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偶遇

自家的衣服，顧心除了自己穿，還打算找些名媛貴女穿。時尚都是上層圈子追逐出來的，沒有名媛肯捧場，無論是衣服還是首飾，都上不得枱面，也稱不得時尚。

她第一個想到趙青青。

說句笑話，有坑不先坑親朋，還能坑誰？

當然這是玩笑，其實顧心更多是惦記趙青青當初在牢裏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那地方又陰冷又潮濕，趙青青身體再好也是女孩子，顧心自己出牢之後養了好久，於是也擔心趙青青住出毛病來，有點後悔當初答應她住進去。

顧心記得趙青青說過，奉恩伯府趙家住在城東獅子衚衕，那其實離顧心現在的住處沒有多遠，穿過兩條街就是了。

「要是想去奉恩伯府找他家小姐，輕易是進不去吧？得讓門房上的人傳話對不對？」

顧心問鄭蝠。

鄭蝠是宋恆給的僕人，一共送來的還有兩個小廝，兩個丫鬟，一個廚娘，填在宅子裏伺候顧心起居的。

連人帶賣身契都交到顧心手上，從此這些人就是顧心的所屬了。顧心進京時身邊沒有帶人，對京里的事又不熟悉，只靠自己的話恐怕要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就沒有拒絕宋恆的好意，把人照單全收了。

鄭蝠三十多歲，專管外頭跑腿趕車，介紹京城風土人情什麼的，和廚娘鄭嫂是兩口子。

聽見顧心這麼問，鄭蝠憨厚的臉上就露出恭順的笑容：「回主子話，您說的沒錯，不但奉恩伯府，凡是京城有點規矩的人家，一般都不會直接讓外人進去。有什麼事就先派僕人打個招呼，去人家門房上留個話。您要是想找奉恩伯府的趙大小姐，也是可以先把帖子投到門上去，約個時間。尤其是趙大小姐整日不常在家的，貿然去了一般也找不到她。」

「她最近回京之後，也還是經常出門嗎，你知不知道？」

「詳細的小人不知道，不過十幾天前趙大小姐在外頭酒樓跟人打了一架，五天前她騎馬過街，出城打了一次獵，這都是確定的事，京里不少人都曉得。」

顧心聽起來，覺得趙青青還能跟人打架，出去打獵，那應該身體是沒什麼大問題，於是稍微放了心。

「我沒有名帖可投，勞煩你幫我去趙家門上跑一趟吧，找人給趙大小姐帶個話，就說我進京來了，要是她有時間可以找我來玩。」

顧心拿出兩塊碎銀子，讓鄭蝠拿着，去奉恩伯府門房疏通關係。

顧心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是頂着宋恆未婚妻的名頭，恐怕現在她在貴門眼中也不過是個土包子、鄉下丫頭，何況，訂婚宴還沒正式辦起來，她未婚妻的名頭也頂得不踏實。

趙青青跟她好是私人間的事，奉恩伯府上下未必瞧得上她，她又何必去自恃身份討沒趣呢。所以，就按照尋常人有求於奉恩伯府的路子辦，去門房上找個靠譜的人，給點小費，讓人家幫她跟趙青青帶個話就是了。

這並非是趙家門第太高，或者顧心妄自菲薄，世情本就如此，遵循人情規律做事嘛。

「好的，小人這就去辦。」鄭蝠躬身行個禮，接了銀子出門。

打發了證蝠出去，顧心收拾收拾也準備出門。

她每日在京城街上逛，可不只是為了消遣娛樂，主要是為了了解京城的商業氛圍，看看這裏人們都喜歡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消費習慣如何，等等。

最近東城的幾條街都逛過了，她開始去逛南城。

京城方正，四面方向各有不同。所謂東貴西賤，北富南貧，說的就是東方北方的城區主要是富貴人家，許多大府大宅都坐落在這裏，而南城西城就以平民為主，尤其是南城，更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想接觸京城市井，去南城最好不過了。

「糖——葫蘆！糖——葫蘆！」

「布頭！賣布頭喲，花色齊全的布頭！」

「剛出鍋的糖火燒咸火燒豬頭肉火燒嘞——」

「一貼除百病，貼哪兒哪兒沒毛病！走過的路過的看一看瞧一瞧嘿……」

進了南城地界範圍，沒走多遠，熱熱鬧鬧的街市就呈現在顧心眼前。

來往的行人布衣短打很多，穿長衫的很少，大都是些平民百姓，在街道兩邊此起彼伏的吆喝叫賣聲中穿梭著。

顧心一路走過去，慢慢兒地轉悠，雖然什麼也沒買，但也經常在某個攤位前頭駐足，看攤主和顧客討價還價，近距離了解京城百姓的習慣。

若是吃食攤子，她會駐足得久一點，聞着香氣分辨一下食材佐料，或者研究一下是甜口咸口，顧客愛吃乾的還是稀的。

碰上小餐館，她站在門外聽一會夥計的攬客吆喝，了解一下人家店裏頭的菜單。

街上也有成衣店，有首飾店，顧心每個都進去轉一轉。

她發現這裏的東西，檔次上跟直水縣城差不多，並沒有高到哪裏去，只是花色品種比較齊全，櫃枱貨架上擺着的物品比直水縣多多了。

顧心為了出門安全，身邊帶了一個丫鬟薇兒，一個小廝，叫小羅，還帶了婦人鄭嫂。她是為了安全，看在別人眼中這就是排場。

所以雖然她進了店門，逛一圈問一圈卻什麼都不買，店裏夥計也不敢給她臉色瞧，都把她當成是富裕人家的小姐。

顧心從一家首飾鋪子出來，夥計還賠著笑臉把她送出門，笑呵呵歡迎她下次惠顧。

「呀，竟然能在這裏看見四夫人，幸會幸會。」

剛出了首飾店，就有一個熱情的男子聲音傳來。

顧心循聲轉頭，看見一張笑容爽朗的面孔。

「怎麼，四夫人在逛街，來這首飾鋪子轉轉嗎？沒見您買什麼東西呢，可是沒有合心意的？」

對方看顧心手上沒有提東西，很熟絡地攀談詢問起來。

顧心克制地微笑，客氣但是不親近，道：「原來是朱九爺。您什麼時候到京城來的，沒聽我們家四爺提起呢！」

「我們家四爺」，這是顧心頭一次這麼稱呼宋恆。

是在朱九跟前表示身份的意思。

宋恆說朱九這個人有點危險，顧心見了他就自動升起戒心，把自己說得跟宋恆近一點，也是側面震懾對方的一種自我保護。

「呵呵，宋四爺怎麼會主動跟夫人提起我，我看他巴不得我離你遠遠的。」

朱九今天是一身翠綠長衫的文人打扮，腰間暗綠色的寬束帶，青鞋白襪，乾淨清爽。說話間「啪」地一開手中摺扇，擋在胸前輕輕搖晃，那股風流倜儻的勁兒，惹得路過的幾個年輕夫人頻頻回頭張望。

「朱九爺說笑了。我還有事，也不耽誤您，後會有期吧。」顧心笑着道別。

她不想太招惹這位黑白不明的人。

「哎呀呀，我也沒什麼可忙的，您耽誤不了我。我今天出來閑晃而已，恰好碰上您，難得的機會，想跟您多聊一聊呢。你覺得這家首飾鋪子怎麼樣？」

他指了指顧心剛出門的店鋪。

鋪子門上碩大的牌匾，燙金大字寫着「金風進喜」，就是店名了。

「很不錯的店面，東西齊全，款式也不錯，比我在直水逛的同類鋪子都強。」顧心並不想跟對方多聊，隨口評論一句。

「可我看您沒買東西啊，想必是有不滿意的地方？」

「家裏首飾還多，不太想買新的，純粹出來逛逛而已。」

「哦，原來如此。」朱九點點頭，「要是您覺得鋪子哪裏不對，勞煩務必指出來啊，幫這裏興隆一下生意。我知道您做生意是最最在行的了，這小店面要是能得您的指點，那就太榮幸。」

「不敢。」

「四夫人，我說了這麼多話，您怎麼不問問，我為何請您指點這裏的生意，我跟這鋪子什麼關係？」

顧心暗道，我對這個沒興趣啊，管你為什麼呢。

朱九不等顧心接話就自問自答：「其實這小小的鋪子，是我當年來京閑逛時一時興起，跟一個朋友合開的。這些年生意不咸不淡，收益么，是有，但也沒多少，我覺得它真是雞肋！要是您能幫忙提高這裏的收入就好了。」

顧心不由再看了一眼「金風進喜」的招牌，沒想到朱九竟然是這裏的老闆。

顧心謙虛道：「我的那點能耐，在直水還能將就，進了京可是不敢造次，所以要辜負您期待了。朱九爺，時候不早，我真的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她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身邊帶着的幾人緊緊跟上，迅速將她跟朱九隔開，隱隱地保護起來。

朱九卻搖著扇子追在後頭。

「四夫人，您忙着辦什麼事呢？需不需要我幫忙啊？我在南城地界上也有些熟人，說句託大的話，宋四爺的人到了南城，未必比我的人吃得開，有事您找我是最合適不過的……」

他糾纏不清，竟然跟着顧心一路走出兩條街去。

顧心為了擺脫他，不再走路，打發小廝去雇車。車到了，顧心扶著丫鬟的手登車，「朱九爺，就此別過吧。」

車帘子一落，顧心便叫走。

小馬車轆轆啟動。

朱九這才揮手朝着馬車道別，喊道：「四夫人慢走啊，咱們有緣，改日再見！」

還是不要見的為好。顧心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雖然感覺不到他的惡意，但他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

顧心只想埋頭髮財，才不想跟這種人打交道。

鄭嫂跟車，一邊走一邊給顧心提建議。

「主子您要是覺得不方便，咱們也可以養一輛馬車，以後出門代步，還能避免一些人湊得太近。」

顧心深以為然。坐在車裏，路上遇見不想打交道的熟人，不下車當看不見就是了。

她跟鄭嫂一打聽，置辦馬車的花費不小，買馬更貴，平日還得養護，這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對富貴人家不算什麼，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就有些吃力。

畢竟她生意再興旺，經營時間也還是太短了，投出去的本錢尚未收回，哪有那麼多盈餘養馬車。說實話她這次進京，自家的錢只帶了一百多兩，連房租都不敢全年付，頭次才給了人家兩個月的租金。

她自然想起了宋老夫人給的那一匣子銀票。

用，還是不用？

顧心稍加思索，就決定用。

習慣了現代社會貸款思維的她，不喜歡把錢白白放着長毛。

既然進了京城準備婚事，還要借宋家的勢，她就已經跟宋家糾纏在一起了。保持獨立女性的人格，等於絕對不花宋家的錢嗎？並不。

得看這錢怎麼花，又怎麼回本。

作為外地進京的小老闆，在京城想打開局面，沒有啟動資金完全不行。

「讓鄭蝠明日帶了銀子，去置辦馬車吧，不必奢華，也別寒酸，符合我現在的身份就好。另外，要是有好木匠幫我找一個。」顧心告訴鄭嫂。

「主子要打傢具嗎？簡單的傢具我家那口子就會做，桌子凳子柜子什麼的，家用的都行，但是鏤空雕花什麼的他不會。」

「不打傢具，做一些簡單的小玩意兒。」

顧心是準備做幾個服裝模特人偶，好展示衣服。

回家之後鄭蝠已經從奉恩伯府送信回來了，顧心就叫他到跟前交待人偶需要的式樣。

奉恩伯府那邊，趙青青果然不在家，鄭蝠找門房留下話，顧心也就暫且放下此事，等趙青青回話。

按照趙青青的急性子，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天就會有動靜的。

但是次日，還沒等到趙青青，顧心一大早就接到了宋老夫人的邀請，讓她一起去京城的靈感寺進香。

有了張仙姑一事，顧心對燒香拜佛不排斥，立刻就答應了。

來接她的是老夫人跟前另一個大丫鬟，叫三喜，已經滿二十歲了，長得卻還像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滿臉稚氣，比顧心看起來還小些。

三喜性子也不如雙紅穩重，像個小孩子，顧心邀請她一起吃了幾塊點心，她就對顧心親親熱熱的。

悄悄附在顧心耳邊說：「顧小姐您今天可要小心點呢，一起進香的不只是咱們老夫人，還有家裏兩位小姐，這倒沒什麼，咱家小姐們人都特別好，就是吧，還有三夫人兩個親戚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