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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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做什麼?」
「您是什麼人,擅闖縣衙大牢,衝擊朝廷命官,你們該當何罪!」
周縣令和衙役們叫喚了起來。
單輕舟冷笑:「衝擊朝廷命官?你這德行的也敢號稱朝廷命官,朝廷命官什麼時候這麼不值錢了,啊?」
單輕舟揚起手,噼噼啪啪給了周縣令結結實實幾個耳光。
周縣令臉上沒有腫,也沒有巴掌印,牙齒結實堅挺也沒有掉,但是,鑽心的疼讓他立刻想撞牆尋死。
疼!
真疼!
單輕舟打人的手法,比縣衙差人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去了,豈能在外表留下把柄。
打完了拎起周縣令:「這位大人,您要治我一個什麼罪啊?我這裏洗耳恭聽呢。」
周縣令現在哪裏說得出話來,疼得要死要死的。
單輕舟再來兩個耳光,「說啊,怎麼不說呢?」
「快把我們大人鬆開!」
「你是不是找死?」
那兩個衙役嚷嚷起來。
單輕舟也不廢話,上去踩斷了兩人每人一隻手臂。
「再吵嚷,要了你們的命!」
兩個衙役一個立刻疼昏過去,一個在地上低聲哀嚎,卻是不敢再出言無禮。
周縣令被單輕舟的兇狠嚇著了。
單輕舟笑了笑,「你瞅什麼?瞅外頭有沒有人來救你?蠢貨,我們既然能進來,外面那都是沒人敢攔著的,你還指望誰來救你!」
周縣令驚疑不定,收回了看向門口的目光,膽戰心驚打量宋恆二人。
他確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兩個人。打他的是個長得很俊秀的年輕人,二十多歲的樣子,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不尋常的味道,彷彿是戰甲一樣。
而那邊的紅袍男子,就更年輕,更俊。他的氣質,用語言無法描述,周縣令只覺得光看他側影就有些膽寒。
直水縣裏什麼時候來了這樣的人物?!
身上沒有任何標誌性的配飾,周縣令無法推測二人的身份來歷。難道是哪家的貴人?敢直闖大牢,到底什麼人?他臉上疼,心裏沒底。
那邊宋恆抱着顧心,這片刻,已經仔細檢查清楚了她身上的傷勢。
雖然知道除了棍傷,顧心尚未遭到其他刑具折磨,但宋恆心裏還是忍不住怒火升騰。姓周的好大膽子,竟然敢對顧心如此!
聽着單輕舟在旁邊打人,宋恆淡淡道:「不必聒噪,帶走。」
「是!」
單輕舟應喝一聲,拎起周縣令便往門外去。
周縣令死死抓住審訊室的柵欄,不肯就範。
宋恆上前兩步,輕輕抬起腿,輕輕踩在他死抓柵欄的手上。
一陣細碎的骨裂聲。
周縣令慘叫如待宰的豬。
宋恆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踩着他的手,跟踩紙片一樣無所謂的淡然。
之後他收腳,周縣令的手便軟軟垂了下去,再也攀抓不住。
「主子,小的這就給他治傷,到京時絕對不讓人看出他手上異狀。」單輕舟說。
「不用。」宋恆道,「必死之人,做那些表面工夫作甚?」
「明白了。」
單輕舟一聽宋恆的話,便知道這下能將周縣令可勁兒折騰了,已經不用顧忌他朝廷命官的身份。
其實這案子牽涉之人不少,背後關係比較錯綜,到現在已經不是顧心一人的案子。宋恆任職緹騎暗差以來,雖然手上權利不小,但也盡量不做那些強橫的事。明面上,都是要把功夫做足,不給人留下把柄的,像周縣令這種人,以往都能表面體統地送進京城,進了詔獄也不會輕易動刑。
然而,這次宋恆不想做表面功夫了。
這也就間接宣判了周縣令的死刑。
而且他絕對不會死得痛快。
單輕舟提着周縣令出去,臉上笑着,語氣冷森森。
「周大人,撞進咱們手裏,你以前弄死的那些冤魂,這次總算能出口氣了。來日黃泉路上見了他們,你可記得好好懺悔,認乾淨罪過,才好投胎。」
審訊室里,宋恆小心翼翼托起顧心。
顧心的傷在臀腿后側,他沒辦法打橫抱起她,就輕輕將她臉朝下托舉在手,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樣輕柔。
顧心很瘦,日子過好了之後也沒有多長幾兩肉,宋恆只覺得手裏輕若無物。顧心臉側放在他一面臂彎里,冷汗濕透了衣衫,讓他感受到潮乎乎的黏膩。
宋恆越發心疼。
「這裏你們處理。」
宋恆托著顧心走出審訊室,對候在外面的下屬隨口吩咐一句。
他們自然會把這裏做好善後,受了重傷的竹差官也會被抬出去好生治療,但,這些宋恆都不管了。甚至單輕舟怎麼押走周縣令,宋恆都一概不問。
他現在只會一心照顧好懷中的人。
「抱歉。」
他不停地輕聲對顧心說抱歉。雖然,昏迷中的顧心聽不到。
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顧心的事情,從一開始。
可是,他沒辦法馬上現身。只能忍着衝來救護的心,一點一點把背後的事情安排好。
這幾天他沒有合過眼睛,緊趕慢趕,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顧心被動刑逼供了。
落在審訊室地上那張紙,寫滿了所謂口供的,宋恆只略略掃了一眼就覺得可笑。
憑這個,某些人想扳倒他?
真是太小瞧了他!
……
「水……」
顧心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後醒來。
喉嚨里乾燥得要冒煙。
唇上突然有了潤澤的感覺,她眼睛尚未睜開,便張嘴大口大口地吞咽。
「慢一點。」
耳邊有人用很溫柔的聲音跟她說話,頭部被抬了起來,顧心意識尚未完全恢復,一時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只管繼續大口喝水。
「咳咳……」
嗆到了。她咳嗽一陣,頭越發有些昏。
水杯被拿走了,她又被重新放回躺下。
躺着平息了一陣,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雙沉黑的眸,出現在她視線里。
她立刻感受到了對方目光中的焦慮,擔心,關切……
很親切的感覺。於是她看清楚對方的臉時,就覺得有些困惑。
宋四爺。是宋四爺吧?
為什麼宋四爺給他親人一樣的感覺?
「是你喂水給我嗎?謝謝。」顧心禮貌地沖宋恆笑。她現在沒有力氣起來,也只能暫時失禮。
「別多說話,你發燒了,需要靜養休息。」宋恆的聲音低沉悅耳。
他拿過一幅帕子,小心把顧心嘴角的水珠擦去。帕子細軟的觸感,讓顧心覺得臉上痒痒的。
她想起來,自己是在被周縣令逼供的時候昏過去的。昏迷時候,她好像看見了宋四爺前來救她。
現在看來,那不是幻覺了,宋恆果然來了。
「四爺,這是哪裏?」顧心看到頭頂的床帳子很陌生。
雨過天青色的輕紗,點點刺繡著飄落下的桂花瓣,俏麗精美。
「是我在直水的宅子,你以前來過。」宋恆回答說。
顧心轉過頭去,看到窗台上有一隻淺胭脂色的水釉梅瓶,裏面真的插著幾枝金桂,與床帳子上的相互呼應。
似乎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
「謝謝四爺。」
屋子乾淨雅緻,她感謝宋恆讓她住在這裏。
她想起老竹差官。
宋恆說有人照顧,讓她放心。
「四爺。」碎花簾外一聲低低的稟報。
「進來。」宋恆開口,門簾便開了,外面走進廖先生。
被李望川稱為神醫,送去給顧心爺爺治病的廖靜齋。
廖先生上前施禮,給顧心請脈。
片刻后,他起身稟報說:「顧小姐身子無大礙,只是體質虛弱,這一場折磨之後要好好靜養。之前的葯再吃兩天,然後再換藥調理。后廚江婆子做着滋補湯品,葯補和湯補兩廂輔佐,半個月之後就能出門了。」
宋恆點點頭,廖先生便退下了。
「多謝廖先生。」顧心道謝。
宋恆說:「他是咱們自家的,照顧你是分內事,不用客氣。」
顧心哪裏能把人家神醫當自己家的人,笑了笑,沒接話。
她發着燒,不一會就想要水喝,宋恆便親自喂水。
顧心說自己美食城裏還有買來的夥計,叫個女孩來服侍自己,不敢勞宋恆動手。
宋恆不肯。
「等你身子好些,我們便回京城訂婚。我願意照顧你,不用和我客氣推辭。」
顧心聞言發愣。
為什麼要急着訂婚?
不,為什麼她要和宋恆訂婚?
「四爺,這件事……」
「不用商量了,就這麼定。」宋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你心裏是不是不情願?無妨,訂婚是給你一個名分,不讓人欺負你。至於你是否接納於我,以後再說。」
顧心還想反駁。
但是沒有那麼多力氣,發燒昏沉沉的,腿上受刑的地方還在痛,她說了兩句話便合上眼睛養精蓄銳。
想着攢些力氣再跟宋恆商量,可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宋恆在床邊陪了她一會,聽見她呼吸均勻憨沉,隨後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間,在堂屋的桌子上看下屬們送來的各路稟報。
衙門裏事情多,他不在京,就每天讓人送簡報過來。這幾日京里不太平,上峰催着他回去,但他沒有答應,就留在直水陪顧心。
顧心先還睡得安穩,到後來做了夢,夢見周縣令和周太太一起跟她動刑,她驚呼。
宋恆眨眼便從外間到了她床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別怕,我在。」
他手上收些力,將顧心從噩夢中喚醒。
顧心夢醒,眼睛睜開,意識還在夢裏受苦。猛然看到宋恆的臉,這才知道那些苦都是夢。
「沒事,你已經離開那裏兩天了,再也不會進去,我會護着你的。」
宋恆低沉穩定的聲音讓顧心感到踏實。
他掌心的熱度也溫暖着她。
高燒退了一些,宋恆扶着她吃藥,喝水,又吃了一點容易消化的點心。天黑,屋裏點了燈,顧心看着宋恆來回忙忙碌碌,心底也出現了一絲動搖。
他那麼樣的地位身份,肯這樣照顧她,難道,是真心想娶她,不是一時興起嗎?
「四爺,我曾經給老夫人寫過信,說了說我的心思。」顧心靠着軟枕,坐在床頭。
被宋恆救了,又被他這樣照顧,她覺得,有些話還是早點說清楚。
「我知道。」宋恆正在用窗下的小爐子吊熱湯,隨口應了一聲。
「那……我請單先生帶的話,您知道了嗎?」
「知道。」
「那您……」
顧心不知道,在自己多次表達拒絕之後,為什麼宋恆還能說要訂親。
「我自然是想娶你,不管你嫁不嫁。」
宋恆說得斬釘截鐵。
顧心一直覺得宋恆是腦子有什麼毛病,但今天被他這麼照顧,發現他一舉一動都是正常的。兩人在屋裏獨處甚至還有溫馨的感覺。
她不得不將他當成正常人了。
於是想認真和他聊一聊。
「您為什麼想娶我?」
宋恆道,「沒有為什麼,就是想。」
「那,您為什麼不想娶趙青青,或別的女子,她們哪裏不好了?」
「哪裏都不好。」
「那我哪裏好?」
「都好。」
顧心:「……」
宋恆把熱湯用小碗盛了,給顧心端了一碗,坐在床邊墩子上拿着銀羹匙,舀一勺,喂在顧心嘴裏。
顧心要自己喝,他不讓,堅持舉著勺子等顧心張嘴。
顧心覺得臉又燒起來。
喝了半碗湯,顧心出一身汗,宋恆就拿帕子給她擦。
「四爺,我不願意嫁給你,你還這樣對我……」
「要是你心中有愧,就改了念頭,高高興興進我府門便是。」
「四爺……」
顧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心裏搖擺矛盾,各種衡量計較,她沒辦法以直覺面對這份強塞過來的感情。
被宋恆這樣的人如此對待,哪個女人不心動?顧心沒能免俗。
可是相比悸動,感動,感恩,依仗……種種來說,她心底深處更多的是畏懼。
對宋恆的感情本身,以及對他身份職位的畏懼。
顧心閉了眼睛,不爭辯了。
過兩天顧心燒退了,精神也好了點,惦記起家人和生意,想見見何翡翠和杜小富,宋恆讓人把他們帶來。
何翡翠見了顧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心兒,這回都多虧宋四爺相救,你受苦我都知道了。宋四爺願意娶你,你就嫁給他,別不情願。娘已經給你訂好了日子,今年冬月就成親。」
何翡翠本來覺得宋老夫人定下的時間不妥,可是被顧心受刑嚇著了,巴不得顧心趕緊找個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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