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洞悉
為什麼這麼說？
在科技發達的現代，跨洋生意都不是誰都能做的，更何況各種硬件條件都跟不上的古代。
有錢，才能買船或造船，才能進貨僱人，才能承擔起船隊出來一年半載甚至三年五載都不回來的資本停滯。
有權，才能保護自家生意不被覬覦掠奪，才能打點好港口乃至朝廷的各個關口。
有武力，才能跟海上遊盪的盜匪周旋，才能應對通商時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
有技術，才能航海。
所以海上生意一般人做不成。
敢染指的都是累世大族或朝中大佬，小角色只能跟在裏頭喝湯。
宋家在朝中的地位，若是想做海上生意……顧心轉瞬間就分析出，宋家的錢和權恐怕都很給力，人手和武力值上應該也是足夠的，只是這航海技術方面，完全就是門外漢了。
如果她想借宋家之勢而染指海上商路，大概還要費一番周折。
而且，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宋家若是肯讓她去做海上生意，那就是把宋家自己也攪了進去，是賺是賠且不說，首先就要跟已經是海上霸主的某些大家族、某些重臣周旋。
宋恆肯嗎？
宋家肯嗎？
或者說，海上生意能給宋家足夠多的好處，讓宋家甘心去冒險嗎？
「在想什麼？」
宋恆突然問。
「呃……」
顧心連忙收回思路，頓了頓，道：「我在想，洋城那邊弄來的清晰鏡子，一定價格不菲吧？我知道你願意送我東西，多貴都無所謂，可我自己是做生意的，習慣性想讓買來的東西物美價廉，不喜歡挨宰。我想，那鏡子轉手到李世子那裏，肯定被人中途加了好多價，牟取了暴利，這樣的東西我用着心裏頭不踏實呀。要是能從鏡子的產地買到它就好了。」
宋恆覺得顧心這樣斤斤計較的樣子很有趣。
「海上來的東西，產地自然不在本朝本土，你去哪裏買？」
顧心目露嚮往：「所以啊，也不知道海上是個什麼樣子，那些出產鏡子的地方，又是什麼樣子呢？聽說海水是藍色的，很美，有生之年真想去看看。」
宋恆挑了挑眉頭。
「若想看，等年後穿暖花開，帶你去津城那裏看。」
顧心眨眨眼：「那還不如去留城看呢！聽說，津城是內海，留城一直往東那邊的海才廣闊，留城我還有認識的人呢。」
就是曾經給過投資的商行謝伯。
又道：「不過，留城的海，恐怕也不如洋城的好看……」
「看海是其次，想做生意是真么？」
宋恆突然洞悉了顧心拐彎抹角的真意。
顧心沒有絲毫被識破的羞赧，笑着點頭承認：「逃不過四爺法眼。」
宋恆道：「胃口不小！」
竟然打起海上生意的主意了。也不知道這小腦袋瓜里在想什麼！
顧心聳肩，索性把話挑明，先看看宋恆的態度。
「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們生意人唯利是圖，見有能賺銀子的路子，哪有不動歪腦筋的？海上生意肯定非常賺錢，比我整天忙活的這些小打小鬧賺多了，說不定一趟船跑下來就夠全族上下吃幾輩子的，我怎麼能不心動！我可是個愛錢如命的人吶。」
宋恆笑了：「你想得太簡單。」
海上生意豈是那麼好做的。
幾年前轟動朝野的一個大案，內閣都有人落了馬，背後就牽扯著海上的利益。前前後後多少人牽涉其中，有個做了幾輩子海路生意的家族還被滅門，巨大利益之下，人心險惡，什麼事做不出來。
顧心一個女人家，做做飯食和衣服生意也就罷了，哪裏能去做海上生意，跟那些窮凶極惡的人搶利益去？
就算她想搶，他也捨不得她。
顧心卻道：「不是還有你？我考慮不到的，你在外見識廣，肯定能考慮周詳。我考慮的到卻做不到的，你多半做得到。」
「你很想做海上生意？」
「沒有很想做，但是很想了解。做與不做，得了解詳細了再考量。我雖然愛錢，可也不會好高騖遠，踏踏實實做好眼前的才是正經。」
宋恆點了點頭。
他知道顧心不是異想天開的人，聽她這麼一解釋，就明白了。
「其實……」
「其實什麼？」
顧心還沒等宋恆說完，就眼睛亮亮地問。她直覺宋恆要說出讓她興奮的話。
果然就聽宋恆道：「其實，我在一條船上也入過股本，你若對海上生意感興趣，有機會等那船的東家入京，讓他來見你便是。」
顧心眼睛更亮了。
「真的嗎！那我可等著，四爺別忘了。」
宋恆點頭。
答應她的事，自然不會忘。
他入股的那條船，是沿海一個海商世家的，因為前幾年遭過事，蒙他援手脫困，這家便遊說他入股海船，一趟船跑下來，若是賠了他們雙倍還本錢，若是賺了，自然是一本萬利的銀子送過來——這是因為他不收酬謝金，人家才想出來的報恩法子。
後來那船半年後回航，那家送了四十倍的本金回來，還是因為海上遇到風浪，貨物損了半數，若是全須全尾的回船，利潤只會更高。
那家請宋恆繼續入股，宋恆不想牽扯太深，拒了。
但現在顧心有興趣，宋恆完全可以介紹她和對方認識。
若是顧心非常想做海上生意，通過這個世家倒也可以。
說話間，顧心把衣服首飾又重新舒展了一遍，妥帖穿戴好，在鏡子前照了又照。
「走，帶你出去走走。」
宋恆拽了顧心的手往外走。
「不去給老夫人請安嗎？」
「不必了，今日你是壽星，好好鬆快一天。」
宋恆將顧心帶出去，車馬行了半個多時辰，到了一處馬場。
說是馬場，其實一半都是園林，亭台樓閣里絲竹聲聲，隱隱能看見不少人在各處消遣，穿過園林再過條已經結了薄冰的河，才是跑馬的草場。
「我穿成這樣子怎麼騎馬？」
顧心低頭看了看裙角拖地的新衣服。
「帶了騎馬裝。若不想騎，坐車也可。」
宋恆指了指馬場邊上一溜華麗的馬車。
都是給不願意騎馬的夫人小姐們準備的。這是一位閑散公爺開的馬場，來的都是達官貴人和家眷，各處佈置都以舒適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