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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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宋家。

宋恆的確是跟母親宋老夫人開始商量籌辦婚禮的事了。

上次從直水縣一回來，他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婚禮。一面和家裏母親商量，一面私下裏，他連婚禮用的喜帖都要自己設計。閑下來的時候，就坐在書房裏頭，執筆畫喜帖上的花紋。

書房的牆上還掛着他那天一時興起為顧心畫的小像。畫累了的時候，他就抬頭看看畫上顧心的樣子，然後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他在直水縣和顧心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上次去直水縣見顧心的經歷，雖然並不是十分完美，但是正因為那些不完美之處，反而顯得其他地方更彌足珍貴。顧心拐彎抹角的跟他表達婉拒的意思，但是宋恆自動把這層意思完全忽略了。

顧心說要儘快舉行婚禮，不管顧心所說的那個婚禮對象是不是他，宋恆都認為自己有義務幫助顧心早點滿足這個心愿。

現在是中秋節前後，距離過年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用區區三個多月籌備婚禮是倉促了些，但是，如果能在年前把顧心娶進門，那麼今年過年的時候，他就不是一個人了。

春節期間，家裏親朋好友都會互相來往，是一個讓顧心這個新媳婦認識親朋的大好機會。

如果能在新婚期間懷上孩子，那麼明年過年的時候，可能孩子都已經滿月，可以抱出來見親友了——那又會是另一番熱鬧的場景。

宋恆每每一念及此，嘴角都會不自由的上翹，連帶着他身邊服侍的人都覺得主子最近心情特別好，即便什麼事偶爾出現了小小的紕漏，大家都不會提心弔膽，因為最近的宋恆非常好說話。

宋恆在這邊憧憬婚後的美好生活，宋老夫人那邊卻有些為難。她倒不是相不中宋恆看上的姑娘——這姑娘她連面都沒見過，也談不上什麼相中或者相不中。

老夫人為難的是，男女雙方談婚論嫁，那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宋恆竟然跟她說，他已經私下裏把聘禮都給人家女方下定了，宋老夫人就覺得這事兒子辦得太不合規矩。

兩方的父母都還沒有見過面，連個正式的媒人都沒有，怎麼就到了下聘禮這一步呢！

看樣子宋恆是鐵了心要娶人家的姑娘，可是，這樣倉促的下聘，會不會讓人家姑娘覺得自己受了輕視，以後一旦抬進門來，到宋家生活，姑娘心裏會不會存着芥蒂？還有女方的家中長輩呢？日後親家走動起來，不會尷尬嗎？

老夫人就想把婚期往後放一放，至少也要過完年，慢慢的籌備才好。既然要辦，那就把婚禮辦得隆重一些，宋恆這些年不容易，老夫人不想在婚姻大事上委屈了他，自然是盡量順着他的心意辦事。另外，也要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大辦一場，給宋恆平靜到幾乎蒼白的生活多添一些喜氣。

要是按照宋恆的意思，婚禮越快越好，可能有些準備不到位的地方，以後未免會覺得遺憾。

老夫人就叫宋恆到跟前來，詢問他的意思。

宋恆說：「顧心家裏只有一個老娘，現在家裏是她在當家作主，她娘是事事都依着她的，所以婚姻上她娘也不會阻攔，這一點您放心就是了。至於婚期，還是早一點吧，您不想今年過年和新媳婦一起嗎？」

老夫人心說我當然想，但肯定是你更想。

「……兒啊，咱們怎麼想是一回事，還得照顧別人怎麼想，是不是？我怎麼恍惚記得，之前人家姑娘那邊似乎有些不同意？現在人家心裏的不滿都解決了嗎？」

宋恆道：「到成婚的時候，肯定會滿意的。」

那就是現在還沒有滿意！

老夫人也不知道小兒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人家姑娘還不同意呢，他剃頭挑子一頭熱。

忍不住直白的問了一句，「要是到了婚期的時候，姑娘心裏還不滿意怎麼辦？」

宋恆沉默了一瞬間，「……不會的。」

你說不會就不會嗎？老夫人對宋恆這一點感到無語。

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還得處處為他考慮。見他執意要結婚，那就得把這個婚禮辦得完滿，要想婚禮完滿，那新娘子肯定要高高興興上花轎，高高興興進宋家才行，心裏不能有一點的芥蒂。

宋老夫人就斟酌著說：「聽你提起人家姑娘這麼久，連聘禮都下過了，我卻連人家的面都還沒見過。要不然，過幾天我安排一下，去直水縣走一趟吧，親眼見一見姑娘，和姑娘聊一聊，也見一見她的母親，這樣才顯得咱們重視人家。俗話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你是要娶了人家閨女進門做你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業的，就不能委屈了人家。」

這一點上宋恆倒是跟母親意見一致，不能委屈了顧心。

不過，讓母親去直水縣走一走，可能事情就瞞不住了。

宋恆本來是想到婚期的時候，把顧心一家都從直水縣接過來，然後就讓她們生活在京城，在他的羽翼之下保護著。如果在婚前就讓外人知道了顧心的身份，直水縣離京城很遠，難免會有他照顧不周的地方。他乾的這個差事，或許會給顧心帶來危險，所以連商量婚事，他都只跟母親一個人說，家裏的其他人都還不知道。

但是宋老夫人如果去直水縣走一次，這事情就是不直接跟外人說，漸漸的也會瞞不住的。

宋恆考慮顧心的安危，問母親：「如果要去直水見顧心，您用什麼名目呢？」

老夫人知道宋恆有保密的意思，便說，「上次進香，聽人家談起一件奇聞，是在直水縣隔壁的青林縣那邊，出了一個很靈的聖母娘娘，傳說是什麼菩薩轉世，各種神跡顯現，在京城的貴人圈裏都傳遍了，有一些高門大戶的人，家裏有了難事，還專門派人去那邊求這位娘娘顯靈幫忙呢，連宮裏的太后都有所耳聞。我一把年紀又是在家裏養老的老太太，信一些神仙佛爺的，也不怕別人笑話，我就便裝去一趟青林縣，見見那位聖母娘娘唄。」

去青林縣是要路過直水的，宋恆便知道了母親的意思。這倒是一個好名目，既能見到顧心，又不會引人注意，就算行蹤低調一些，日後被人問起來，那也是為了去求聖母娘娘怕人說道，所以才輕車簡從。這種事在貴門的女眷裏面很常見，也不會引起有些人的揣測和懷疑。

宋恆便點頭同意了，「那所謂聖母娘娘我有所耳聞，靈不靈且不論，斂財倒是高人一等，跟京里各家瓜葛不少，您若見她的話，留些心。路上我會讓妥當的人暗中保護您。」

老夫人笑：「還怕我被她騙了怎地？我又不是真信她！」

燒香拜佛，老夫人常做，但多是為了女眷之間交際應酬，她本人對神佛敬而遠之，並不篤信。

宋恆道：「那婚期，還是盡量定在年前吧，您一面去見顧心，一面咱們還是着手籌備着婚禮。」

宋老夫人點頭，「可以。該操辦的事情，我要家裏的幾個老家人去做，保證會妥妥噹噹，你只管放心。」

宋恆回頭給母親送了一匣子銀票。

宋老夫人哭笑不得，跟心腹的大丫鬟雙紅念叨：「這是怕我婚禮辦得寒酸，委屈了他媳婦？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一點體己都沒有嗎，還需要他巴巴地送銀子！咱們宋家也不會給爺們娶妻都娶不起，公中的銀子也盡夠用呢。」

宋家雖然不在軍中掌權了，但是歷代積蓄頗豐，這些年更是低調行事，悶聲發財，跟那些表面光鮮內里潦倒的破落戶完全相反，是真正家資豐厚的，嫁女娶媳都有固定的預算。何況，宋老夫人誠心要為小兒子大肆操辦，早就決定了出一回血，把多年的私房錢拿出來一部分。

雙紅笑道：「四爺這是體貼您呢，怕您銀錢不趁手。」

老夫人哼了一聲：「你也不用為他說話，娶了媳婦忘了娘，我看他媳婦還沒娶就處處以媳婦為先了。最後怎地，還不是要我給他操辦婚事！」

老夫人索性把一匣子銀票都收了，「兒子以後不疼我了，我得自己疼自己，多留點錢傍身。」

宋恆把大面上的操辦都交給了母親，細節上他卻要親力親為。

比如，婚房選在哪裏，房間怎麼佈置，要給未來的新娘子準備什麼東西，乃至於婚禮所用的喜服要什麼款式，綉什麼紋樣，他都要一一過問。

籌備這些事讓他覺得生活陡然充盈起來，就好像，以前一直是在過冬季，突然就漸漸的回暖，春天要來了，暖意瀰漫在全身，心裏頭全是熱烘烘的。

婚房就選在侯府後院兒的一處精舍。這是當年老侯爺在世的時候給自己準備的一處書房，小小的兩進院子，周圍是花園環繞。半畝荷塘，一片竹林，小橋流水，花木扶疏，雅緻而幽靜。這書房建成不久，老侯爺就上戰場去了，其實也沒有真正用上，這些年一直空閑着而已。

宋恆讓人把房間重新整修，移栽一些花木，房間里的陳設自然也要重新佈置一番。於是這些天，衙門裏事情不是很緊的時候，他就會在京城的街上挑一些東西佈置房舍，傢具啊，擺件啊，甚至掛的幔帳簾幄他都要親自挑選。

他在這裏忙活，家裏人上上下下自然也覺得異常。老夫人就跟家中解釋說，宋恆明年要搬到這所房子去住，所以才精心的修葺。

所以直到老夫人動身去直水縣的時候，宋恆要成婚的消息都沒有走漏半點，只局限在母子倆以及身邊幾個親信知道。

這一天，顧心正在美食城的後院裏宴請衙門裏的一眾人，比如薛縣丞、何師爺等等，這是她找來的要開火鍋店的小股東們。

顧心早就畫了圖樣，讓人打了一批銅鍋，今天就用上了一個。黃澄澄的鍋子底下放着碳火，上面配了底料的湯水在翻滾，濃濃的香氣不等下食材入鍋就已經飄了出來，聞得桌上的人都食指大動。

薛縣丞等人參與火鍋店的經營，一來是看顧心的美食城確實生意興隆很賺錢，想自己私下裏的荷包也跟着鼓一些，然而更重要的是看中了顧心背後的大樹，想藉此與她攀關係。顧心呢，也是有意結交這些地頭蛇，所以雙方都是刻意拉攏對方，這宴席就吃的很熱鬧。

等着火鍋開鍋的時候，顧心親手烹飪的一些菜當做餐前菜上桌，葷的，素的，涼的，熱的，大家觥籌交錯，都吃得讚不絕口。等到了湯水一沸騰，新鮮的肉片下鍋，濃郁香氣冒上來，大家用顧心推薦的蘸料，蘸着那肉片入口，頓時覺得鮮香可口，真真是從沒有吃過的美味。

新鮮的牛肉片和羊肉片，還有手工製成的魚丸蝦丸蟹丸等，以及一些火鍋常用的食材，血豆腐呀，毛肚呀，百葉黃喉，統統都有，而且關鍵是還有一批鮮靈靈的小蔬菜。

這些菜都是顧心在新開的地里種的晚季菜。在直水縣這個時節，新鮮的蔬菜已經不多見了，天氣轉涼，地里只剩了一些白菜蘿蔔，等下霜之前才會挖出來。夏天過去后，在本地，秋天冬天大家主要靠一些腌菜來過冬，新鮮蔬菜就很少見。

顧心讓六太爺在地里盯着種的那一批菜，這時候正在生長，顧心不等它們長大就採摘了一些，用來做火鍋食材。這些小嫩菜顯得非常金貴，下在火鍋里，蘸料入口，鮮美異常。

蘸料也是有講究的，顧心親自督辦的各種調料醬汁，一樣不少，一小碗一小碗放在那裏，給大家挑選調配。這在現代很常見的方式，在直水縣這裏卻讓大家覺得非常新鮮，吃得興緻盎然。

大家一致都說火鍋這東西一定會火爆全城，讓顧心早一點擴大店面規模，說這個後院太小了，最多只能容下十幾桌而已，滿足不了食客們的需求。

「等這個火鍋店正式開張，說不定會有外縣的人慕名而來，這小小的院落怎麼能裝下呢？不如找一個大的地方開一家酒樓。」薛縣丞說。

顧心笑着說不急，「我們先把這邊開起來再說，到時候如果擴大規模，一定少不了各位的份。」

她做生意喜歡穩紮穩打，就是看上去前景再好，也不會急促冒進。

晚上吃到很晚，酒席才散場。

送走了客人們，顧心準備休息了，一個妙齡姑娘突然進了門。

「我家老夫人進城晚，錯過了飯點，你家還有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