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升堂

趙青青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被提審的一天。

她以為這回是陪着顧心「牢房幾日游」呢，圖個新鮮住兩天，爺爺那邊也就把她弄出去了，以後跟朋友們也好有個說道誇口的經歷——進牢房哎，不是哪個高門子弟都能遇上的，真遇上了，多半是家裏倒了大霉。

現在家裏平安無事，她還能過一回蹲大牢的癮，還講義氣陪了姐妹，這多好的事啊。

沒想到才住了兩晚上，這日就被人傳喚出去了。

「趙青山，出來！」

一個皂衣衙役站在牢房門口喊道。

趙青青被捕時自報姓名是趙青山，這才像個男人的名字。

整天伺候着的牢頭跟在衙役身後，擠眉弄眼給顧心和趙青青傳遞信號。但他傳遞的是什麼，說實話兩個人誰也沒看明白。

「出去幹什麼？」

趙青青歪躺在床上，靠着被子，翹著二郎腿，腳尖兒一抖一抖地問那衙役。

衙役讓牢頭打開牢門。

牢頭上去把鎖鏈子一撤，門就開了。鎖鏈上頭本來還應該掛一把鎖，但是顧心二人又不逃獄，牢頭也就沒鎖，天天進來伺候也方便。

這衙役一看沒鎖，立刻橫了牢頭一眼。

牢頭只當沒看見，又退到後頭去。

顧心一看這陣勢，怎麼，這個衙役和牢頭等人不是一路的吧？

「讓你出來就出來，哪裏那麼多廢話！站起來，快點！你還過得挺滋潤，還有肉吃？」

衙役一腳跨進門裏來，劈頭蓋臉呵斥趙青青。看見旁邊的小桌上還有吃剩下沒收拾的肉骨頭，態度就更差了。

他回頭又橫了牢頭一眼。

牢頭趁他轉身，狠狠啐了他一口，當然是無聲的。

「怎麼，我又沒有罪，無辜被你們抓進來，連肉還不讓我吃了？我吃什麼你管的著嗎？」

趙青青弔兒郎當躺在床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嘿，我看你是皮糙肉厚，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衙役把腰刀往前舉了舉，「你起不起！」

「我起來了，你咋地！」

趙青青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逼近衙役跟前，伸手就扣在了他的刀上。

衙役下意識要拔刀。

趙青青按著刀柄，稍微運氣，他就拔不出來了。

「你鬆開……你松不松？」衙役憋得臉通紅。

趙青青笑笑，鬆了手。

衙役立刻拔刀。趙青青卻比他后發先至，一伸手又給他刀柄按住了。

「大兄弟，有話好好說，披着這一身黑皮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嗎？」她拍拍衙役的肩膀，「說吧，找我出去幹什麼，要放了我嗎？」

衙役不敢再拔刀了，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個囚犯。

他三兩步跨出了牢房，站在柵欄外頭說：「大老爺傳你問話，跟我走！」

顧心站起來，「是周縣令嗎？怎麼是找她，應該找我。」

「還沒輪到你，等著吧！你，趙青山，即刻跟我走！」

趙青青咂嘴，「姓周的見我？幹什麼呢，也真奇怪，我去看看啊。」

她抬腳出了牢房。

顧心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萬一見了周縣令一言不合，趙青青把人打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衙役不讓顧心去，吩咐牢頭：「把門鎖好，別讓人犯走脫了！」

趙青青告訴顧心沒事，擺擺手說個再見，瀟灑地跟那衙役走了。

衙役本來還想牢頭給趙青青帶個枷，但是攝於趙青青的武力值，暫時作罷。

趙青青就跟着衙役一直走到了縣衙大堂上。

周縣令在那裏升堂呢。

兩邊列著整整齊齊的衙役，持着水火棍，趙青青還沒上堂，砰砰的水火棍觸地的聲音就響起來，好不威武。

周縣令一身七品官府，烏紗帽戴得一絲不苟，頭頂明鏡高懸一個大匾額，身後是碧海青天圖。

堂上文書、師爺一個不少，非常正經的一場升堂。

衙役把趙青青領上去，朝上行個禮退到一邊。

周縣令一拍驚堂木：「那犯人！為何見了本縣不跪！」

跪你娘個頭啊！趙青青好容易才忍住了沒爆粗。

左右看看，這陣勢，是專門審她呢，還是審問別人之後順便找她問個話？

沒想到是在大堂上，她以為就是在房間里見面說話呢！

她背着手站上堂，狐疑地瞅著座位后那沉着臉的男人，「你就是周縣令？」

「大膽！」周縣令又拍驚堂木。

「一驚一乍的幹什麼……」趙青青上下打量他，「你難道是要問我的罪？你給我安的什麼罪名啊？」

「刁民！來啊，先打他二十棍！」

周縣令扔了個簽子。

何師爺站旁邊一時沒攔住，簽子落在了地上。

按規矩，這就得動刑了。

衙役上來兩個，要把趙青青往地上按。

趙青青能讓他們按著嗎，一閃身跳開了，「幹什麼呢，怎麼上來不分黑白就打人，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她是經常進宮的人啊，太后喜歡她，連皇上都不可能隨便按住她揍，這周縣令在她看來就是莫名其妙。

其實周縣令看她也是莫名其妙。

哪裏來的愣頭青，在公堂上一點都不害怕？不是說，這是美食城的護院教頭嗎，一個武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周縣令立刻吩咐衙役們動手。

衙役們就又撲上去幾個。

趙青青左右騰挪，在眾人的圍捕之下努力脫身。堂上地方不大，一時閃避不開，她只好踹翻了兩個。

「豈有此理！抓住他，打五十棍！」周縣令又扔了簽子。

何師爺忍不住提醒一句，「大人，這個人似乎有點來頭，是京城人士，在沒弄清底細之前……」

「住口！本縣問案，只講法理，不講人情，管他是什麼來頭，犯了法照樣問罪！」

於是堂上一群衙役開始抓趙青青。

趙青青跟家中武師學的功夫，走的是軍中禦敵的路子，一個人對付三五個大漢不成問題。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啊……

她一個女孩子，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圍困在堂上，再能打又能支撐多久？

沒一會就挨了一腳，踉踉蹌蹌撲倒，眼看着要被人按住。

「娘……的！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跟着我啊！出來救救我！我不怪你們跟蹤監視！這個時候不出來還等什麼！」

她急眼了，扯著嗓子大喊。

總不能真讓人按住打幾十棍子吧！

「還想人來救你，呵呵！給本縣抓住他狠狠打！」周縣令拍著驚堂木厲聲喝道。

嗖，嗖，嗖。

陡然幾道人影就穿過大堂前頭的院子，箭一樣射了進來。

圍住趙青青的衙役像是炮仗一樣爆炸開來，突然被甩的到處都是，很快摔了滿堂滿院。

四個穿着普通布衣的男人站在了趙青青周圍。

幾個人高矮胖瘦不一，若是放在外頭街上，扔人堆里就找不着了，絕對不扎眼。

可是此時厲着眼色往堂上一站，誰也不敢小覷。

氣勢凜然不可侵犯。

「什、什麼人！你們……是何來路！哪裏來的匪人竟敢在公堂上……」

「閉嘴！」

周縣令習慣性地拍著驚堂木喝問，手都在發抖。

趙青青身旁一人腳尖一勾，把某衙役丟在地上的水火棍踢上了公案。

砰！

砸在周縣令握著驚堂木的手上。

「啊——」

周縣令的喝問變成了慘叫。

何師爺捂著胸口搖搖欲墜，然後，他就真墜了……

身子軟綿綿倒在了地上，裝暈。

還眯起一條眼縫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趙青青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抖抖身上的土，攏一把頭髮，瞅瞅身邊的四個人，低哼一聲。

「算你們來的及時……」

幾人朝趙青青行禮，為首的告罪道：「我等護衛不周，任憑您責罰，不敢有二話。」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不敢露行跡，怕我回去找爺爺算賬，這次不怪你們。」趙青青揮揮手。

這幾位是誰？

是奉恩伯派來偷偷跟着孫女的暗中保鏢啊。

趙青青也知道爺爺每次都給她派暗衛，但她每次都找不到他們藏在哪，眼不見心不煩，也就隨他們去，自己照樣在外吃喝玩樂。

但這次，眼看着要吃大虧，她趕緊就把保鏢喊出來。

要是跟人打架，正規的比試，她挨了打也絕對不會叫人來幫忙。但周縣令明顯是欺負她，她才咽不下這口氣呢！

那邊廂，周縣令捂著受傷的手躲在了桌子底下。

「快、快把這幾個鬧事的賊人給本縣抓住！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如此囂張，身上一定背着重大案情！」

四周被甩飛的衙役們摔得七葷八素，有的是見勢不妙就不打算起來的，有的是真摔疼了起不來，最後寥寥只站起來兩三個人，試探着想要上去動手，又都不敢。

周縣令氣得罵他們沒用，讓他們趕緊去叫人來幫忙。

「我看你才有重大案情呢！」趙青青啐了一口。

轉而問救了自己的幾人，「京里來人了嗎？」

「來了，約莫再過半個多時辰就能到。」

「那行，我先回牢裏住一會，等人來了，把我和我姐一起弄出去。」

趙青青轉身往牢房方向走。她講義氣，才不會自己單獨離開呢。

幾個暗衛傻眼。

「您……您還是先跟我們出去吧，這裏頭恐怕是不安全啊！」

剛才要不是他們都在縣衙外頭藏着，來得可沒這麼及時呢，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趙青青卻執意不肯。

暗衛們只管保護，又不能強迫大小姐做什麼，結果趙青青非要回牢裏，他們一看攔不住……

於是留了兩個在外聯絡，其中兩人跟着趙青青一起進了牢房。

周縣令一輩子也沒見過主動回牢房的案犯。

而且還買一送二，本來是一個犯人，現在變成了仨！

他正頭疼怎麼收場呢，誰想到犯人不跑，還回去牢房了？

「都去把守監牢，一個也不能讓他們跑了！」

周縣令懵懵地吩咐完畢，回後頭包紮傷口去了。

手上流血了，真疼！什麼公務也得先放在一邊了！

堂上亂鬨哄一片，衙役們互相攙扶著起來，亂七八糟地往牢房那邊去。

何師爺被人扶起來，裝作剛剛蘇醒，扶著額頭說要去找郎中看病。

出了縣衙見沒人處，他趕緊一溜煙地小跑起來，到車行雇了輛車，往李家老宅那邊報信去了。

他跟李家老宅的人沒什麼來往，但藉著此事，就能搭上來往了。周縣令沒看出來趙青青的身份，或者說，看出來了也要一條道走到黑，但何師爺不是周縣令啊，他自忖是能夠從此事脫身的，沒必要跟着周縣令一起倒霉。

眼看着來救趙青青的人個個身手不凡，而且絕對不是尋常武夫的氣質，那股子肅殺之氣似乎是來自軍中，何師爺就忖度出了趙青青大概不簡單。

顧心身後本來就有京城侯府的影子。何師爺心想，趙青青難道是武靖侯府的人？就算不是，來頭肯定也不小的！

所以他先去李宅報信，買個好。

不管人家需不需要他報信，他先去混個臉熟嘛。

等周縣令倒霉的時候，他也好有退路。

……

縣衙里亂成一團的時候，顧心的美食城裏，今天也不消停。

客人們倒是還不少，生意還行，可是攤主們都心慌了。

因為，今天顧心被抓進大牢，並且牽連了重案，很可能要被問罪的消息，突然傳了開來。

「我聽說這個美食城開不下去了！」

「我也聽說了，官府要收繳這裏的財物呢，會不會把我們的攤子也給收了！」

「她犯的是大案呢，可別牽連我們……」

「我倒是聽說，她為了脫罪，要把這個美食城給賣了，換來銀子好走門路呢。」

「怎麼賣？這裏的房子是她租下的吧？」

大家議論紛紛，買賣都無心照看了。

杜小富努力跟大家闢謠，說顧心改日就能回來，根本沒什麼事，但是明顯大家沒被說服。

有的攤主膽子小，怕惹事上身，當日就推脫家裏有事，收了攤子早早回家去了。

攤主們議論，自然來吃飯的客人們也都漸漸知道了此事。

於是，美食城老闆娘犯案進牢房的消息，在縣城不脛而走，很快四散開來。

「太太，事情都辦好了，您坐等她生意黃掉就是。」

周家，被派出去散播消息的婆子，笑嘻嘻地跟周太太稟報邀功。

周太太高興，賞了婆子一套自己的舊衣服。

兒子朗朗的背書聲從那邊屋裏傳來，周太太憧憬地盤算著，等她盤下了美食城，就把賺的錢都攢起來，給兒子周慎行謀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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