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天子隕落

「晉北殷王的死，是不是和皇上有關？」

殷無離厲聲呵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聖壇周圍，瞬間安靜下來，震驚地轉頭朝北殷北殷王看去。

北殷晉北殷王，誰不知道？

二十多年前，當時的晉王還是北殷皇族嫡長子，風頭正勁。無論武功，還是文采，皆是驚才絕絕，其他幾個皇子無人可望其項背。

不僅在朝堂之上頗有建樹，就連帶兵上陣，驅趕匈奴，也是戰功赫赫，從未嘗過敗仗。

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僅朝廷之中百官稱讚，就連北殷境內無數百姓，也十分敬畏。

只要談起晉王，皆是稱讚，絕無一聲不滿。

若非當初他戰死沙場，晉王便是那太子的不二人選，將來登基稱帝，定能讓北殷有一個更好的將來。

只是造化弄人，當年寒冬，北殷王欲立晉北為太子，卻恰逢匈奴大舉進犯，掠奪財寶食物，民不聊生。

晉王請命，帶兵出征，將匈奴人驅趕數十里，拯救涼城百姓於水火，為眾人稱讚。只是在那場戰役之中，晉王卻被匈奴偷襲，不慎受傷，在回京的路上重傷不知，暴斃而亡。

消息傳到京城之後，舉國哀動，官員和百姓無不扼腕嘆息。

晉王一死，如今的北殷王才漸漸嶄露頭角，被冊封為太子，並在兩年之後，登基稱帝。

只不過，北殷王比起晉王，無論是手段還是智謀，都略遜一籌。

這麼多年來治理北殷，守成有餘，開創不足。

尤其這兩年因沉迷修仙，長生之道，殺害了不少人。那皇宮中運送出來的術士屍首，現在已經堆成了小山，血流成河。

再加上年年增加的賦稅，讓百姓苦不堪言，早有怨言。

此時一聽到殷無離的話，神色頓時大變，紛紛轉頭朝北殷王看去。

難道當初晉王的死，真的與北殷王有關？

北殷王沒想到，殷無離這時會突然將多年前的舊事重提，而且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色頓時有些慌張。

正要解釋，一想到剛才莫名斷裂的神牌，還有突然出現的老岩，察覺到什麼。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

北殷王微微眯起眼睛，渾濁的瞳孔閃過一絲寒光。

「朕不懂世子在說什麼，現在可是祭天大典，如此出言不遜，若是以後出了什麼事，你可擔待得起！」

殷無離卻神色不變，抬腳走上前來，一步一頓，身上的氣勢更加驚人。

「現在神牌斷裂，祭天大典失敗，若非皇上做了什麼錯事，怎會出此奇狀？皇上此時早些說出真相，或許上蒼會網開一面，再度眷顧北殷。」

北殷王聞言，轉頭看了一眼在聖壇周圍的士兵，卻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陡然抬高聲音。

「世子，你可知，就憑你現在這番話，朕就可以治你一個大逆不道之罪！區區世子，竟敢如此同朕說話！」

「來人！把他抓起來！」

他呵斥一聲，站在周圍的士兵卻一動不動。

北殷王臉色微變，迅速回頭看去。

「你們幹什麼？叫你們將他拿下，聽不懂嗎？！」

但方才護送他進入聖壇的士兵，此時卻充耳不聞，根本不聽他的命令。

北殷王臉色頓時劇變。「你做了什麼？！」

殷無離微微揚起唇角，目光卻更加冰冷，緩緩開口。

「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調查父王的真正死因。」

聞言，周圍的官員和百姓頓時嘩然，議論紛紛。

殷無離抬高聲音，這聖壇之上構造特殊，只要站其中央，便能將聲音傳達到每一個人耳中，振聾發聵，字字清晰。

「我父王，絕對不是重傷而死，是有人謀害了他！」

說着，冰冷的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在聖壇中央的北殷王身上。

北殷王渾身一冷，只覺周圍的寒氣彷彿瞬間湧來。

周圍皚皚白雪，實在滲人。

幾個官員面面相覷。「世子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殷無離目光如炬，一直看着北殷王。

「父王當年所受輕傷，不過幾日便可恢復，班師回朝。但是有歹人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竟然暗中動手，刺殺父王，謊稱重傷不愈，矇騙天下人。只可惜……」

他放在身後的手暗暗握緊拳，目光更加鋒利，咬緊牙。

「只可惜父王每次帶兵出征，皆會暗中同我聯絡，他受傷之事，也曾提及。皇上，前一日，父王才在信中說傷勢痊癒，準備回城。為何第二日，突然重傷不愈，暴斃而亡？」

北殷王神色更加慌張。

沒想到晉王竟然還給殷無離留了一封信！

這麼說來，虎符應該確實在他手中？

他早有防備，難怪之前無論如何派人尋找，都找不到任何蹤跡。

北殷王又上前一步，踏入聖壇之中。

「當初父王重傷而亡的消息，是北殷王傳出，當初跟在父王身邊的人，也都是皇上的人，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父王在歸京途中，被人暗殺身亡？但是傳來的消息，卻又不同？」

周圍所有人頓時大驚，仔細想了想，當初晉王的消息傳回京城，事發突然，確實有些奇怪。

屍首運回京城之後，還沒有仔細檢查，就匆匆下葬，說被匈奴重創負傷，也是他們自己說的，沒有人證實。

北殷王神色更加慌張，看着眼前的殷無離，有些慌張。

「你、你幹什麼？你給朕下去！」

殷無離卻紋絲不動，冷冷道：「只要皇上給我，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我就會離開。」

「晉王的死因，北殷所有人都知道，是重傷……」

「大理寺卿！」殷無離猛地抬高聲音，厲聲呵斥，打斷他的聲音。

「是。」

大理寺卿迅速走上前來，揚聲道：「十多年前，世子特意吩咐，在晉王屍首下葬之前，請仵作驗屍，檢查傷口，收錄卷宗，一直收藏起來，從未有人發現。」

北殷王臉色大變。

十多年前？

晉王死的時候，殷無離不過還是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未雨綢繆，做出這麼多準備？

正想着，大理寺卿抬高聲音，繼續道：「晉王常年征戰，身上傷口無數，但大多已經痊癒。屍首腹部重箭，但從傷勢上看，已呈痊癒之態，並無大礙。」

「致命傷在後背刺入的一刀，刺入心口，從刀刃走勢，並非匈奴慣用的彎刀，而是北殷匕首，應該是趁晉王不備，從背後動手。」

聞言，所有人頓時嘩然！

當時都說晉王是被匈奴所殺，他們信了這麼多年，沒想到，竟然是北殷人動的手！

「這、這又如何？」北殷王慌張道：「誰知道，是不是匈奴故意嫁禍？那些匈奴人，什麼做不出？」

「這件事，可就嚴重了。」

洛水心抬腳走上前來。

「渠國與北殷雖然常年征戰，但對於晉王，卻一直心存敬意，傳聞晉王重傷身亡，單於命人調查過所有將士，當初並無一人動手，卻憑白背了這麼多年的黑鍋。」

洛水心從人群中走出，目光冰冷，清亮的聲音不斷迴響。

「這次單於命屬下來北殷，一是為了護送天泉水，二，就是為了這件事。當年晉王的屍首運送回京，這麼簡單的傷勢，皇上派去的人查不出？不知道是學藝不精？還是故意隱瞞？」

說着，視線一掃，輕描淡寫地落在北殷王身上。

那冰冷駭人的視線，竟然讓人有幾分害怕。

「洛忘！」他厲聲呵斥道：「你乃是渠國人，自然幫匈奴說話，現在是北殷祭天大殿，有你說話的份？」

洛水心卻只是微微一笑，道：「渠國替兇手背了這麼長時間的鍋，總是要說清楚的吧？更何況，當初若不是晉王過世，皇上又如何在眾多皇子中展露頭角，最後成功登上帝位？說起來，最大的獲益者，就是皇上您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北殷王，聲音中別有深意。

「你、你胡說八道！」北殷王怒斥一聲，快步走上前來，朝洛水心沖了過去。

剛上前一步，殷無離迅速擋在他面前，怎麼會讓他再上前一步，對洛水心不利？

「皇上。」他緩緩開口，雖一直尊稱他的身份，卻莫名湧現出一陣寒意。「現在當初跟在晉王身邊，為其診治傷口的將士，就在外面等候。」

「皇上沒想到吧？當初事成之後，皇上想要殺他們滅口，卻早已被我救下，安置他處。皇上要不要請他們進來，說個清楚？到底是誰，命他們對晉王動手？」

「又到底是誰，讓他們隱瞞真相？」

他每上前一步，聲音更大一份，目光逼仄。

北殷王被他逼得倉皇後退兩步。「你想幹什麼？」

殷無離站得筆直，朗聲道：「如今證據確鑿，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聖壇之上，一片寂靜，無一人敢開口，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殷永塵看着此時聖壇上的三人，卻一直沒有動作。

在看到神牌斷裂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一些，卻遲遲沒有動手。

北殷王一死，他並非沒有好處。

「皇帝！皇帝！」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所有人立即轉頭看去，卻見太后竟然匆匆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狼狽，全無以前的雍容華貴之姿，反而與普通農婦無異，跑動中還有不少頭髮散落下來。

眾人一看到她，頓時大驚。

當初太后殺害妃嬪和腹中皇子，被皇上關於幽景宮中，不得踏出半步，怎麼今天會突然出現？

「太后？您怎麼……」

幾個官員正要上前，太后卻一把推開他們，迅速上前，噗通一聲跪在聖壇之上。

「蒼天啊！」她聲音凄厲，慘叫一聲。「哀家知道錯了，當初是哀家和皇帝一起，親手將晉王送回京城，見他傷勢慘重，只能動手了解替他性命。」

她哭天喊地地說着，聖壇之中，所有人卻一片寂靜，誰也沒有開口。

寂靜無聲。

針落可聞。

不少官員和百姓神色各異，才剛剛聽完晉王世子和洛忘的話，所有人正有些疑惑，此時一聽到太后這番話，瞬間明白了。

事情都已經這麼清楚，證據就在眼前，太后還當着他們的面，顛倒是非黑白，以為大家都是傻子。

現在一看，真相就在眼前！

「太后！」北殷王沒想到她竟然會突然出現，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番話。

這不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晉王的死，就和他們有關！

「你在胡說什麼！」他着急道：「來人！太后神志不清，把太后帶下去靜養！」

卻早就忘了，這些侍衛根本就不聽他的差遣。

太后迅速將他甩開，慌張道：「皇帝不是想要長生不老葯嗎？」

「什麼不老葯，太后還不回去？！」

北殷王氣急敗壞，他早就下過命令，不能讓太后踏出幽景宮一步，到底是誰讓她出來的？

洛水心站在後面，只是微微一笑。

方才來聖壇祭天之前，她特意去了幽景宮一趟。

太后現在一心想要離開幽景宮，重獲自由，洛水心只是告訴他，現在皇上沉迷煉丹，只要能成功煉製出丹藥，到時候龍心大悅，太后定然能如願以償。

現在皇上開壇祭天，聲勢浩大，卻因為十多年前晉王的事，神牌斷裂，騎虎難下，只有將這事兒說清楚，才能成功煉成丹藥。

就連剛才太后說的那番話，都是洛水心一句一句教的。

特意讓人在門口攔著，掐好時間，讓她自己跑進來，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正是時候。

北殷王神色灰敗，恨不得上前捂住太后的嘴。

「你閉嘴！」他着急地轉頭朝周圍看去。「眾卿，太后此話，不用放在心上。」

啪！

剛說完，一個臭雞蛋突然落在聖壇上。

砸在地上，發出一陣惡臭。

北殷王頓時怒火衝天，氣急敗壞地指着眼前的人怒罵起來。

「你們這群刁民，竟然敢對朕動手？抓起來，砍了他們的腦袋！抓起來！」

聖壇之下，卻無一人動作。

方才還有些懷疑的官員，此時更加肯定，誰也不敢上前，生怕惹了眾怒。

被侍衛擋在外面的百姓怒氣難消，爛葉子、石頭不斷丟上來。

堂堂北殷王，站在聖壇之上，頭上卻頂着一片爛葉子，氣得五官扭曲，渾身的肉不斷抖動着。

卻因為身體臃腫，連走路都十分艱難。

踉蹌著上前幾步，直接摔了個狗啃泥，掙扎著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