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叫夫人（三更）
「你繼續在宮中查探，不要被人發現了你的身份，如果夫人想要進宮，就由你出面。」
「夫人？夫人是誰？」
世子說完，小安子卻一臉不解，剛問出口，就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點了點頭。「是，屬下一定會暗中幫助夫人的。」
殷無離又拿起桌上的冊子，翻開。
可小安子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牢房中的樣子。
雖然這裏十分乾淨整潔，沒有枯草和老鼠，甚至還準備了床和桌子，可要是和世子的身份比起來，卻實在是簡陋寒酸得過分。
他剛才進來看到的時候，就十分不滿了，此時微微皺起眉，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開口。
「殿下，屬下有一事不解。」
「說。」
「大理寺是殿下的地盤，所有人都是您的下屬，就算到了牢獄中，也根本不用真的被關在此處，真是委屈了殿下。只要大家不說出去，誰會知道？」
殷無離揚唇笑一下，眼底閃爍著寒芒。
「既然是要演戲，那當然是要做全套。只有我在此，他們才會放心，況且，誰說大理寺中，就一定都是本世子的人？」
小安子一驚，迅速明白過來，卻還是覺得委屈。
「殿下乃人中龍鳳，豈能被困居在這斗室之中？以後定能騰雲直上，扶搖九萬里！」
殷無離只是淡淡一笑，眼底透出滿滿的傲氣。
「你在宮中待得久了，越來越會說話了。」
小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屬下說的都是實話，絕沒有半句虛言。」
「算了，先下去吧，儘快回宮，別被人看出破綻。出去之時，將大理寺卿叫進來。」
「是。」
小安子起身離開。
殷無離坐在牢房中，手中拿着書，視線落在上面，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中滿是剛才小安子說的那番話。
能在皇上面前，直言拒絕，還說出那番話來看來真是心中有他。
這麼久以來，那個女人竟然一直嘴硬，不肯承認，就連立世子妃，也被拒絕。現在看來，原來都是在害羞。
他揚唇笑起來，眼中透著暖暖的笑意。
沒想到，那個丫頭竟然也會害羞？
她今日在乾清宮中，和皇上說了那番話，應該很快，就會忍不住來找他的。
殷無離期待起來，眼中透出幾分自信的光芒。
正想着，大理寺卿奉命走進來，拱手彎腰，詢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殷無離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淡淡道：「夫人應該很快就會到大理寺來，屆時由你帶着她從側門進入，莫要被其他人看到。」
「夫人？」
大理寺卿也愣住了，驚訝地抬頭朝殷無離看去。「殿下是什麼時候立的世子妃？」
他怎麼不曉得？
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想這整個王府之中，世子身邊的女人，好像也只有洛水心一人……
難不成……
難不成她就是夫人？！
大理寺卿猛地睜大眼睛，連忙道：「是，等洛小姐來了，屬下一定……」
「叫夫人。」
話還沒說完，殷無離一個視線掃過來，冰冷刺骨，糾正道。
大理寺卿嚇得渾身冰冷，連忙點頭。
「是夫人！是夫人！等夫人來大理寺，下官一定親自從側門，將夫人迎進來見殿下。」
殷無離的臉色這才稍稍有所好轉。
「行了，下去準備吧，她應該很快就會來的。」
「是。」
大理寺卿迅速答應下來，轉身離開。
才走出牢房，就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細細的汗珠。
實在不解，什麼時候，洛小姐變成世子妃了？沒聽說啊。
上次見面的時候，兩人不是針尖對麥芒嗎？
而另一邊，洛水心並不知道自己方才在乾清宮中搪塞北殷王的一番話，竟然這麼快，就傳到了殷無離的耳中，她正帶着霜兒來到駙馬府中。
駙馬的屍體停放在此，她必須進去查看一二，才能確定心中的猜想。
洛水心站在門口，霜兒上前敲了敲門，對門童道：「我家小姐前來祭拜駙馬。」
那人看了看霜兒，又轉頭看了看洛水心的模樣。
「二位請在此稍候，小的馬上便去通報公主。」
說完，重新將門關上。
洛水心打量着眼前的駙馬府，心中唏噓。
當初駙馬中了文狀元，仕途坦蕩，後來又同最受寵的二公主成親，北殷王龍心大悅，便建了這座駙馬府，十分闊氣。
只是此時，屋檐和門上全掛了白布，門口掛着兩個白燈樓，上書一個「奠」字，透著蕭瑟悲涼之感。
「小姐。」霜兒擔心道：「二公主會讓我們進去嗎？」
洛水心搖了搖頭。
「不知，不過我們必須進去，不看到駙馬的屍體，所有推測都不能算數。」
正在此時，只聽吱呀一聲，方才剛剛合上的兩扇木門，盡數敞開。頭戴白花，身穿白衣的殷傲雪怒氣沖沖地走出來，眼中寒光凌然，手中提着一柄佩劍，滿臉怒容地瞪着洛水心，恨不得刺客就將她殺了，身後還跟着一群家丁。
「你還來幹什麼？！害了駙馬還不夠？」她一開口，便高聲呵斥。
「公主，可否讓我進去，祭奠駙馬，盡一份心意？」
「心意？你還有什麼心意？」殷傲雪冷笑道：「我不去找你，你竟然還敢找上門來！真當駙馬府沒有人了嗎？！世子害駙馬不夠，竟然還敢讓你上門來羞辱挑釁。實在是欺人太甚！」
洛水心微微斂眉，沉聲道：「二公主，現在案子還未查明，世子也只是為了安撫民心，才進了大理寺，但並不意味着，他便是兇手。若是您一味盲目執著，真正的兇手此時還在逍遙法外，在背地沾沾自喜！」
「胡說八道！殷無離就是兇手，難道我還能認錯？都是因為駙馬查到對他不利的證據，他才會痛下殺手！」
她一口咬定，根本不聽解釋。
洛水心目光漸漸轉冷，她知道殷傲雪和駙馬伉儷情深，肯定十分憤怒，但也不能這樣抓住這點牢牢不放，冤枉別人。
根據她的了解，殷傲雪也不是蠢笨之人，看來是被痛苦沖昏了頭腦！
「二公主，你們查到王傳書貪污的證據之後，是誰告訴你們，他是世子屬下的？」
「當然是他自己說的，還能有假？」
洛水心搖了搖頭。「當然是假的。你既然已經查到他的為人，就更應該知道，這種事怎麼可能會輕而易舉說出來？」
殷傲雪一愣，眼中透出一絲猶豫，但很快又道：「那是因為我們把他灌醉了，酒後吐真言，才會說出來的。」
「那敢問二公主，你們又怎知，王傳書已經醉了？而不是在裝醉？故意將罪都全部推在殷無離的頭上？」
「這……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我和駙馬都錯了？！」
洛水心點了點頭。
「只要二位細思，便能夠發現。」
「不可能！不可能！」殷傲雪大喊著，一把拔出手中的佩劍，指著洛水心咬牙切齒。「定是昨日，我將殷無離送進大理寺，你心有不甘，才故意來顛倒黑白，挑撥是非！駙馬做的事，絕對不會有錯！他已經過世，你竟然還敢污衊於他！今日，我便將你一起治罪！」
說着，右腳在地上輕輕一踩，身形輕盈地躍起來，氣勢洶洶地沖向洛水心，手中的劍刃在空中挽出劍花，閃著寒光。
洛水心眸色一利，右腳微微向後退了半步，卻並未逃走，反而迎面衝去，絲毫沒有退縮。
劍來，迅速彎腰，身體幾乎和地面平行，雙腳向前滑行，從她的劍鋒下穿了過去。
殷傲雪見一擊不中，咬緊了牙，猛地回身，再一劍挑了過去。
洛水心身形未停，見她攻勢又來，腰輕輕一轉，在空中扭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竟然再度避開！
他拉開一步遠的距離，冷聲道：「二公主，今日我好言相勸，你卻招招奪命，你仔細想想，我所說，難道沒有一點道理？是人都會犯錯，就算是駙馬也……」
「不會！不會！是你故意這麼說，詆毀於他！我絕不允許！」
二公主怒吼著打斷她的話，又沖了過來。
霜兒緊張地等在一旁，着急地握緊雙手，想要上前幫忙去，卻根本不會任何武藝。
愣了一會兒，就突然想起來，小姐是什麼時候學的武功？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正想着，洛水心再度避開殷傲雪的殺招，見對方還不肯停下，眼底閃過一道冰冷的光。
「既然二公主執意如此，那就別怪我動手。」
殷傲雪冷笑一聲。
「動手就動手，難道我還會怕你嗎？」
她抖了抖手中的劍，約了過來。
洛水心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見牆邊放着幾根竹子，快步過去，剛要拿，劍刃突然從上至下劈了下來，差點砍在她手上！
電光火石之間，洛水心迅速將右手收回，左手順勢拿起木棍，輕輕上上一挑，便將劍刃擋開。
柔軟的劍身在空中彎曲彈回去，震得二公主虎口生疼。
洛水心手中只一根竹棍，橫掃過去，招式凌厲，大開大合，遊刃有餘，步步緊逼。殷傲雪被逼得不斷後退，差點擋不住，頓時緊張起來，大喝一聲，迅速後退兩步，眯起眼睛，冷冷看着眼前的洛水心。
「我從來不知道，遠近聞名的洛水心，竟然還會武功？」
她自詡自己從小練武，就算是男子，也要輸她三分，可沒想到，在洛水心手中竟然絲毫討不了好處！
洛水心不想繼續和她打下去，既然二公主不同意關明正大地進去，她還有其他很多種方法，便道：「既然二公主不願讓我們進去，那我們便先告辭了。」
說完，轉身要走。
「站住！休想逃！」
殷傲雪怎麼可能讓她離開，提劍再次衝上來。
鋒利的劍尖劃破空氣，直指洛水心大開的後背！
「小姐！小心！」霜兒大喊一聲。
洛水心卻早已察覺，手中的竹棍一甩，動作行雲流水，彎腰躲過鋒利的劍刃，竹棍在地上滑過，敲在殷傲雪手上。
鏘——
佩劍掉在地上。
洛水心手中的竹棍轉了半圈，還沒等二公主反應過來，就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目光冷凝，自始至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動。
殷傲雪的動作不得不停下，心有不甘。
「你還想動手？」
「我從未想過要傷二公主，只是希望你能冷靜下來，想清楚。」洛水心將木棍收回，丟在地上。
「公主，得罪了。」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霜兒被剛才那一幕嚇得心驚膽戰，連忙追上去。
殷傲雪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氣得渾身微微顫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洛水心剛才說的話。
駙馬真的錯了？
他們冤枉了殷無離？
不！
不會的！
駙馬不可能會犯錯！
一定是她故意這麼說的！
駙馬府中幾個下人迅速上前，擔心道：「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殷傲雪冷著臉，直接轉身回府，朗聲命令。
「日後洛水心再來，給我把她打出去，不准她踏進駙馬府半步！」
霜兒迅速追上洛水心的，擔心地將她上下看了看。「小姐，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只是沒想到，二公主竟然如此執著，要進去駙馬府，就只能想其他辦法了。」洛水心一邊活動着手腕，這麼久沒有動手，還好沒有生疏。
剛才還有些冷，現在倒是剛好驅了寒。
「小姐剛才突然衝過去，嚇壞霜兒了，要是小姐出了什麼事，霜兒也不活了。」她越說越難過，低頭小聲哭了起來。
「我不會有事，你放心吧，別哭了。」洛水心勸道：「這樣，以後我再動手，先告訴你一聲？」
霜兒擦了擦眼角的淚花，還有些想不明白。
「還好小姐厲害，可小姐是什麼時候練的武？霜兒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洛水心微微一愣，差點露餡，連忙解釋道：「之前在壽春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世外高人，就是他教我的，醫術和武功都是。」
「小姐好厲害！」霜兒十分驚喜。「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小姐和霜兒了。」
「嗯。」
兩人迅速回了王府。
所有下人那日親眼看着世子被帶走，當天又聽聞，世子被關進了大理寺，頓時人心惶惶，烏雲罩頂，若不是這兩天又洛水心在王府中，他們肯定已經亂了。
用完飯，霜兒一邊給洛水心倒茶，一邊擔心：「小姐，現在要想什麼辦法，才能去駙馬府啊？二公主這麼固執，要是我們再去，肯定又會動手的。」
她眼睛一亮，有些期待起來。
「不如……不如我們去找四殿下，他肯定有辦法的！」
「不用麻煩他，這件事我自有打算。」洛水心卻道。
霜兒聞言，眼中的光彩瞬間黯淡，十分失望，她還以為又可以見到四皇子了了。
洛水心將她的樣子看在眼中，心情卻十分複雜。霜兒有喜歡的人，她當然高興，可偏偏是殷永塵……
殷永塵心機深沉，在宮中裝傻充愣，蟄伏這麼久，是為了皇位。
故意接近丞相之女，日後為了拉攏，一定會成親，也是為了皇位。
那日在秋獵之時，故意以身軀救北殷王，都是為了皇位。
他運籌帷幄，怎麼可能會為了霜兒，放棄丞相之女？放棄權勢？放棄皇位？
可她卻不想讓霜兒傷心，或許心裏也存着最後意思僥倖，可能這天底下，真的有人的感情，能跨越權勢地位呢？
雖然洛水心從來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傻的人……
洛水心目光一閃，拉住她道：「霜兒，你去把徐弘叫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帶你出去散心，如何？」
「嗯。」
霜兒點了點頭，很快，就把徐弘帶了過來。
洛水心坐在太師椅上，手邊放着一杯茶，靜靜地看着徐弘走進來，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雖然沒有任何動作和語言，但身上的氣勢，卻讓徐弘頓時恍然。
一瞬間，竟然還以為眼前坐着的人是世子殿下！
「徐弘。」洛水心緩緩開口道：「有件事，我要你去做。」
入夜。
霜兒伺候洛水心睡下之後，輕手輕腳地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等霜兒卧房的蠟燭熄滅，本來已經「熟睡」的洛水心倏地睜開眼睛。她迅速起身，熟門熟路地翻出一身黑色夜行衣，乾淨利落地換上，長發豎在腦後，拿着一塊三角面巾，迅速離開清安院。
翻過王府圍牆，腳踩剛剛落地，徐弘的聲音便從黑暗中傳來。
「洛小姐，都已經準備好了。」
洛水心轉頭看去，見徐弘也是一身夜行衣，整個人和黑暗融為一體，若不出聲，普通人極難發現。
「走吧。」
兩人乘着夜色，迅速在巷子中穿梭，從小路來到駙馬府後門。
看了一眼高高的圍牆，洛水心道：「今日過來，只為驗屍，不做其他。」
「是。」
洛水心重新帶上面巾，只餘一雙眼睛和露在外面，輕輕一躍，便跳過圍牆，飄飄落下。
徐弘見此，眼睛微微一亮，忍不住在心中驚呼——好漂亮的輕功！
緊接着，也迅速跟了上去，悄無聲息地潛入駙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