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著魔（三更）

冰冷的聲音傳來，北殷王這才轉頭看去。

一看到站在門口的人，微微眯起眼睛，心底竟然生出一絲恐懼。

「世子？原來是你啊。」

殷無離抬腳走進來，抓過擋在洛水心面前的那個侍衛，一腳踢飛，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哀嚎。

剩下幾個侍衛嚇得後退一步，還沒來得及邁出第二步，殷無離突然靠近，把人丟了出去。

不過轉瞬間，幾個侍衛躺在地上，慘叫連連。

他一腳將擋在眼前的人踢開，來到洛水心面前，眉心緊緊皺着，將她上下打量一遍。

「你沒事吧？」

洛水心將手中的靈隕收起來，道：「無妨。」

殷無離這才轉頭朝身後的北殷王看去，臉色十分難看，怒氣駁雜。

「不知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北殷王看到他，頓時有些心虛，笑了笑。

「只不過是臨時起意，想要過來玲瓏珍看看罷了，沒什麼大事。」

「是嗎？」

殷無離卻絲毫不相信，方才他進來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

北殷王看到他的模樣，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害怕。「之前聽人提及你和洛水心之間的婚事，朕便特意過來看看，自從洛水心從嶺南回來之後，朕還未見過，難免有些不放心。」

「晉王死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由朕在照顧你和晉王妃，也算是半個父親，既然已經決定立她為世子妃，那自然需要好好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勝任這個位置。」

見他竟然還敢提及晉王，殷無離的臉色更加難看，握緊拳，聲音低沉。

「就算皇上要看，也不該一個人私自出宮。現在京城中看是平靜，但六皇子前幾日才剛剛出事，隨時都可能會有危險。若是皇上出了什麼事，就連是誰動的手，都查不到。」

一邊說着，他上前一步，語氣中還帶着明顯的威脅。

聽見這話，北殷王更是緊張，連連後退，

「有世子在，怎麼會出事？」

殷無離臉上卻無任何錶情，喜怒難辨，只那雙墨黑的眼睛中，滿是黏稠得化不開的黑暗，讓人心驚。

正在這時，洛水心突然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將殷無離拉了過來。

他的腳步一頓，轉頭朝洛水心看去，眼中的殺意才終於散去一些。

「我沒事。」洛水心安撫着他。

就算殷無離不出現，她也有把握能保護好自己，

北殷王帶着幾個侍衛就妄想對她動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更何況，此時他身邊已經無任何一個侍衛可以保護，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百姓。只不過，現在卻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洛水心朝他微微搖頭。

殷無離才道：「皇上現在是否已經看完了？」

北殷王額頭滲出細細的冷汗，點了點頭。

「洛水心身份不妥，要讓她成為世子妃，恐怕有些勉強，柿子還需仔細思量，不可任性妄為。」

說完，冷冷朝幾個侍衛看去。

「都還愣著幹什麼？回宮！」

迅速轉身朝外面走去，像是擔心殷無離會突然秋後算賬。

剛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朝洛水心看去，目光別有深意。

「日後有時間，朕再過來。」

說完，直接轉身離去。

人一走，房間中迅速安靜下來，噤若寒蟬。

洛水心稍稍鬆了一口氣，倒不是擔心自己有危險，而是擔心北殷王要是繼續留下，她可能就會忍不住動手。

「沒想到，他竟然會直接出宮找到玲瓏珍來。」

「是我疏忽了。」殷無離低聲道，心中懊悔，握緊拳。

要是他晚來一步，洛水心可能就出事了。

沒想到，北殷王竟然如此大膽，如此荒唐的皇帝，他還是第一次見！

殷無離臉上怒氣駁雜，咬牙道：「以後不准他再進入玲瓏珍！」

洛水心雖然也想這樣，但卻十分無奈。

「他身為皇上，若是真的想進來，誰又攔得住他，除非我的玲瓏真是不想開了。無論如何，若是他下次再來，我會小心避開。」

殷無離緊皺着眉。

「從今日開始，我就讓人守在玲瓏珍，不會讓他有任何機會得逞。」

他一邊說着，微微眯起眼睛。

芩貴妃一死，北殷往反而更加肆無忌憚，急不可耐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洛水心的身上。

一日不成親，他心中難安。

「不用擔心。」洛水心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顧好自己。」

殷無離見她如此，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倒是更希望，你多像小孩子一些。」

一邊說着，將洛水心攬入懷中，緊緊抱住，眼中閃過幽暗的光。

上次，洛水心被送到嶺南，這次，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傷害她！

-

北殷王來過之後，洛水心就很少再出現在玲瓏珍和饌玉樓，大多居於幕後。

時隔兩日，被六皇子送入皇宮中，還特意請太醫醫治的章安終於回來，身上的傷好轉了不少。

洛水心看了看他身後，卻發現只有他一人回來了。

「洛九不跟你一起回來嗎？」

章安搖了搖頭。「洛九暫時留在皇宮中保護六皇子，屬下辦事不力，竟然讓六皇子受了傷，還請洛姑娘責罰。」

洛九留下來了？

洛水心之前並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這麼說，是她自己決定的？

一邊想着，一邊道：「不關你的事，有人故意想要對他動手，你先回去休息吧。」

章安點了點頭，才轉身離開。

洛水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究竟是誰要殺殷仁青？

之前殷無離曾和他說過，那幾個刺客並非來自皇宮，而是在外散落的死士。只要有銀子誰都可以僱用，而且守口如瓶，無論如何逼問，他們都不會說出任何幕後黑手的消息。

當初從嶺南和她一起回來的幾個人中，現在洛九的武功算是最高，有她在六皇子身邊保護，也更讓人放心。

更何況，殷仁青對洛九幾乎言聽計從。

唯一能毫無顧忌對皇子動手的人，也只有洛九了。

洛水心在二樓坐了一會兒，卻遲遲不見殷無離出現。

如果是前幾天，他應該早就已經出現了才對。

「世子今日有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秦武低聲道：「沒有。」

奇怪。

洛水心起身離開了玲瓏珍，朝外面走去，直接穿過後院。

才剛走進二樓的雅間，就聽到老岩和洛大富的爭吵聲。

「真是痴人說夢！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把女兒送進火坑的。」

「現在不是我們同不同意的問題，既然他說了這番話，那邊一定是勢在必得。就算是我們，也沒有辦法……」

「胡說八道！你可是心兒的師傅，別告訴我，你要把她送出去嗎？要是這樣，我跟你沒完！」

「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老岩長長嘆了一口氣，十分為難。

「爹，師父，你們在說什麼？」

在這時候，洛水心走過來，站在門口叫住他們。

正在爭吵的兩人連忙轉頭看來，發現洛水心，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洛大富連忙道：「乖女兒，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該不會被她聽到什麼吧？

洛水心看出他們心中所想，直接道：「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要將我送出去，發生什麼事了？」

洛大富轉頭看了一眼考驗，緊皺着眉，怒氣沖沖。

「他來說！」

老岩這才站起身來，斟酌片刻，對洛水心道：「今日我收到了皇帝送來的消息。」

洛水心聽到這裏，就隱約猜到了一些。

老岩繼續道：「他知道，我是你的師父，所以有意向讓我在其中拉攏，讓你進宮當妃子。」

果然。

難怪這兩天一直沒有聽到消息，北殷王也沒有再出現，原來是將手伸到了老岩這邊，想從這裏入手。

「那師傅的想法……」

「我當然不會同意！」老岩連忙道：「你和世子即將成親，怎麼可能讓你進宮？只不過，他既然這麼說了，就是對你勢在必得。要是貿然反對，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滿。

「不滿就不滿，難道我們還會怕他不成？年紀比我還大，還要接心兒去當妃子，真是為老不尊！」

他怒氣沖沖地咒罵着。

「爹。」

洛水心叫住了他，此時雖然他們正在饌玉樓中，但還需小心。

那番話，要是傳到皇上耳中，肯定不會放過他。

洛大富也自知有些失言，安靜下來，小聲嘟喃道：「本來就是這樣。」

洛水心微微笑了一下。

「爹，師傅，你們不用擔心，我與殷無離已經想好對策，婚禮到時候會如期舉行，不會出岔子。」

兩人聞言，這才終於放了心。

「這才像話嘛，你們趕快結婚，生個大胖孫子給我抱一抱，才是正經事。」

「沒錯，沒錯。」老岩也跟着笑起來，道：「我已經好久沒有抱孫子了。」

「什麼孫子？那可是我女兒的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洛大富不滿地反駁道。

老岩卻不慌不忙，淡定道：「我是殷無離的皇爺爺，他們生的孩子就是我的曾孫，按輩分來算，比你還要高出一倍，不該插手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駱大富聞言，仔細算了算，確實是這麼回事，臉色頓時有些不愉。

「管你是誰，還曾孫？做夢！」

兩人說着說着，又吵了起來。

洛水心見狀，十分無奈，就算自己再怎麼勸，沒過一會兒，他們又會吵起來，只好轉身離開雅間，朝王府走去。

才剛進門，卻見徐弘手中捧著一個盒子，快步朝裏面走去，表情十分凝重。

「徐弘，你怎麼了？」

平時徐弘大多都在王府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神色卻如此慌張，難不成出什麼大事了？

徐弘轉頭一看到洛水心，臉色一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連忙走過來。

「洛小姐！真是太好了！「

「究竟出什麼事了？」

徐弘抬了抬手中的盒子，為難道：「這些是王妃命人送來的。」

「王妃？」

洛水心仔細看了看，那箱子中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

自從上次王妃離開王府，說要靜養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對於王府中的事也不再過問。就連洛水心當初被遠送嶺南，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這次怎麼突然命人送了東西過來？

正想着，徐弘繼續道：「每年這個時候，王妃都會特意送東西給世子，這是世子的生辰禮物。」

洛水心聞言，微微睜大眼睛。

「過幾天是世子的生辰？」

徐弘點了點頭，卻一點也看不出喜色。

「只是每年殿下一到這個時候，就脾氣暴躁，性格比平時更加陰沉，隨時會動怒。以往王妃送來的東西，都是直接放在房間。這次要讓屬下親自送過去，實在是有些擔心。」

跟在殷無離身邊這麼多年，對於世子的脾氣，他也已經十分了解，平時甚至可以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但唯獨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卻不敢絲毫造次。要是稍有不當，一樣是死路一條。

洛水心想起那日，殷無離說起以前的事。

當初晉王死訊傳來的時候，正好就是殷無離的生辰。

正是因為晉王歷年來從不會更改的習慣，讓殷無離發現他是被人殺害的，還被偽裝成重傷不治。

或許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這件事，深仇大恨，讓他如何能夠坦然面對？

洛水心想了想，道：「你把東西給我吧，我親自交給他。」

徐弘如蒙大赦，連忙將手中的箱子遞交給洛水心，還是不放心地提醒。

「洛小姐，世子殿下一到這幾天便會心情不好，還請您多擔待。」

「我知道。」

洛水心點了點頭，拿着東西朝裏面走去，卻並未去嘯風殿，而是轉身來到清安院中，將箱子放好，陷入沉思中。

-

皇宮之中，自從上次在玲瓏珍受挫之後，北殷王就一直怒氣沖沖，對於洛水心的執念反而越來越深，千方百計想要將她接入宮中，卻求而不得，恨不得找到老岩，讓他出面做說客。

可過去了兩天，卻還是遲遲沒有消息。

桌案上，一張畫卷緩緩打開，洛水心的模樣躍然紙上，嘴角含着一抹淺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身淡青色長裙，彷彿天上才有。

北殷王的視線落在上面，不一會兒就沉醉其中，目光漸漸變得迷離，雙手愛憐地撫摸著畫像上的人，一點一點湊近。

臉頰緊緊貼著畫像上的人，蹭來蹭去，狂熱地親吻着她的臉頰，身體開始顫慄。

正在這時，太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北殷王這才迅速回神，坐直身體，隨手將畫卷收起一半，放在桌旁，清了清嗓子。

「進來吧。」

御書房的門打開，皇后帶着幾個宮女緩步走進來。

「臣妾參見皇上。」

「皇後有什麼事嗎？」

北殷王淡淡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興趣缺缺。

皇后最開始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也算頗有姿色，只不過現在已經人老珠黃，無半點韻味。

而且自從大皇子出事之後，她對皇上也十分冷淡，是以，皇上看見她，眼中沒有一絲歡喜，反而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皇后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看到收起一半的畫卷，眉心微微皺起，想起之前世子命人傳來的消息，心情更是凝重了幾分。

「皇上，芩貴妃出事後，臣妾仔細想過，後宮之中嬪妃不多，現在剛剛入夏，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間選秀女充入後宮。臣妾手中有幾個不錯的人選，還請皇上一一過目。」

說完，朝身後的宮女擺了擺手，即迅速送上幾幅畫卷，一一展開。

北殷王轉頭隨便看了一眼，不耐煩道：「行了行了，皇后若是覺得喜歡，那便將他們都接入宮中來吧，也好熱鬧熱鬧。」

「是……」

皇後點了點頭，目光反而更加凝重。

之前聽說皇上對洛水心有意，要阻撓殷無離和洛水心之間的婚事，她就特意提出提出，要選秀女，送入後宮，好消除皇上對洛水心的念頭。

她還特意帶了幾幅畫卷過來，可沒想到皇上竟一點興趣也沒有，心思已經全部都放在洛水心的身上。

皇后只好讓人將畫卷放下，帶着宮女迅速離開。

剛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見皇上又將桌上那幅洛水心的畫像展開，一臉痴迷的看着，彷彿著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