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威脅
成衣店老闆娘米嫂坐在店門口乘涼，小風吹着，香茶喝着，很是愜意。
可顧心瘦弱的身影在街頭出現時，米嫂嗖一下就站了起來。
精心描畫過的眉頭一立，米嫂差點就要摔了茶碗破口大罵。這鄉下丫頭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今天她不來搗亂嗎，五十兩銀子都給出去了，人怎麼能言而無信！
茶碗隨便往夥計手裏一推，米嫂不等顧心走近，自己直接迎了上去，將顧心堵在街面上。
「怎麼，你還要出爾反爾，今兒再來坑我一把？」米嫂盯着顧心冷笑，塗了胭脂的紅唇往上一勾，便勾出十分不好惹的神情。
是那種市井潑婦的不好惹，挺胸叉腰，咄咄逼人。
但凡有點見識的，都不會跟馬上要發飆的潑婦對着干。
可顧心抿嘴一笑，不躲也不退，還湊近了兩步，「姐，今天不坑你，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手裏木頭飯盒往前一推，「外加給你送一份我親手做的吃食。」
「哼！」米嫂看也不看飯盒。
顧心只當看不見她的火氣，繼續笑着道：「昨天那位李少爺，訂你家一套衣服能有多少錢？幾十兩？一百兩？兩三百銀子頂天了吧！再貴的，你家店裏也做不出來。可你要是跟我合作，與那李少爺談下長期的買賣，別說每月幾百，就是幾千銀子也賺得。只看你有沒有那個膽子。」
米嫂嗤之以鼻，「你一個鄉下丫頭，好大口氣！」
口中這樣說，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顧心所說之事，聽起來彷彿天方夜譚，且不說李少爺那種富貴氣派的京城人士怎麼可能跟一個縣城小店長期合作，就是真合作了，賣什麼衣服能每月賺幾千銀？又不是做龍袍，給娘娘織錦衣！
然而，同樣的話，就看由誰來說。
若是換了一個人如此，米嫂早一巴掌抽過去了，可顧心氣定神閑，語氣篤定，臉上滿滿都是真誠……
那氣質無端就能讓人產生信任感。
米嫂一個女人獨自經營鋪子，多少年熬出來的精明算計，練出來的火眼金睛，竟從顧心臉上找不出一絲消遣誆騙她的痕迹！
不是顧心騙術太好，就是她真胸有成竹。
生意人逐利，米嫂雖一臉不屑，卻支起耳朵要聽下文。
顧心停頓了一會。
她在等米嫂繼續罵，或者直接攆她。然而等了幾秒鐘，米嫂卻只是擺出冷哼臉而已，顧心便低頭解開了布包，打開飯盒蓋子。
她知道，米嫂上鈎了。
前世商務談判的經驗，拋出一個重磅誘餌，稍作停頓看對方反應——停幾秒都是有講究的。顧心火候把握得好，由此便判斷出了米嫂的心意。
這時候需要追加實錘！
對方越相信她的能力，答應合作的幾率才越大。
她得步步謹慎，一點一點增加自己的籌碼。
顧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將自己當成覲見天使投資人的吊絲創業者……
「今天中午我賣這種飯食，幾文錢一份，賺了大約四錢銀子。攤子還在城南門不遠處，姐可以隨時派人去看看。今早時間匆忙準備的飯菜不夠，不然還能賣出更多……街上不方便，姐咱們進店去，我仔細跟你說說這錢是怎麼賺到的？」
米嫂慢慢眨了眨眼睛。
幾文錢的東西賺了四錢銀子？那得賣出好幾十份！
縣城裏的飯食攤子她了解，哪家也不可能一中午賺四錢，一錢頂天了。這丫頭……
一副生意老手的氣質，難道還真有什麼賺錢秘訣？
「去，找找她的攤子，看一看問一問，打聽清楚了告訴我。」米嫂回頭就吆喝店夥計，「去之前，先把趙三叫來，讓他帶倆兄弟立刻來店裏！」
米嫂領着顧心回店裏，冷笑變成了溫和的笑：「丫頭有話只管說。想誆騙我也成，趙三是街面上混熟的人物，給你打個半死，再送你進衙門。縣衙里姐也有熟人，保管讓你進得去，出不來。」
再補一句，「你若有一句不老實，這張漂亮的小臉兒，姐先給你划花，什麼李少爺張少爺，就算狗少爺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米嫂叉腰頭裏走，顧心捧著飯盒跟進門。
受到米嫂威脅，她心裏反而輕鬆了幾分——米嫂說得越嚴重，說明對此事越上心。
「姐，我不但有新鮮的綉樣，還有新鮮的衣裙款式，新鮮的首飾圖紋，搭配新鮮的上妝手法，新鮮的團扇摺扇、鞋子花樣……總之，女人扮美的東西，我能弄出一整套新鮮式樣，別說直水縣城，就是京城市面上也不可能有……」
顧心開啟了商業模式的介紹。
快餐賺錢的實例，只是作為她的新東西能有價值的證據，她並不是要跟米嫂合作餐飲。
但米嫂是這小城裏服裝業的行家，相關的附屬產業跟她談，成功幾率就大一些。
至於到底幾率多少？顧心也沒底。古代人的商業眼光是什麼路數，她還不大清楚，得摸著石頭過河。
表面氣定神閑，心中謹慎萬分。生恐一句話沒說對，就斷送整個生意。
想找靠山，可得看這生意成不成呢！
「米嫂子，是誰不開眼，在您這裏找事兒呢？兄弟來收拾他！」
顧心談著談著，趙三帶着人上門了。
典型的市井潑皮，地痞流氓似的人物。然而見了米嫂，幾人竟然恭恭敬敬地拱手問好。米嫂讓他們先到裏間待着去，他們就聽話地進去，不吵不鬧，規矩得很。
這位姐是個人物！顧心暗忖。
在古代不支持女人拋頭露面的環境裏，一個能在縣城獨立撐起鋪子，跟富家客人打交道的女人，竟跟地痞也相熟……
不錯！
富貴險中求，隊友不能豬啊。
顧心與米嫂合作的願望更強了些。
使出渾身解數，顧心繼續施展談判技能。這一談，日頭就漸漸偏了西。
「米嫂，我們太太的新裙做好了沒？宴會提前了，太太趕着要呢，今兒能交貨嗎？」
突然，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來，店門口走進來一個少女。
杏色綾裙，藕荷比甲，高挑的身量邁著蓮步，人還沒到跟前，脂粉香氣先飄了過來。
「喲，是姐姐啊！快請進來坐，今天我在德盛齋新買的點心，您嘗嘗！」
米嫂熱情起身招呼來者，將顧心撂在了一邊。
顧心呼吸一滯，心跳陡然停了兩拍。
接着，就猛然心跳加速，咚咚咚，那顆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了！
顧心深吸氣，長呼氣，急忙調整了好幾息才勉強壓住，出了一身虛汗，差點昏厥過去。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顧心險些沒控制住。
只因——
那進門的少女，是顧蘭！害原主淹水而死的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