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慾火狐狸
?就在纖墨整日沉醉在閑書中，逍遙無比時，她的死敵——小狐狸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狐狸自打撕碎圓臉罰抄的經文，又假裝暈厥導致圓臉被師父嚴懲后。他自覺大仇得報，已可安心回他的青丘，做他任性妄為的狐王孫去。
未免師父阻擾，幾日來，他皆在偷偷打探如何能逃出翼雙門。總算花費了些心力探出，半月後將有駐青丘的牽線使回門述職，界時他只需藏身牽線使的車輦中，便能逃出這見鬼的師門。
歸期已定，閑來無事的他，便想着去月書樓親眼瞧瞧被罰的圓臉是如何的愁苦，當然能再留些晦氣與她自是最好。
只是待小狐狸挺著小胸脯，昂首邁入月書樓后，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此時的圓臉哪有半分愁苦模樣。她正歪斜著身子、倚靠在二樓臨欄的羅漢椅上，手握一本書卷，掛着淡笑，一副怡然自得的讀書樣。
小狐狸有種被師父與圓臉聯手欺騙的感覺。這便是無有期限的禁閉、愁雲慘霧的罰抄？他忍不住重重踢向一側的書架，書架紋絲未動，卻險些讓他抱爪痛嚎。
書架被踢的聲音驚動了樓上的纖墨，她抬眼便瞧見了大廳中的那團白毛。頓時心頭燃起無名之火，兩隻烏溜圓眼狠狠的瞪向小狐狸。
小狐狸為掩飾爪痛，假作無視圓臉敵意，忍痛在書架前走走停停，時不時還從書架上取出本藏書翻的嘩嘩作響。偷眼之下，意外的發現圓臉的目光緊鎖於他，似乎只要他一有搗亂的行跡，便會被流金索捆住。
小狐狸不由笑了，這圓臉真是小瞧了他，他雖愛胡鬧，可從來都是有底線的。他很清楚誰能招惹，誰招惹不得。否則他如何能在青丘為禍幾百年後，卻依然活蹦亂跳。
月書樓中的藏書是月神的寶貝疙瘩這事，他來翼雙門時便已打探清楚。是以明知是毀去月神命根的禍事，他自是不會傻傻去闖，這也是月書樓從未遭他禍害的原由。他最喜的是那種氣得對方跳腳，卻拿他毫無辦法的惡作劇。當然他也好如今這種，將圓臉的小臟腑，吊的七上八下的把戲。
只是小狐狸這樣的把戲未玩多久，纖墨便放棄了對他的虎視眈眈，又懶懶的斜靠入椅，繼續翻看她的閑書。
此刻纖墨甚至壞心的盼著小狐狸在月書樓里大肆胡鬧一番，倘若師父樓中的寶貝有一絲損傷，哼哼，無需她動手，自有師父親自懲戒，她很想瞧瞧小狐狸那時的下場。
小狐狸自是很快便察覺出那道鎖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然消失，他偷眼瞧向圓臉，遺憾的發現圓臉又舒適的依回羅漢椅中，完全無視與他。這是安心等着他被師父懲戒呢，圓臉果然心黑，小狐狸暗罵道。
鬱結的小狐狸將月書樓上下逛了個仔細，他定要尋出個能讓圓臉抓狂的法子。只是當他逛至樓下的玲瓏室時，他便再也挪不動腳步。
玲瓏室的多寶閣上，隨意的擺放着月神從妖凡兩界收羅來的，諸如機關鎖、連環劍之類的奇巧之物。小狐狸在青丘從未見過此類玩意，很快便沉迷了進去，以致完全忘卻邁入月書樓的初衷。
待纖墨昏天黑地的翻完手中閑書，忽而想起小狐狸似乎還在樓內。她暗忖著，也不知小狐狸蹲在哪裏，憋着什麼壞。凝神傾聽之下，樓下有稀里嘩啦的碰撞聲傳入她耳中。
莫不是小狐狸毀了師父的玲瓏室，纖墨圓臉上掛上了愜意的笑容。她躡手躡腳的下去查探，剛至樓道拐角，便瞧見小狐狸正背對樓道，垂首坐於空地中間，兩隻短爪不停的擺動着，而他四周則七零八落的散落着一些小物件。
纖墨偷瞧半晌，也瞧不出他擺弄的是個什麼玩意，甚覺無趣。不過想着無論小狐狸在月書樓內胡鬧些什麼，定會引來師父親自懲戒，她便也安心回去翻她的閑書。
只是纖墨未料到的是，小狐狸這一呆便是整日，始終也未見師父現身。
更為奇特的是，玲瓏室與小狐狸似乎有着某種詭異的關聯，此後小狐狸每日必出現在玲瓏室內，自顧自的擺弄室內的奇巧之物，既未想着離開，也再未將翼雙門弄得鶴飛鹿跳。
這一情形也驚異了門內的一眾仙家，以至於他們大多以為小狐狸被哪位大能施了法術，從而忘了本性。有些歡欣鼓舞，有些寂寥無趣。
纖墨從最初盼著小狐狸胡鬧，到後來逐漸習慣他的存在，最終到了視若無睹的地步。
就這樣，這倆不對付的一童、一獸，一樓上、一樓下，互不干擾，奇異的平和相處在月書樓內。
月余后，小狐狸得意之作火鳳凰已然成型。這隻火鳳凰由黑鐵拼制，體型有仙鶴一倍大小。火鳳凰項上裝有火石機關，若是啟動機關，鳳凰喙中將噴出灼烈火焰。
小狐狸搓著小爪，深吸口氣，屏住呼吸，輕輕撥動機關。只是，火焰呢？火鳳凰為何無絲毫變化。
小狐狸小心翼翼的轉至鳳凰喙前，正欲伸出小爪一探究竟。突然，鳳凰喙內噴出條兩尺余長的火焰，幾乎將他全身籠罩。小狐狸頓時又驚又痛，吱哇亂叫的跳出火焰範圍。
吱哇亂叫的小狐狸，驚動了樓上的纖墨，她忍不住飛身下去查探。
只見小狐狸身上冒着幾縷青煙，頂着張似被火焰燒過的嘴臉，正跳腳拍打着自己的小身子。不遠處有隻黑鳳凰歪倒於地，喙上還留有燃過的痕迹，這畫面深深震撼了纖墨。
片刻后，不厚道的纖墨捂著肚子發出狂笑，又壞心的將一面圓鏡豎在小狐狸面前，讓他也能欣賞到自己被大火燎過的樣子。她笑得語不成調：「小，小師弟，據說鳳凰涅盤可是全身皆燃，你這燒的半吊子的樣子如何能成，還得再燒燒！」
小狐狸瞥見鏡中的自己原本通體雪白的皮毛，變得到處一撮黑、一撮灰。他更為惱怒的用兩隻小爪拍打焦黑之處，可焦黑雖是散落，卻留下一團灰黑的印記。
纖墨笑得更是前仰後合。
突然一團白光將小狐狸團團包裹，半晌，白光散去。一唇紅齒白、比纖墨矮上些許的白衣少年站立於眼前，只是那襲白衣上，間或點綴著幾團灰色暗影。
纖墨笑容卡住，訥訥道：「然，然道狐狸也是浴火重生？」
白衣少年正雙手微張，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著自己的身體。聞言瞬間從震驚轉為惱羞成怒，他欲要反駁，可首次化形的腦袋卻有些遲鈍，不知如何辯駁的好。白衣少年只能怒目回瞪，重重哼了聲，故作驕傲的轉身查看倒於地上的鳳凰，以化解羞窘。
纖墨努力憋著笑，佯作誠摯道：「恭喜小師弟修得人形。」只是聲音有些走調。
白衣少年的背脊僵了僵，他如今再是遲鈍也知曉死圓臉在嘲笑於他，咬牙憋出個字：「滾。」
無聲壞笑着的纖墨懂得見好就收，不再嘲笑眼前這心靈脆弱的白衣少年。這段時日以來，她與小狐狸同處一樓，一直相安無事。怎麼說都是同門，她便也端出些師姐的大氣。
纖墨清了清嗓子，道：「小師弟忙，師姐走了。」說完故意將離去的腳步蹬的踢踏作響，只是片刻后，樓上傳出她壓抑的狂笑聲。
白衣少年聽得樓上動靜，更是臉黑一片。平復半晌，他才慢慢轉過身來，好奇的走近纖墨未收起的鏡子前，端詳著自己初化的人形。
嗯，眼若桃花、唇如點朱、皮膚白皙。小少年又挺了挺小胸脯，左右轉了轉，嗯，身姿挺拔，他滿意的對着鏡中的自己露出笑容，果然如娘所言，他化成人形后定比哥哥們俊逸。
只是，只是化形的時機不對，白衣少年挺起的小胸脯不覺耷拉了下來。他適才也不知是怎的了，只記得他為極力擺脫圓臉的嘲笑，渾身竄起一股熱流，突然身體爆漲，而後有片刻眩暈，再後來便已化成人形。
這事怕是要被圓臉嘲笑一輩子了，白衣少年喪氣的將自己重新投身在火鳳凰的製作中。而纖墨也的確如他所想的不厚道，無事便取笑他乃慾火狐狸那是后話。
小狐狸自化成人形后，每日依舊光顧月書樓。只是每每見着纖墨，再不似以往的視而不見，而是先奉送白眼一枚，再高傲昂首，而後哼聲離開。
小師弟彆扭樣子每每讓纖墨暗自發笑，也大方的不與計較，兩師姐弟怪異的相處直到三月後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