「愛女之心」四個字，讓柳國公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生生的噎在那裏。

他有些氣惱，卻不知反駁什麽，丟下一句，「那你好好準備吧，為父先走了。」

「若父親真是為女兒好，也不會讓女兒如今也叫姨娘一聲母親、不會放任女兒在這裏不管，更不會事到如今才想起愧疚。思晴不會領情，父親也不必內疚，若是天天內疚，父親豈不是要生病了？」

柳國公氣得停住要邁開的腳步，伸手指著思晴，卻只說得出一個字，「你……」說不下去的他最後拂袖而去。

思晴看着父親離去的背影，笑了笑。

早已沒有父女之情，何必裝成這般？反而給彼此徒增煩惱，當初他放棄她，如今她不承他的情，算是公平。

男人，沒一個不是喜新厭舊，她相信總有一天也會出現一個人取代季氏。

走到裏間的窗邊，夜空繁星點點，似乎都沖着她眨眼睛，浩瀚的夜空只讓人感到更加孤獨無助。思晴淡淡的對着天空問︰「娘親，女兒要嫁人了，這麽做對吧？」

這些年的不爭不搶，不過是為了早些離開這個家，如今要離開了反倒有些迷惘。

她輕輕關上朱漆小窗，和衣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聖旨已下，柳家人沒有反對的餘地，只等蕭默從邊關趕回來，兩家就可以開始準備進行婚禮等事宜。

待嫁的日子是思晴有記憶以來過得最清閑的，繼母與妹妹不來打擾，這樣的生活確實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