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滑鐵盧（二更）

老岩大步走進來，一邊笑了笑，隨口道：「老夫今天才剛到京城，就是想要來看看我的徒弟，一聽恭言王說，皇宮裏出了事，就跟着過來看看。看你們在這兒吵來吵去，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根本……」

他的目光不斷在所有人身上看來看去，說到一半，眼睛突然亮起來，急忙走過去，一把抓住洛水心。

「丫頭！原來你在這裏啊！真是太好了，我就是來找你的！」

洛水心稍稍愣住了。「老岩，你……你是皇宮的人？」

當初在壽春，她和殷無離受到襲擊，墜河逃走，順着河流來到一處山谷中，就是老岩救了他們，還傳授了她不少武功秘籍。

她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起第一次遇到老岩時的不對勁，現在才終於想明白，

難怪當初無論自己怎麼說，他都不同意出手救殷無離，但是在看到他的模樣之後，就突然改口，應該就是認出他的模樣了吧？

之前殷無離也曾經說過，他有一個皇叔公，曾經學過那本以毒攻毒的的醫術，後來學藝不精，差點鬧出人命，後來就離開了京城。

當初她剛拿到醫書的時候，就覺得上面記載的解毒之法，和老岩教她的有些相似……

看來，應該就是從這裏學走的。

「是啊，難道我沒有說過？」

老岩拍了拍自己腰上掛着的竹簍，不滿道：「不說這些了，你之前交給我釣魚的法子，現在不管用了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這皇宮裏御廚做的飯菜，還是和以前一樣難吃！簡直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快，我要吃你做的魚。」

一邊說着，拉上洛水心，轉身就要往外走。

還沒走出去，卻被北殷王攔了下來。「太皇叔，洛水心還不能走。」

「為什麼不能走？你們一群大男人，就知道欺負一個女娃娃，知不知羞？」老岩不滿道。

「她犯下死罪，當然不能走！」太后冷冷開口，抬腳走了過來，冰冷的視線落在洛水心身上。「洛氏連同四皇子，妄圖陷害哀家，欺騙皇上，罪大惡極，只等關入大理寺中，擇日問斬！」

老岩緊皺着眉，「丫頭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調查清楚了嗎？其中或許有誤會。」

「調查得清清楚楚，難道還有假？」

老岩詢問地朝洛水心看去，洛水心只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聽到沒有？此事定還有其他隱情！」老岩迅速道：「洛水心是我的徒弟，我了解她不會做出這種事來。而且聽說，我徒弟以前救過皇上和太后的性命，這些，你們都忘記了嗎？」

殷誠安臉色難看，沒想到殷岩竟然會突然出現。

這次好不容易準備了這麼多，將洛水心引入圈套中，怎麼能讓她逃了？

他迅速朝幾個官員使了一個眼色，一人迅速走上前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洛水心罪孽深重，就算是……」

「就算是什麼？」老岩不滿地打斷他的話，抓着洛水心的手臂。「今日，我就是要保她一命！你們能怎麼樣？連我一起罰？」

四周一片寂靜，誰也不敢說話。

誰敢動他？

正在這時，北殷王開口道：「太皇叔，在洛水心的事情上，就算是你，也不能插手。今日的事情不處理好，日後，其他人有樣學樣，不知道又會引出什麼事來！這是為了朝廷，為了北殷！」

老岩緊皺着眉。

「如果我不肯呢？」

北殷王臉色十分難看，緊抿著嘴唇，空氣幾乎凝結住了，慈寧宮中噤若寒蟬。

氣氛越發僵硬，劍拔弩張。

「老岩。」洛水心開口叫住他，道：「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按照這個形勢下去，就連老岩也可能會收到牽連。

「放心，今天，我救你救定了！」老岩朗聲道：「洛水心是我的徒弟，我要保她一命。」

北殷王剛要開口反駁，太尉走上前來，拱了拱手。

「皇上，洛水心雖然犯了錯，但當初在木岩圍場中，確實救過皇上一次，也算是有功。現在有親王作擔保，要是強行動手，恐怕會鬧得滿城風雨。」

「不錯。」國子監祭酒也走上前來，恭恭敬敬道：「皇上請三思，要是傳出去，就怕有人私下議論，說皇上對長輩不敬……」

殷誠安一看，兩人都是殷無離手下的人，剛才一直忍着不開口，現在是看到機會了吧？

他冷笑一聲，道：「兩位大人是怎麼回事？難道洛水心意圖謀害太后的事，是假的不成？」

「洛水心何時謀害過太后？她只不過是想要救會洛大富罷了，其他事情，還需要仔細調查之後，才能弄清楚。」

「難道剛才太監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洛水心她根本就是……」

「行了！」北殷王怒聲打斷兩人，朝洛水心看去。「太皇叔要保你，也不是不可。」

「皇帝！」

太后着急地站起來，卻被北殷王抬手打斷。

他看着眼前沉默不語的洛水心，微微眯起眼睛，這樣的可人，就是被砍了腦袋，也實在可惜。

今日太后的計謀，他不是不知，才會故意演這麼一齣戲。

他沉聲道：「念在你當初在抵禦過匈奴殺手，又救過太后的性命，朕便饒你一命。」

殷永塵和殷仁青臉色一喜，北殷王卻繼續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四皇子殷永塵和洛水心串通一氣，企圖陷害太后，證據確鑿，本應死罪，但念其救過朕的性命，從輕發落！從即日起，四皇子在宣宜宮中思過悔改，沒有朕的命令，終其一生，不得踏出半步！」

殷永塵心頭一震，卻沒有任何動作，仔細地聽着接下來的話。

北殷王看了一眼洛水心，露出幾分可惜。

「洛水心，流放嶺南通州，思過！」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巨變！

嶺南地區尚未開化，有不少礦洞，流放過去的犯人都被帶去挖礦運石，處境凄慘，就算是身體強壯的大男人，也挺不過幾年。

不少囚犯甚至寧願自殺，也不願意去嶺南通州，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洛水心一個女子，要是真的流放過去，不出一個月，必定屍骨無存！

皇上這個處罰，和直接斬首，有何區別？

洛水心微微垂眸，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皇上。」

國子監祭酒迅速走上前來，剛要開口勸說，北殷王厲聲道：「朕意已決！不會更改，誰若是再開口，朕一道將他罰了！來人！將洛水心帶走，關入大理寺！明日，流放嶺南！」

說完，直接轉身離去。

「等等！你這樣，不是把洛水心往火坑裏推嗎？這和直接殺了她有什麼區別？！」

老岩不滿地要追上去，卻被洛水心攔了下來。

「不用了，老岩，無論你說什麼，皇上都不會更改的。」

「那可是嶺南，你知道是什麼地方嗎！？你要是過去……」

「根本活不了。」洛水心接着他的話繼續道。

「那你還去！？」老岩氣得走來走去。「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去嶺南的！」

洛水心將他拉了過來。「你放心吧，就算去了嶺南，我也能照顧好自己，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那小子呢？殷無離呢？他知道嗎？」

「他去壽春了。」洛水心淡淡道。

老岩氣得直抓頭髮，一頭白色更加凌亂。「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過去了？不行，必須等他回來，你就不用去嶺南了。」

「太后和皇上怎會讓我等到他回來？」

洛水心微微眯起眼睛，眼底微光閃爍。

從殷無離被支開去壽春的時候開始，他們的陰謀就已經開始，引她入局，設下這個陷阱，支開殷無離，讓他無法出面相救，然後在世子趕回來之後，將她直接送走。

只要她離了京城，殷無離就不可能再找來。

她棋差一招，算漏了人心。

「心兒。」

殷永塵被幾個侍衛帶着走過來，他面色蒼白，雙手緊握成拳，不甘心。「是我，連累了你。」

洛水心笑了笑，道：「以後，殿下要自己保重了。」

「你……」

四皇子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五味雜陳，突然伸手，緊緊地抓住她。「我一定會來救你的！你等我！」

洛水心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剛要拒絕，兩個侍衛催促道：「殿下，請儘快去宣宜宮吧。」

殷永塵冷冷收回視線。

「知道了，反正也是要去的，催什麼？」

說完，才終於轉身離開，停止了背脊，一身黑色斗篷在夜風中輕輕浮動，一點一點消失在黑暗中。

殷仁青着急地走過來，神色慌張，本來是來看一場好戲的，看沒想到，最後反而把洛水心送進了牢獄之中。

要是堂哥知道的話，可能會把整個京城都掀了！

「水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該怎麼救你，我去想想辦法，你可一定不能出事。」

洛水心卻道：「不用了，皇上剛才已經說過，誰要是求情，就一樣治罪，你不要冒險。」

「可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你被流放啊！嶺南，那哪兒是人待的地方？」

正說着，另外幾個侍衛也走上前來，冷冷道：「洛水心，走吧。」

「不行！」老岩擋在他們面前。「我的師師父，怎麼能被關進大理寺？」

殷仁青聞言，一臉疑惑。「皇叔公，你之前不是說，是徒弟嗎？」

老岩怒道：「我教她功夫，她就是我徒弟，她教我釣魚和廚藝，那她就是我師父，怎麼了？我看誰敢把她關起來？！」

幾個侍衛愁眉苦臉道：「皇上吩咐的命令，若是奴才不完成，到時候怪罪下來，奴才幾人都要受罰，還請洛小姐體諒。」

他知道求老岩沒用，改而對洛水心服軟。

「老岩，算了吧，不過就是大理寺，我也不是沒去過。只是可惜，你好不容易來京城一趟，我卻沒有時間帶你四處逛逛。」

洛水心朝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轉身對幾個侍衛道：「走吧。」

老岩眼睜睜看着她被帶走，急得團團轉，連忙喊：「丫頭，你等著，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他一把將腰上的竹簍丟在地上，怒氣沖沖地朝乾清宮走去。

洛水心被帶出宮門，剛出門，卻遇到了正在宮門口張望的陳青和徐弘。

兩人得知洛水心進宮之後，就迅速讓人通知了世子，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準備進宮，卻被侍衛攔了下來，只能幹巴巴地等在門口。

看到洛水心終於出現，眼睛一亮，可是仔細一看，見她手上帶着鐐銬，身後還有幾個侍衛押送，臉色頓時一變，腦海中轟隆一聲巨響。

怎麼會？

他們雖然覺得洛水心此次進宮會有危險，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被送出來！

「洛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您怎麼會被……」

兩人連忙跑過來，還未靠近，就被幾個侍衛攔住了。「洛氏和四皇子聯合，妄圖陷害太后，皇上已經將其關入大理寺中，明日，發配嶺南。」

「嶺南！？」

兩人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洛小姐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要處以流放之刑！

陳青着急道：「洛小姐，世子正在回京城的路上，快馬加鞭，只要等殿下回來，就有救了！」

「沒錯沒錯，屬下已經通知殿下了。」

現在也只有世子，能將洛小姐救下來了。

要是洛小姐出事，他們都要陪葬！

洛水心卻十分淡然道：「他們好不容易才把我送進大理寺，怎麼可能等到殷無離出現？就算再快的馬匹，他後天才能到。明天，我就會被送走。」

陳青臉色蒼白。

「不可能！難道、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着……」

他緊緊皺起眉，停了下來。

「放心吧，老岩已經幫我求了情，發配嶺南，已經是皇上最大的讓步，就算是殷無離過來，也不會有任何更改。他若是一意孤行，反而會害了他。」

殷無離的性格，她十分了解。

那個男人只要一回來，無論如何都會將她救出來，到時候如果大鬧皇宮，北殷隨之動亂，殷無離難免背上抗旨以下犯上的罪名，反而害了他。

現在，倒是不希望殷無離趕回來了。

「你們不用麻煩了，告訴世子，不用救我。」

洛水心朝他們微微頷首，轉身跟着侍衛離開。

「洛小姐！」

陳青着急地追上前，卻再次被侍衛攔了下來，怒道：「你們等著！洛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怒氣沖沖地推開兩人。

正在此時，一隻信鴿飛了過來，緩緩落在陳青面前。

這是世子用來傳遞消息的信鴿。

他一看到信鴿腿上系著一個小竹筒，臉色頓時圍邊，取出來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留。

字跡十分凌亂，像是匆忙之中寫下的。

殿下定是趕回來的路上，可是……

他們轉頭看了看洛水心已經消失的背影，他們要怎麼留？

深夜。

洛水心從馬車上走下來，舉目看向眼前高大森冷的大理寺，夜晚看來，更加陰寒威嚴。

她以前無數次進入這裏，將秦武救出，又看着殷無離在裏面暫住幾日，沒想到，終有一天，會是自己來了。

大理寺卿和幾個官員站在門口，看到洛水心被押送過來，緊皺着眉，心裏五味雜陳。

按照規矩提醒道：「洛小姐，一旦進了這大理寺，就不分皇親國戚，沒有身份尊卑，也不會……」

洛水心以前已經聽過一次了，抬手攔住他。

「我知道。」

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只好道：「送洛小姐進去吧。」

送洛水心過來的侍衛朗聲道：「皇上有命，洛氏暫押大理寺，明日，遣送嶺南。」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洛水心跟着衙役走了進去，來到最後面的一個牢房，見裏面被打掃得乾乾淨淨，而且還十分眼熟，忍不住笑道：「這不是上次世子來住的地方嗎？」

衙役小聲道：「洛小姐放心，大人已經吩咐了，洛小姐在大理寺不會有任何危險，一定好好照顧小姐。」

洛水心襲擊拉開牢房的門走進去。

「不過一晚而已，無礙。」

衙役還是不敢相信，洛小姐明天就要被流放。前幾天，他們幾個兄弟都還在猜測，她什麼時候能成為世子妃，沒想到……

他走上前來，道：「洛小姐，你一定會沒事的。」

洛水心朝他笑了笑，等衙役離開之後，看了看周圍，微微斂眉，細細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