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只是為了洛水心（一更）

洛水心聞言，在心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朝幾個丫鬟擺了擺手，接過他們手中的木梳。

霜兒見狀，嚇得連忙擺了擺手，慌張不已。

「小姐，不用了，霜兒怎麼受得起？」

洛水心卻將她壓在椅子上，道：「我本想從嶺南回來之後，就為你覓一名夫婿，定是要霜兒喜歡，而且對方也喜歡霜兒，會對你好的，這樣我也放心。只是沒想到，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霜兒微微低下頭。

「小姐是不是在責怪霜兒擅自做主？」

「不會。」

洛水心輕輕梳着她的長發，一邊道：「侍妾進門，不拜天地，不走正門，但該有的禮節不能少。」

桃木梳順着烏黑的長發緩緩落下。

「一梳梳到發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輕輕的聲音，帶着洛水心的祝福。

她頓了頓，繼續道：「四梳，只盼霜兒平安幸福，萬事如意順心。」

霜兒聞言，眼眶瞬間變得濕潤。

「小姐……」

她迅速起身，在洛水心面前跪了下來。

「以後霜兒不能侍奉在小姐周圍，小姐一定要小心。現在雖然天氣已經開始漸漸轉暖，但小姐也要注意保暖，不能受涼，以後可能沒有人會幫小姐更換暖手爐裏面的木炭了。」

洛水心將她扶起來。

「今日應該是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哭？你快做好，不然待會兒轎子要來了。」

霜兒低聲啜泣著，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重新坐下。

垂下的長發被一一盤起，用發簪固定，鏡子中的霜兒也變得沉穩了不少，眼中帶着喜意。

很快，陳侍衛便帶着幾個下人走上樓。

洛水心轉頭朝他看去，冷聲道：「霜兒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定不會罷休。」

「洛小姐請放心。」

說完，他走到霜兒面前。「霜兒姑娘，可以走了。」

霜兒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跟着他們朝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朝洛水心福身。

「小姐，霜兒走了。」

說完，才終於離開。

洛水心站在窗邊，看着霜兒坐上轎子，一路遠去，良久，也沒有收回視線。

「還在擔心？」殷無離一走進來，就看到她滿臉傷感，低聲詢問道。

「深宮中的人，如狼似虎，霜兒有幾分小聰明，卻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知未來會如何？」

就算是當初的洛水心，身為北殷首富的獨生女兒，帶着萬貫家財進入王府，也被百般刁難，更別說是丫鬟出身的霜兒。

殷無離從身後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低沉。

「深宮？心兒的意思是，為夫也在其中？」

洛水心聞言，眼中才終於露出一分笑意。「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夫君似豺狼嗎？」

「夫君？」

殷無離高高揚起眉，「心兒還是第一次叫我夫君，不容易。」

「這有何難？」洛水心轉過頭來。「夫君？夫君？還是你更喜歡我叫你相公？」

她一邊帶笑，一邊說着，卻沒有發現，殷無離的眸色一點一點變暗，眼底暗潮洶湧，攬着她的雙手慢慢收緊。

將頭埋在洛水心的肩膀上，聲音嗡嗡地傳來。

「心兒這是在引火上身。」

「現在可是下午。」洛水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世子最近未免也太閑了吧？大理寺的案子都完成了？」

殷無離冷冷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大理寺這麼多人，總要為夫出面，養他們還有什麼用？更何況……」

說到一半，一個夥計突然走了進來，端著茶水。

「洛小姐，世子殿下，這是酒樓中從江南買來的茶葉，秦公子說，一定要請您先品嘗過。」

洛水心見人一進來，連忙掙脫開殷無離的雙手，臉上還有些紅紅的。

剛才明明已經吩咐過，被人不能進來了，沒想到還是被看到了。

她連忙坐下，一邊隨口道：「江南的茶葉？我之前讓人買過嗎？」

現在才剛剛入春不久，這個時候的茶葉不算很好。

夥計道：「是按照慣例送過來的。」

說着，殷無離也抬腳走了過來。

夥計微微低着頭，側目看了他一眼，注意著殷無離的動向。

正說着，對方一靠近，手中寒光一閃，迅速沖了過去！

殷無離腳未落下，突然察覺到不對，迅速側身，淬了毒的黑色匕首順着兇手劃過，險些穿透他的胸膛。

他目光瞬間變得冰冷，淘汰怒氣瘋長，對方還沒來得及下一個動作，殷無離迅速抬手，扣住他的手腕。

只聽咔嚓一聲，骨頭瞬間斷裂，匕首掉落在地上。

「啊——」

慘叫聲頓時響起，陳青幾人迅速沖了進來，看到此時跪在地上的刺客，目光瞬間變得凝重。

「又來了！」

又？

洛水心注意到他的話，正要詢問，地上的刺客突然沖了上來，直朝殷無離衝過去。

剛上前一步，洛水心目光一冷，上前一步，一腳踢在他膝蓋，對方向前一摔，剛要起身，洛水心指尖一點，銀針刺入，立刻昏了過去。

陳青和幾人被剛才的異變嚇得臉色大變，長長鬆了一口氣。

「真是可惡！」他一腳踢在刺客身上。「越來越放肆了，殿下，洛小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洛水心隨口道：「你剛才說又？之前也有刺客找來？」

「對啊，昨天，殿下還受……」

陳青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世子以前吩咐過，不能告訴洛水心，連忙停了下來，不敢再繼續。

洛水心不滿地轉頭朝身邊的殷無離看去。「你受傷了？」

殷無離擺了擺手。

「你們先退下吧。」

「是。」

陳青立即抓起地上的人離開。

等人走了，洛水心上前一步。「傷到哪兒了？」

「無礙，不過皮肉傷。」殷無離隨口道。

洛水心卻並不放心。

「我看看。」

見她十分執著，殷無離只好張開雙臂，脫去上衣，露出腰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纏着繃帶，上面滲出淡淡的血跡。

洛水心心頭一疼。「這叫皮肉傷？」

「和以前比起來，已經輕多了。」

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她更加心疼。

殷無離的身上佈滿傷口，此時裸露在外的雙臂，胸膛和後背，大大小小的傷口，大多數已經結痂，有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卻還留着巨大地傷口。

可想而知，當初受傷的時候，有多疼。

殷無離並不上戰場，怎麼身上會有這麼多傷口？

而且看上去，他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會有人上門刺殺……

指尖輕輕在上面碰了碰，洛水心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動作，雖然知道這些傷疤早就應該已經不疼了，但還是擔心自己會碰傷他。

「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

「記不清了，從父王死之後，就有源源不斷的刺客，甚至一天都能來好幾次，剛開始或許還會擔心，現在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次只不過是不小心，否則不會讓他們得逞。」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

自從晉王戰死沙場之後，他還沒能從悲傷中抽離，就開始有此刻潛入王府，想要殺了他。

當時殷無離不過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被源源不斷的刺客嚇得徹夜不眠，害怕自己某天突然被殺。

後來，才漸漸放鬆下來，身上的傷越來越少。

對方似乎也發現殺不了他，派來的殺手少了許多，只是這幾天去，卻又突然多了起來。

上次是在他不設防的情況下，才不小心受傷，並不嚴重。殷無離不想讓洛水心擔心，才囑咐其他人不要說出去。

「究竟是誰動的手？」洛水心緊緊皺起眉，看着他身上的傷口。「誰會和一個孩子過不去，還追殺了你這麼多年？」

殷無離不知想到什麼，眼中閃過寒芒。

「還能有誰？他們當初殺不了我，現在不能，以後也不能。只不過是忌憚我的勢力越來越大，會威脅到他們罷了。他們越慌，就代表開始害怕我了。」

洛水心亂卻更加擔心。「這麼說來，他們以後肯定更加不會放過你了。此刻源源不斷，你不可能一直都警惕防備，要是被他們找到機會……」

一想到那個畫面，洛水心就跟着心頭一緊。

殷無離卻並不擔心，揚唇笑了起來，眼中帶着絕對的自信，將她攬入懷中。

「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心兒出事。」

「我又不是擔心自己。」

「我知道。」

殷無離眼中露出幾分暖意，低頭親吻了一些她的發燒。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不用任何人的關心，無論是誰，都只會成為他的拖累。

但是現在，聽着洛水心的地域，心頭卻湧起一絲甜蜜，前所未有的滿足。

—

丞相府中，唐語晴正在大發雷霆。

丫鬟快步從外面跑進來，慌張道：「小姐，小姐，那個霜兒，真的被四殿下接進去了。」

「什麼？！」

唐語晴不敢相信地站起來，臉色微微一白。

最開始，聽其他人說起的時候，她還不願意相信，塵哥哥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可沒想到，現在就連人都被接走了。

她呆愣在原地，本來已經說服丞相，同意了自己和殷永塵的婚事。按照計劃，再過幾天，四皇子就會來提親，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個霜兒。

那個該死的丫鬟！

難怪那天在饌玉樓的時候，一看到她，樣子就怪怪的！

「小姐，四殿下真是太過分了！」丫鬟不甘心道：「明明已經答應了和小姐的親事，馬上就要成親，現在卻突然將一個丫鬟先一步接近府，讓被人怎麼看小姐？」

「就是，這個丫鬟竟然還懷有身孕，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丞相大人知道，一定會生氣的。」

唐語晴握緊拳。

她等了這麼久，跟在殷永塵身邊，為他出謀劃策，不顧丞相的反對，都要和他在一起。

甚至為了能把他從宣宜宮中救出來，求了丞相三天，本以為苦盡甘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還不如一個丫鬟！

「我早就看那個丫鬟不對勁，一定是她勾引了塵哥哥！一定是的！」

一個丫鬟走上前來，低聲道：「小姐，霜兒只不過是一個丫鬟，怎麼敢做出這種事來？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幫忙！那個洛水心是霜兒的主子，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

「小姐還記得，上次小姐只不過是說了霜兒幾句，洛水心竟然還反過來責罵小姐，她肯定早就知道！」

「明明知道小姐和四殿下的關係，竟然還慫恿自己的丫鬟做出這種事來，真是太可惡了！」

「是她嗎？」唐語晴微微皺起眉來，有些猶豫。「我看洛水心不像是這樣的人。」

丫鬟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懷孕的侍妾在小姐前面入府，肯定會被人嘲笑。而且，她先進去一步，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仗着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反過來欺負小姐。她家小姐洛水心，不就是這樣嗎？」

「她敢！」

唐語晴一拍桌子，氣得站起來，緊緊握拳。

「不過是區區一個丫鬟，怎麼可能爬到我的頭上來！」

另一邊，轎子接霜兒離開饌玉樓，卻並沒有卻皇宮，而是朝另一邊走去。

殷永塵本來一直住在皇宮中，但北殷王知道他和唐語晴的親事之後，顧及殷誠安的教訓，特意賜下府邸，讓他搬出皇宮。

本來是應該在同唐語晴成親時，才搬出來了，卻因為霜兒出現，不得不提前到來。

侍妾進院，不走正門。

黃昏十分，轎子停在府邸後門。

霜兒走出來看了看，不見殷永塵的身影，一臉嬌羞地詢問身邊的陳侍衛。「殿下呢？」

陳侍衛淡淡道：「殿下還有公務要忙，等晚上回來，霜兒姑娘先進去吧。」

「好。」

霜兒點了點頭，一邊張望着周圍，一邊朝裏面走去。

雖然殷永塵還沒有正式入住，但這裏的東西一應俱全，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因為四皇子現在風頭正盛，甚至比晉王府還要華麗幾分。

她心中驚喜不已，目不暇接地看着。

一直來到房間，陳侍衛才道：「霜兒姑娘就先住在這裏吧。」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霜兒仔細打量著房間，臉上帶着激動的紅暈，在一旁坐留下來，緊張地等著。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能和四皇子在一起。

她抬起手，拿出一直藏在袖子裏的那隻簽，微微起來。

那個和尚果然沒有說錯，她可以和心儀之人永結同心。

小心翼翼地收好，霜兒規規矩矩地坐着，耐心地等待殷永塵的到來。

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就算有丫鬟前來，請她去用晚飯，也被霜兒拒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靜悄悄地，就連下人都睡著了，房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霜兒迅速轉頭看去，一看到門口的人，臉上立即露出一抹喜色，迅速站起身。

「殿下！」

殷永塵一身玄色華服，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冷，寒徹心扉。

他直接抬腳走進來，視線在霜兒身上一掃而過。

霜兒卻像是沒有察覺，走上前來，道：「殿下，妾身為您寬衣。」

剛抬手，卻被殷永塵突然抓住手腕，微微收緊，傳來一陣劇痛，疼得霜兒皺起了眉。

「殿下，好疼啊……」

「為什麼告訴洛水心？」殷永塵的聲音冰冷，帶着磅礴的怒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答應過本王，不會告訴任何人，卻剛回去，就將此事告訴洛水心，請她來出面，是不是？」

霜兒臉色微微發白，連忙搖了搖頭。

「不是的……」

「還敢說謊？！」

殷永塵猛地抬高聲音。「或許，本王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你。若不是你讓洛水心知道，本王又何必為了她，接你過門？」

若不是不想要讓洛水心看低了他，不想要讓洛水心失望，他怎麼會打亂自己的計劃！

霜兒聞言，震驚地朝他看去。

「殿下接我過門，是因為……我家小姐？」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殷永塵隨手甩開她，冷冷道：「既然你想要住在這裏，那便讓你住個夠！本王不會管你！」

說完，看也不看霜兒一眼，直接轉身離去。

霜兒癱坐在地上，渾身冰冷，面色蒼白，就算是滿身紅衣，也沒能染上一絲喜色。

冷風從外面吹進來，本應是大喜之日，卻如同置身冰窟，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