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各懷鬼胎

夜黑風高夜。

北殷皇宮中，彷彿四處都瀰漫着一股甜腥的味道。

這次用胡不留的陰謀被拆穿之後，北殷王讓他煉製長生不老丹的希望落空，對死亡更加恐懼，竟昭告天下，將所有術士抓進皇宮，要求他們煉製丹藥。

不過幾日的時間，若是沒有任何收穫，便會被殘忍斬殺。

術士死後，又找來新的人，送去萬寶樓。

只不過，長生不老葯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如何煉製？

以前北殷王還有所顧忌，不敢做得太張揚，可是現在，卻更加瘋魔。就算是朝中官員覲見，彈劾此事，北殷王也從來不放在心上，反而受到重罰。

輕則鞭打重傷，重則性命不保。

久而久之，無一人敢提及。

這段時間，數之不盡的術士被砍了腦袋，屍體堆放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血流成河。每日晚上，這些屍體都會送出皇宮，送到城外掩埋。

那堆積起來的屍體，簡直觸目驚心！

彷彿這裏根本不是皇宮，血氣瀰漫，早就已經成了一個魔窟。

子時。

拉着屍體的兩輛車朝外面駛去，車被壓得搖搖晃晃，沉甸甸的。

馬車剛剛路過皇宮門口。

「等等！」守在門口的侍衛不滿地皺起眉，呵斥道：「你怎麼回事？」

牽馬車的小太監嚇得微微一抖。「大人，怎麼了？」

侍衛指著馬車後方，怒道：「你是怎麼辦事的？不知道用布擋着點嗎？弄得滿地都是血。」

小太監回頭看去，因為馬車裏堆滿屍體，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灘血跡。

「對不住，對不住！」他連忙拱了拱手，陪笑道：「奴才已經放了一下破衣服擦血了，可還是止不住，上次送來的那批術士，全部被砍了腦袋，奴才也沒辦法。」

夜風吹來，揚起馬車上的帘子，裏面小山一樣的屍體露了出來，滾落在一旁的頭顱還大睜着眼睛，死不瞑目。

縱然是首頁的侍衛也嚇了一跳。

「快點！快出去！真是晦氣！」

小太監笑着連聲道：「明兒早上，奴才一定讓人來清理。」

一邊說着，一邊趕着馬車朝外面走去。

出了皇宮，一路離開京城，出了城門，才在亂葬崗停下。

小太監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才壓低聲音。

「到了。」

馬車中動了動，傳來一陣聲響。

死人堆里突然伸出一隻手，撥開周圍的屍體，一點一點，爬了出來。

小安子等在一旁，將手中的汗巾遞過來，笑吟吟道：「殿下擦擦吧。」

身材高大的男人抬起頭，昏暗的月光之下，一張俊美、五官深邃的臉，目光冷凝，隨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另外一輛車也搖晃了一下，流刀和道爾走了出來，身上也同樣沾滿鮮血。

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裏的情況，看到裏面慘白的屍體，還是不斷從馬車上滴落的鮮血，縱然是他們也有些慌張。

「這北殷的狗皇帝真是狠毒，為了什麼莫名其妙的長生不老葯，竟然殺了這麼多人！」

「比渠國還要狠！」

道爾神色凝重。「被逼到絕境，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一邊說着，轉頭朝小安子看去，有些擔心他們剛才的話，會讓他不滿，但對方臉上卻一直帶着淺笑，並不在意。

「世子妃很快就過來了。」

話音剛落，黑暗的樹林中，洛水心抬腳走了出來。

她已經提前再此等候了。

「淵戈，你們沒事吧？」

幾人點了點頭。「只要躲在屍體里，那些侍衛根本沒有懷疑，甚至沒有檢查，就放行了。」

洛水心轉頭看了一眼馬車上的人，能清晰地看到裏面堆積的屍體。

雖然若不是這些屍體，計劃不會這麼順利，但看到這麼多無辜的人被殺，l洛水心猛地握緊拳，眼中爆發出一陣怒意。

淵戈繼續道：「我們已經提前和渠國聯繫，隨時可以出發，你呢？」

他還是不希望讓洛水心留在這裏，如果能和他一起去渠國，自己絕對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洛水心卻微微搖頭。

「既然已經離開了皇宮，趁還沒有被人發現，你們就快走吧。等到涼城之後，祁將軍會將被囚的渠國士兵釋放，你們一同回去。」

見她說得堅決，淵戈心中更加失望。

但是現在，他又不得不離開的原因。

「若是我們現在離開，被北殷王發現怎麼辦？到時候牽連到你們身上……」

「這點你不用擔心。」洛水心道：「現在皇宮一片混亂，有殷無離的掩護，應該不會這麼容易被發現，你們還是儘快厲害吧。」

淵戈皺起眉，還想說什麼，道爾和流刀走上前來。

「殿下，我們真的該離開了。」

要是錯過時間，之後的計劃就要拖延了。

淵戈看着眼前的洛水心，欲言又止，手緊握成拳，咬牙道：「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渠國隨時歡迎你，只要你一句話，你便是我的王妃。」

才剛說完，一陣冰冷的氣息瞬間從後背湧上來，戾氣裹挾著殺意，瘋狂席捲著周圍的一切！

洛水心頓時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微微皺起眉。

他該不會也來了？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這句話，還輪不到你來說。」

淵戈不悅地轉頭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十分讓人不滿的身影。

殷無離直接走出來，站在洛水心身邊。

抬手，直接攬住她的腰，將人直接抱了過來。

「我的世子妃，不是你能動的。」

洛水心聞言，不滿地轉頭瞪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反駁。

「你告訴你，要是再次敢傷害洛水心，我就立即帶兵，剷平北殷，把她帶回去！」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殷無離眼底閃過冰冷的寒光，手臂佔有慾地抱着洛水心。

淵戈怒氣沖沖地看着他，抬腳走上前來。

「你給我等著！」

惡狠狠地說着，又轉頭朝洛水心看去，目光一瞬間變得溫柔。「我等你來找我，無論什麼時候。」

說完，朝她微微一笑，才終於轉身離開。

殷無離見狀，額頭青筋瞬間暴起，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幫他們送出去！

直接殺了，丟在這亂葬崗更好！

淵戈和兩人迅速起身上馬，扯進韁繩，回頭朝洛水心看去。

「以後再見。」

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明亮的月亮顯露出來，月光灑落在淵戈身上。

騎在馬上的人微微一笑，俊美非常，側身迅速離開。

三人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將洛水心的臉撥了過來。

殷無離臉上明顯帶着不悅。

「心兒，看他看呆了？」

洛水心將他的手撥開。「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會再見面，我自然是要多看一會兒的。至於你，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殷無離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下來。

「沒想到心兒這般無情。」

洛水心抬腳朝另一邊走去。

剛才跟在殷無離身後一起走出來的，還有一個人。

看上去年紀不大，分明就還是一個孩子。

身材瘦削，顯得身上的衣服格外寬大，手上拿着一根手杖，視線微微下垂，眼中沒有光彩。

這是……

洛水心仔細看着他的模樣，只感覺自己以前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對方似乎認出她來，微微一笑。

「世子妃，我們又見面了。」

洛水心聞言，驚訝地看去，

「你、你是……小卓子的弟弟？」

當初她和殷永塵聯手，準備將困在慈寧宮的洛大富救出來，卻遭到小卓子背叛，洛水心不得不流放嶺南，就連殷永塵也被幽禁。

小卓子是被皇後用弟弟威脅，不得不配合，但是在殷永塵重獲自由之後，就被斬殺。

沒想到，小卓子的弟弟竟然變成了殷無離身邊的智囊。

無論怎麼看，他都還是一個男子，竟然能考慮得這麼周全。

少年微微一笑。「世子妃叫我無一就好了。」

無一？

這個名字無論怎麼聽，都不像真名。

獨一無二嗎？

「你就是在殷無離身邊的幕僚？這麼好的主意，就是你想到的？」

無一微微點頭，抬起頭來，五官清秀溫和，帶着笑意。

「世子妃謬讚了，哥哥以前說過，是世子妃救了我們。本來我應該第一時間來找您的，卻拖延到了現在。」

「無妨。」

洛水心轉頭朝殷無離看了一眼。「就算只是現在過來，也總比有些人強多了。」

殷無離聞言，高高揚起眉。

「心兒是在說我嗎？」

「難道不是？」

說着，洛水心抬腳朝前面走去，低聲道：「無一，聽說就連暗樓也是你設計的？來和我說說，過去一年中，你們收集到了什麼情報？」

「是。」

無一十分謙虛道：「因為世子殿下的命令，暗樓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收集和世子妃有關的信息，在其他方便，根本擠不上世子妃的玲瓏珍。」

在過去的一年中，就算玲瓏珍不再運行，但潛藏在背後的情報網卻還在繼續，甚至不斷擴大。

洛水心看了一眼馬車上，那些術士的屍體，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要殺害多少人。

就算知道北殷王即將不久於人世，但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這期間，殺戮不會停止。

殷無離見兩人抬腳朝前面走去，快步跟上來。

「心兒？」

喊了一聲，兩人卻交談熱絡，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

只好乖乖跟在後面。

皇宮之中，一陣慘叫聲劃破天際。

幾個巡邏的侍衛嚇得微微一抖，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有些驚慌，卻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又有術士被殺了。

這段時間，每隔幾天，皇上都會斬殺幾名術士，第二天，再抓新的術士進來。

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

慘叫聲還在繼續，在深夜的皇宮中格外凄厲。

探玉宮位於皇宮最偏遠的西南方向，平時很少會有人過來，周圍也都是一些廢棄的宮殿，大多被當做冷宮。

但是在探玉宮中，卻關押著一位皇子。

因為涉嫌殺害大皇子，若不是芩貴妃以命換命，自己承擔一切，他此時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此時被關在探玉宮中，足有一年多沒有踏出過一步。

殷誠安坐在窗邊，面前放着一壺酒，伴着外面傳來的慘叫聲，臉上的笑容更加陰狠。

多殺一些！

再多殺一些！

最好能把所有人都殺了！

一邊想着，他立即大笑起來。

「殿下。」

刑部侍郎趁著夜色快步走進來，站在窗外。

「今日太醫院已經為皇上診過脈，如果沒有煉製出長生不老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

「長生不老葯？」

殷誠安聞言，仰頭大笑起來。「世界上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父皇只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殿下英明。」

殷誠安旋轉着手中的酒杯。「洛水心回來了嗎？」

刑部侍郎點了點頭，低聲道：「是，已經確定，那個從渠國來的洛忘，就是洛水心，不會有錯。」

「好！」

殷誠安猛地站起來，手中的酒杯瞬間碎裂成幾瓣，掉落在地。

他咬緊牙，看着外面的夜色。

「洛水心，殷無離！他們以為把我關在這兒，我就什麼也不能做了？等本王離開這裏，就是他們的死期！還有殷永塵！那個賤種，若不是本王身陷此處，怎麼輪得到他出風頭？」

「只要、只要等我繼承皇位！等我成為皇上！絕不會放過他們！」

「殿下。」刑部侍郎一臉諂媚，道：「大皇子已死，殿下便是太子，若是皇上駕崩，殿下自然要登基稱帝，誰也阻止不了。」

殷誠安得意地笑起來。

「本王才是真龍天子！」說着，大笑幾聲，猛地轉頭朝刑部侍郎看去，微微眯起眼睛。「你這一年來一直跟在殷永塵身邊，辛苦你了。等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刑部侍郎臉上大喜。

「能為殿下，不，未來的皇上分憂解勞，是下官的榮幸。」

聞言，殷誠安更是高興。「不錯，是時候通知其他人，讓他們也過來了。」

剛說到這兒，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術士的慘叫聲。

殷誠安笑得瘋狂。

「看來，皇位很快就是本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