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洛九（三更）

嶺南炎熱，再加上無人居住，外面幾乎很難看到人煙。

比起北方北川的荒涼，呈現出另一種蕭條之態。

男人來到衙門外，長驅直入。正在門口打瞌睡的人立即進行，迅速上前阻攔。

「喂？你是誰啊？這裏是衙門，不能進！」

男人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直接走進去，不少衙役和捕快都跑了出來，將他攔住。

「何人擅闖縣衙？不要命了嗎？！」縣令和師爺一起走出來，看到此時站在人群中央，帶着帽子的人，冷聲呵斥道。

男人卻紋絲不動，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我來尋一個女囚。」

縣令聞言，大笑起來。

「你來找囚犯？也該去縣侯府找，這裏也沒有你要的人，還不滾出去！」

「流放的犯人，為何去了縣侯府？」

「犯人該去什麼地方，是本官做決定，你什麼身份，敢來質疑本官？趕快把人趕出去！」縣令大呵一聲，揮了揮手，十分不耐煩。

男人帽檐之下的唇角卻緩緩揚了起來，卻不見一絲笑意，青天白日的，突然生出一絲寒意。

「難道，我不能問嗎？」

「你算什麼東西，你……」

縣令的話剛說到一半，眼前的人突然摘下帽子，拾眸朝他看去，目光冰冷鋒利。「我如何？」

他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臉色瞬間煞白，忙不迭地跪下來，慌張道：「殿下！下官不知世子殿下大駕光臨，還請殿下恕罪。」

旁邊的師爺和幾個衙役聞言，嚇得連忙丟下手中的武器，紛紛跪了下來。

殷無離抬腳走過來，冷聲道：「洛水心呢？」

「洛……洛水心？我們沒有見過這個人啊……」縣令慌張地說着，轉頭問師爺。「人呢？」

「洛水心？」

師爺正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迅速翻了翻手中的花名冊，臉色頓時大變。「大人忘記了，前兩天，所有的女奴，都已經送去……送去縣侯府了……現在可能已經，已經……」

縣令嚇得渾身一震，一巴掌直接甩在他頭上。

「你、你怎麼把她也送過去了？你這不是找死嗎？」

師爺瑟瑟發抖。

「大人之前沒有說，縣侯那邊又急着要人，就……」

「糊塗啊！」

殷無離微微眯起眼睛，寒光乍現。「你們將洛水心送到何處去了？」

縣令神色慌張，一邊磕頭，一邊哭喊道：「殿下，下官根本不知道，他們竟然把人送去了縣侯府，如果下官知道，一定會阻止他們的。」

聞言，因為猛地握緊拳，面色陰寒，一腳直接踢在縣令頭上。

「你竟然敢！」

之前在進來的路上，他就聽人說起過嶺南的縣侯，已經糟蹋害死了不少女囚，這個狗官，竟然把洛水心送了過去！

死不足惜！

縣侯向後摔了一個狗啃泥，撞在門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鮮血不斷從額頭湧出來，嚇得連忙爬起來，趴在地上磕著響頭。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殷無離利眸微眯，眼中殺意翻湧，掐着他的脖子，將地上的人提了起來。「若是心兒出了一點事，你十個腦袋都不夠賠！」

「是！是！」

縣令連忙點了點頭，捂著頭上的傷口朝外面走去。

殷無離面色陰沉地跟在後面，剛走到門口，腳步突然停了一下，突然開口：「送洛水心過來的衙役是哪些？」

幾個衙役緊張地走出來，連忙道：「殿下，是、是我們送過來的。殿下放心，洛小姐一路上都很好。」

「本世子聽說的，卻不是這樣。」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冰冷的氣息。

衙役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跪在地上，連聲道：「我們一路上都把洛小姐照顧得好好的，還……」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驚恐地睜大眼睛，甚至還沒有看到殷無離出手，喉嚨上被利刃劃出一條傷口，鮮血湧出。

甚至來不及說一個字，就倒在了地上。

剩下兩個衙役嚇得神色大變，轉身要跑，還沒跑出大門，只見一道冰冷的寒光閃過，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殷無離冷眼將劍回鞘，視線沉沉地落在已經嚇傻的縣令身上。

縣令被冰冷的視線心愛的雙腿發軟，帶着他迅速朝縣侯府走去。

殷無離提着人直接闖入，縣侯李威正坐在一堆女人中間，美酒美食，鐘鳴鼎食至極。

嘭一聲，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李威怒氣沖沖地呵斥道：「什麼人？竟然敢擅闖……」

說還沒說完，突然看到站在門口的人，臉色陡然一變。

「世、世子殿下！？」

他連忙爬起來，卻因為身材過分臃腫，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打翻在地上，推開身邊的女人，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連忙跪在地上。

世子為什麼回來嶺南？

該不會是為了洛水心吧？

想起前兩天的事，他額頭頓時滲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殿下，怎麼來嶺南了？要是下官知道的話，一定、一定……」

殷無離一腳踢在他身上，李威臃腫的身體撞在地上，身上的肉還在不斷晃動着。

「洛水心呢？」他上前一步，手中的劍刺入胸口，一點一點刺入，鮮血不斷湧出。

世子的聲音更加陰寒滲人。

「如果她出了一點差池……」

他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卻嚇得李威渾身顫抖。

縣侯疼得臉色煞白，冷汗不斷從額頭滾落下來，連忙道：「沒有，沒有，下官怎麼敢傷害洛小姐，她現在已經不在這裏，而是去了……去了……」

「何處？」

「礦山……」李威小心翼翼說道。

殷無離目光陡然變得鋒利，握緊手中的劍，腦海中浮現出洛水心的模樣，身上的寒氣不斷撕裂空氣，瘋了一樣肆虐！

「你為官期間，害了多少人？就算是殺了你，也是便宜你了！」殷無離劍尖一挑，血光四濺！

一隻斷臂飛了出去！掉在地上！

「啊——我的手！」李威慘叫一聲，慘叫起來，不斷在地上打滾。

殷無離狠狠踢了一腳，把人抓起來。「去礦山！」

李威渾身是血，顫抖著連忙點了點頭。

「是，是。」

爬著朝外面走去。

—

礦山上。

洛水心之前還覺得他們住的地方不錯，可等到一下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住在這裏了。

傾盆大雨不斷從外面灌進來，山洞中開始積水。

好不容易把那些水排出去，又有新的灌進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洛水心看了看外面的雨勢，道：「我出去找些東西，或許能把缺口擋住。」

李老點了點頭，跟着他一起朝外面走去。

「我也一起去。」

洛水心走到洞口，回頭看了一眼還躺在礦洞中，一動不動的人，微微皺起一下眉，到底是什麼也沒有說，迅速離開。

雨勢太大，就連挖礦的工作都不得不暫停了。

找了很久，她才終於找來一塊不要的木板，正準備回去，一來到礦洞門口，卻突然聽見一陣說話聲。

「快點快點！下一個該到我！」

「急什麼呢？礦山多久沒有來這麼好看的姑娘了？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

洛水心聽見這話，快步來到礦洞，仔細看去，光線黑暗的礦洞中，上次被她打跑的幾個人竟然又來了！

一個人壓在那個女人身上，正準備脫她的衣服，動手動腳。

此時已經清醒過來的女人卻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錶情，麻木地接受着一切，甚至不掙扎。

洛水心快步走過去，抬起手中的木板，狠狠砸在那人身上！

轟隆！

木板瞬間裂成幾半。

「誰啊？！」

那人疼得大喊一聲，迅速轉頭看來，一看到洛水心，臉色頓時一變。

「怎麼、怎麼會是你？」

洛水心冷眼看着他。「我說過，不要讓我看到你來這裏，看來你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那人慌張地後退了幾步。

「你……你要幹什麼？」

黑暗中，洛水心眼中閃著冰冷的光。「看來，需要再給你一點教訓！」

說完，一腳踢在他胸口，直接將人摔在牆上。

「你、你竟然敢打我！」

那人想要反抗，卻被洛水心一腳踢了回來，摔在地上，捂著胸口爬不起來。

另外兩人想要逃走，也被全部抓回來。

洛水心轉頭看向此時從床上坐起來的女人。「現在人在這裏，你要怎麼處理？」

女人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眼中沒有任何光輝，一片死寂。

地上的人立即叫罵起來。

「我上她是看得起她！早就已經被縣侯玩過了，一個破鞋拔了。給我們上兩次，她可能還求之不得呢，你……」

正說着，女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凶光，嘶吼一聲，迅速沖了過來，抓起地上的木板碎片，撲到那人身上。

「你幹什麼？」

那人被嚇了一跳，想要反擊，卻被女人一木板刺在肚子上。

「殺了你！殺了你！……」

她瘋了似的，不斷將木板碎片刺在他身上，眼睛猩紅，嘴裏只重複著一句話。

那人竟然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身上被刺得滿是傷口，疼得他不斷慘叫着。

另外兩個人被嚇得臉色慘白，連站都站不起來。

木板的碎片並不算鋒利的，雖然不能刺中要害，那人身上已經被刺得血肉模糊，鮮血不斷湧出。

「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他慘叫着，不斷後退。

洛水心走上前，將地上的女人拉起來。

她渾身都在發抖，身上沾滿了那人的鮮血，雙手也被木板的碎片磨得鮮血淋漓，眼睛發紅，還在不斷重複著。

「殺了你……殺了你……」

三人立即爬起來，扶著身上滿是傷口的人，踉蹌著朝外面走去，指着她們。

「你、你們給我等著！」

「滾！」

洛水心冷冷呵斥一聲，拉着女人朝另一邊走去，用雨水清洗乾淨她身上的血。

女人看着眼前的水珠，一點一點找回理智，抓着洛水心的衣服，嚎啕大哭起來。

「沒有人來救我……沒有人……我被他……我不斷喊，我求饒，可是沒有人……」

洛水心心頭一沉，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

她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心裏有多少委屈，多少恨，雨水一樣宣洩出來。

一直到李老拿了新的木板回來，將雨水擋住，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我爹爹是嶺南不遠處的縣令，兩個月前有一起案子，爹爹審的，可是他們都說，是爹爹收了賄賂，把兇手放走。」

她坐在角落中，輕聲道：「爹爹怎麼可能受賄？他是縣令，卻把每年的俸祿都給了吃不上飯的百姓，我們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可是巡撫一查，說什麼證據確鑿，整個家都被抄了。爹爹不堪其辱，弔死在房樑上，娘親也緊隨而去。」

洛水心緊皺着眉，山洞中靜得可怕，只有雨水打在木板上的聲音。

她繼續道：「哥哥都被充軍，只有我，被到嶺南，我本以為保住了一條性命，可沒想到，衙門竟然把我賣給了那個狗官！」

她握緊拳，咬牙切齒。

洛水心遞來一些水，她連忙接過來，卻放在一旁，着急地跪下來。

「姑娘，你剛才打他們很厲害，你教教我吧，我不想被人欺負了。」

洛水心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李老，道：「你學武，為什麼？」

她眼中閃過一道陰暗的光，殺意洶湧。

「殺了李威！」

「好！」

洛水心一口答應，將她扶起來。「我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再次沉默下來，只道：「我在家排行第九……」

「那就叫你阿九吧。」

阿九點了點頭，後退半步，再度跪了下來，一下一下磕頭。「謝謝，謝謝，只要姑娘願意，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洛水心卻道：「不，我要你好好活着。」

阿九低着頭，局促不安，猶豫了很久，才終於開口。

「我、我能不能叫洛九？」

洛水心微微一愣，轉瞬笑了起來。

「當然可以。」

洛九欣喜若狂，連忙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李老笑了笑。「既然沒事，那就好，快過來休息吧。」

洛九緊緊跟在洛水心身上，現在才知道，原來洛九年紀竟然比洛水心還要大上三歲，按理說，應該是洛水心叫她姐姐才對，卻被洛九惶恐地拒絕了。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才終於停下，洛水心正在盤算著以後的時候。

當初自己來嶺南，是不想連累別人。流放中的犯人如果逃走，家人就會受到牽連。

算算時間，現在老岩應該已經將洛大富治好，準備離開。

自己在礦山住了兩天，大致了解了這裏的情況，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住下去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洛水心以為是士兵又來叫人去採礦，等了一會兒，對方卻直接來到了他們的礦洞。

剛才被他們趕走的三個人就跟在士兵身後。

「就是她們打的？」

三人連忙點了點頭，指著洛水心和洛九。「就是她們把我們打成這樣的，還說要是殺了我們！」

士兵轉頭看向他們，用官刀在牆壁上敲了敲。

「還敢殺人？給我過來！」

洛水心冷冷道：「我何時殺他了？不過教訓教訓而已。」

士兵和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怒氣沖沖道：「好！那我也好好教訓教訓你！」

三人聞言，得意地笑起來。

洛水心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轉身將拿起礦洞中的外衫，悄悄把一份名單遞給李老，低聲道：「幫我去聯繫這幾個人。」

李老有些慌張。

「聯繫他們？做什麼？」

洛水心揚起唇角，輕聲道：「幫我問他們一句話，想不想離開這裏。」

李老倏地睜大眼睛，但洛水心卻沒有再解釋，轉身跟着幾個士兵轉身離開了。

等人走了，他翻開手中的名單看了看，上面寫了四十多個人的名字。李老想起剛才洛水心的語氣，心裏更加慌張。

她該不會，是想要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