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降救星

以前顧彩霞可不是這種性子。

她是自視甚高的人，一直覺得自己和村裏頭其他姑娘不一樣，衣服穿得體統，首飾也不缺，出門都把自己打扮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加上平日裏不怎麼幹活，臉上手上的皮膚保養得都不錯，在四山村裏也算數得着的好看姑娘。

因為外表過得去，所以她也很注意言行，在家如何且不論，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她都是和和氣氣的，還常常帶笑，所以鄉親們對她的觀感也還可以。

像今天這麼當眾言語尖酸，是真的不多見呢。

趙青青什麼脾氣？一聽顧彩霞的話就惱了。

「這是哪裏來的小母狗，亂叫個什麼！」她問。

「你說什麼？你敢罵人？」顧彩霞也惱了。

顧心告訴趙青青：「上次我那個』后奶奶』你見過了，眼前這位是』后奶奶』親生的閨女，家裏的掌上明珠，論輩分我該叫她一聲』姑姑』。」

「原來跟那個老太婆是母女啊！」

趙青青恍然大悟。想起上次顧老太當街掀翻顧心攤子的彪悍，再看顧彩霞，她就覺得真不愧是一家人，都是那麼的惹人討厭。顧彩霞見把自己的親娘都帶上了，情緒就從嫉妒轉成了憤怒。

「顧心，你沒大沒小的，當街講究家中長輩，我們顧家可沒你這樣的人，真是一點禮數都沒有！你這樣的人品，就算是賺再多錢，也最終會遭報應的，必然沒有好下場。」

又看看趙青青，很不屑地冷哼道：「你以為巴結上了這種男人有什麼好？他再有錢，還不是給你買這些便宜貨哄騙你。出口就罵人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你就等着他拋棄你，把你變成沒人要的棄婦吧！」

「哎——你還真是嘴巴欠抽啊！跟你那個老娘一樣！」

趙青青火冒三丈。

大小姐向來雷厲風行，嘴上說着欠抽，手上就真的抽過去了。

啪！

脆生生一個巴掌打在顧彩霞臉上，當時就見了紅指頭印。

「你老娘年紀大了，我有心打她，怕一掌打死了還得給她收屍，今天正好你撞上來，就把上次她該挨的打也替她受了吧！」

啪！

又是一巴掌。

一掌左，一掌右，不偏不倚。

趙青青練武的人啊，可不像尋常姑娘的小手軟綿綿，她又沒刻意收力，結結實實打過去，頓時就把顧彩霞給打蒙了。

是真的蒙。

顧彩霞眼睛發直了一瞬間，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還一陣一陣地發黑。

腳下一軟，就要摔倒。

她下意識扶住旁邊的攤位，整個人的重量都搭在上頭，結果，稀里嘩啦……

把人家首飾攤子給按翻了！

「哎呀，哎呀，你快撒開手，別碰我東西！」

攤主急得不行。

他擺個首飾攤子容易嗎，都是幾文錢幾十文錢的東西，賣出一個也賺不了多少錢，眼下大部分都掉到了地上，沾土還在其次，首飾這玩意都很單細啊，隨便一摔一磕就可能壞掉，這一碰翻損失可不小！

攤主搶上去撿貨物，顧彩霞摔在地上，身底下還壓了好些簪子頭花什麼的，攤主急得狠命一推她，把她推得滾了兩滾，弄一身土。

趙青青那個暴脾氣，還要上去踢她兩腳，被顧心給擋住了。

「算了，她這種人值得你出手嗎，我都不稀罕對付她，免得降低了身份。」

「她就是欠揍，不讓她長點記性，她下次還會欺負你！」

趙青青恨恨的，不過倒是聽話，沒再動手。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看熱鬧，集市上本來就是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這下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比上次顧老太大鬧攤位時還人多呢。

顧心從荷包里拿了一小塊碎銀子，交給那急得不行的攤主。

「雖然你攤子不是我們掀翻的，不過，我賠你一點損失吧。這點錢要是還不夠賠的，你找她補去。」

攤主接了銀子連連道謝。

方才顧心兩人在他這裏買了不少東西，他心裏當然偏向顧心，何況這又有錢拿。

手忙腳亂把首飾都撿起來，重新支了攤子，他對顧彩霞嚷嚷，「你還不趕緊爬起來，弄壞了我的東西，不放下三百文錢你別想走！」

顧彩霞很是狼狽，也很害怕。

她沒想到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顧心的「男人」竟然說動手就動手，竟然打女人！

要是知道有這種後果，她就算憋死也不來跟顧心搭話了。

臉色通紅通紅的，一半是打的，另一半是臊的。被人如此圍觀，她從來沒有經歷過。

但是一直躺在地上也不行，她最後還是爬了起來，扭頭就想往人群外頭擠。

奈何人們圍得太密，她走不出去，攤主一把將她拽住了。

「哪有你這種人，跑到我攤子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張嘴就跟人打架，還把我攤子給弄翻了，惹了禍就想跑？你有沒有廉恥，不知道賠我的損失嗎！」

顧彩霞麵皮薄，被說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

「你不小心也得賠啊，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被你禍害成這樣？砸了我攤子，我得趕多少次集才能賺回來？」

「是他打我才弄成這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是不是你先罵人家的！嘴賤挨打不是活該嗎！這事歸根到底是不是怪你，你自己說！」

攤主一點也不給顧彩霞留情面。拿了顧心的銀子，他當然向著顧心說話。其實顧心的銀子已經盡夠賠付他的損失了，但他把顧心兩人當大主顧，就是要給顧彩霞找點不痛快，也更願意多弄點錢進腰包。

指著顧彩霞他就數落：「怎麼，聽說你還是人家的姑姑？有你這麼當姑姑的嗎，張嘴閉嘴詛咒人家沒有好下場，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攤上你這種姑姑！」

顧心在一旁輕聲道：「這位老鄉，您別罵她了，她再不好，到底我們是一個姓氏。即便她娘不是我親奶奶，只是我爺爺的續弦，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她母女兩個做什麼錯事也都不能計較了。」

「喲，是后窩的姑姑啊，怪不得呢！」

「看這姑娘說話多和氣，句句在理，她們也捨得欺負？」

「挨打是活該啊，要是我有這麼漂亮的媳婦被娘家欺負，我也動手！管她是不是女的，照打不誤！」

圍觀人群議論起來。

趙青青是性子火爆，可她不傻。聽顧心處處向著顧彩霞說話，效果卻讓大家把顧彩霞給鄙視了，她就覺得顧心果然高她一等，不用直接動手就能坑人，怪不得能把生意做那麼紅火呢。

攤主指著顧彩霞道：「聽見沒有？人家不跟你計較，那你掏三百文賠我的損失，我也就放你一馬。」

顧彩霞委屈得要死，「我沒錢，我才不賠你呢，要賠找他們去，我又不是故意碰翻你攤子……」

「不賠？不賠你跟我去見官。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憑什麼弄壞了我的東西不賠錢！」

「你……你們怎麼都欺負我！」

顧彩霞羞臊到了極點。想走又走不掉，站在人群里被圍觀議論的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

不就是她孤身一人，沒人幫襯嗎？不就是她家裏沒錢，所以被人輕賤嗎？

她哭得稀里嘩啦。

「讓讓，都讓讓！閃開條路！」

有兩個青衣男僕從人群後頭擠進來。

後面跟着一個衣着體統的年輕姑娘。姑娘捏著帕子站到了場中間，揚聲道：「好好的集市，怎麼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成何體統？不就是賠點錢的事嗎，幹什麼把人家欺負得哭成這樣？」

問那攤主：「你要三百文？」

攤主一看姑娘的架勢，好像不是小門小戶的，態度就不那麼強硬，「……她弄壞了我好多東西，您看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都沒辦法再賣了。」

「那也不值三百文，你說個實數，我可以好心補給你。要是還敢隨便訛人，那就真的去見官吧。」

「您……那個，敢問您是城裏哪個員外家的？」

姑娘冷哼：「什麼員外！我是周家的。我們老爺治理直水縣日夜操勞，怎麼治下還會有你這種訛人的刁民？實話告訴你，這是你們欺負人家姑娘，恰好被我家太太路過看見，看不過眼才讓我過來說幾句。你老實說個錢數，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讓大家趕緊散了，別影響了集市的秩序。」

周家的，還是治理直水縣的老爺。

頓時在場眾人有一半都反應過來了。

這姑娘敢生是周縣令家的大丫鬟吧？！

怪不得說話的氣勢這麼足，派頭夠大呢！

攤主立刻就不敢再跟顧彩霞嚷嚷了，客客氣氣對那姑娘說：「您別生氣，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就損失一些吧……錢我也不要了，一文都不要。」

「這還算懂點事。知錯就改，以後別隨便欺負人家姑娘。」

「好的，您說得對……」

攤主一肚子氣，心說我什麼時候欺負人了？明明是我損失了貨物好不好！但是人家身份擺在那裏，他也不敢反駁什麼。

顧彩霞先是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裏哭，這時候突然有了從天而降的救星，她覺得簡直是菩薩保佑。

「這位姐姐，您真是龍女轉世，專門鋤強扶弱的！要是沒有您，我今天恐怕要一頭撞死在這裏，才能擺脫他們的欺負……謝謝您。您先別走行不行，讓我先走，要不然我怕您一走，他們又要打我……」

她拽住那姑娘的袖子，一邊哭一邊乞求。

姑娘有些嫌棄，把袖子拽出來，抖了兩下。

側目看看一旁的顧心和趙青青，姑娘冷冷地對顧彩霞說：「你只管走，我看有我在這裏，誰還敢平白欺負人。」

顧彩霞卻沒有立刻走，哀哀地又說：「您不知道，那個女的在縣城開着好大一家餐館，很有錢的，所以才仗勢欺人。她身邊就是她的未婚夫，京城的人，別說是打我了，上次連我娘一把年紀的人都給打了。」

那姑娘冷眼看趙青青：「京城裏來的人又如何？難道這直水縣的地界沒有王法了嗎，任由他想打誰就打誰？你放心，今天我家太太也在附近呢，肯定不讓你挨人家欺負。」

顧彩霞一提裙子就給姑娘跪下，千恩萬謝。

還哭着想要去見周太太，當面道謝。

「那不必了，我們太太不喜歡見外人。你走吧。」

顧彩霞又求了兩句，姑娘還是不鬆口，她知道見周太太無望，就問姑娘的姓名，說改日一定登門送些山貨過去，給恩人道謝。

姑娘被她捧得舒坦，「我叫菊兒，算不得你恩人，你也不用送東西，快走吧。」

顧彩霞站起來，抹着眼淚準備離開。

那邊，趙青青和顧心全程圍觀兩人對話，趙青青翻個白眼。

「心姐，今兒咱倆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怎麼遇上一個討人嫌的不說，轉眼又遇上一個更討人嫌的？」

顧心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招小人，連累你心情不好了。走吧，我給你買兩串糖葫蘆吃，別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啊，我就是替你們直水縣擔心。」

「擔什麼心？」

趙青青嘖一聲：「你們縣太爺夫人這麼老糊塗，連好壞人都認不清就要讓丫鬟打抱不平，有這樣的老婆在家，周縣令不會也被帶糊塗了吧？他還能治理好全縣嗎？」

「你說什麼！」丫鬟菊兒頓時怒了。

什麼人，竟然敢公開指摘老爺和太太！

她上前兩步，瞪住趙青青。

趙青青卻翻個白眼，連看也不稀罕看她，拉住顧心的手轉身就走。

「心姐，兩串不夠，我要五串糖葫蘆！」

「不怕吃壞了牙！」

「現在吃兩串，拿回去幾串明天吃啊。」

「行。」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離開。

菊兒給顧彩霞出頭的鬧劇，她們根本也不當回事，看看熱鬧笑一笑得了。

「站住！」

菊兒指揮着兩個男僕大步上前，擋住了顧心二人的路。

「幹嘛？」趙青青摸摸下巴，眼底有點興奮。

她可喜歡打架了，主動找人麻煩那不算英雄，別人惹上門來那就趕緊趁機過過癮嘛！

菊兒冷著臉道：「你們當街打人鬧事也就罷了，還敢公然指責縣令治下無方，可真是膽大包天，明顯就是故意找縣衙門的麻煩。今天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你們還不知道要做下什麼無法無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