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常駐陽光里

076 常駐陽光里

考試就是拼知識容量嘛。

當然有些時候也不排除拼的是幸運值。

老師在台上直接批卷,批的時候不停視線下掃,大家都低着頭,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想而知,看向你的時候目光溫柔,那就證明考的不錯。

看向你的時候,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那就是考砸鍋了。

趙生生有點餓,偷摸打開自己的飯盒,從裏面抓了一角的饅頭。

她今天帶的主食是饅頭,手上去那麼一掐。

悄悄送到嘴裏。

老師一抬眼。

哦!不!

趙生生的嘴還在努力咀嚼。

被現場抓包了。

天爺!

她的爪子還在饅頭上摸摸索索,是掐下來呢還是停手呢?

腦子進入停頓狀態。

「趙生生。」老師喊她。

生生正襟危坐。

來了!

批評要來了。

「今天答的不錯,不過這個地方是……」

老師講了講她出錯的地方,語氣格外溫柔。

英語老師講完以後,無奈掃了一眼那個發獃的小女生:「你去我辦公室一趟。」

趙生生起立。

去辦公室做什麼呢?

英語老師也並不是班的捲紙都批,首先時間就不夠用,像是這種每天進行的小考,大多數馬上批的都是典型,好苗子她先溜一遍,其餘的發下去大家對對答案,她再來講。

「餓了是嗎?辦公室里有熱水,接杯熱水,去吧。」

生生受寵若驚。

馬上擺手。

偷吃就算了,老師還讓她跑到辦公室光明正大的吃,這就過分了。

英語老師是不介意開一些後門的,都是學生時代走過來的,每天消化的快是能理解的,對趙生生她確實有點偏心了,做不到不偏心,從開學到現在,從倒數爬到前數,她怎麼能不喜歡這個孩子?

趙生生身上所擁有的,都是她會喜歡的。

又刻苦又努力,自信自強,對比著一開學變的真是太好了。

「謝謝老師,我不不不了……」

生生死勁擺手。

「是不餓了,還是不吃了?」

「都不了。」

「那回去吧。」

……

晚上回家,正好碰上江漢陽買菜回來,他手上提了很多的袋子,生生走在他身後,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呢。

「小叔。」

她跑了過去,從江漢陽的手中分過來一些袋子。

江漢陽愣愣。

這孩子……

她是吃什麼葯了嗎?

變化這麼大。

想想一些搞心理的人常說的話,其實個性這東西呢,真的就不是不能變,但大多數都是經歷過非常大的刺激,才會迎來轉變。

也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好是壞。

「太重了,你拿裝菜的就好。」

江漢陽想把裝着冬瓜的袋子拿回來,寧敘啊比較喜歡吃涮冬瓜片,但是這東西太重了,對小女生來說就是負擔。

「沒關係的,我有力氣呢。」

生生比比自己那根本沒有肌肉卻裝着好像有肌肉的胳膊。

「季嬌晚上回來嗎?」

生生說:「應該不回來的。」

她也很久沒見過季嬌姐了。

江漢陽對趙生生說:「那晚上來家裏吃個飯吧,涮火鍋。」

說完就等著趙生生說不呢。

「那麻煩小叔了,我可以幫着洗菜。」

江漢陽:「……」

他發現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小可憐了。

這孩子,她沒瘋吧?

趙生生走在他前面,背著書包,瞧著就挺重的,也不知道現在的孩子念書怎麼就那麼累。

進了家裏,江寧敘在呢。

「嗨!」

他和生生打着招呼。

「嗨,今天這麼早。」

生生說的是他回來的早。

「嗯,大學總是要比你們高中輕鬆的多。」

趙生生搬著袋子進了廚房,江漢陽跟着進去,放好菜就上樓去換衣服。

生生解下來自己的書包。

「這個麻煩幫我拿到客廳。」

她指指自己的書包。

江寧敘過了三秒才明白她是讓自己幫她拿書包。

揉揉鼻子。

使喚人,你倒是挺在行的。

拿就拿吧。

把她的書包拿出去。

重新回到廚房,生生已經開洗了。

「你過來呀。」

她叫江寧敘。

江寧敘有些疑惑。

他還過去做什麼呢?

他想和她聊聊,幫着孩子開解開解,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放心不下。

說是親戚吧,那親戚多著呢。

不解地問:「做什麼?」

「洗菜呀。」

生生說的自然。

叫你進來,自然是要你幹活的了。

一個大活人,就等著吃?

江寧敘說:「你放着吧,小叔會洗的。」

趙生生關掉水龍頭,看了江寧敘半響,她很認真地看。

對着他說:「江寧敘,你多大?」

江寧敘剛想回答,她又問。

「你受傷了嗎?手腳有問題嗎?沒有的話,只是吃不能做?」

江寧敘:「……」

唉,你個小丫頭片子。

你有沒有搞錯呀?

江漢陽換好衣服下來,正好就聽見了廚房精彩的那一幕。

這些年了,他覺得今天心情特別地痛快。

江寧敘啊江寧敘,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了,直接就把你養成巨嬰了,嚶嚶嚶……都是他的錯!

「洗菜。」

江寧敘看趙生生。

「你跑到我家裏來,指揮我洗菜?」

你這不是做客來了,而是當家做主來了。

讓一個高中生如此使喚,這說出去也丟人呀。

趙生生:「我以前也不喜歡做這些,覺得特別討厭,我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家裏的活都是我爸爸做,可現在他沒了,我就是想做給他看都不能了,我有點後悔,我當初沒有幫着他分擔一些,挺後悔的……」

頭頂的燈照在趙生生的臉上,她的眼圈紅了起來。

這……不是要哭吧?

「洗吧洗吧……」

擼袖子。

你看他小叔壯的那個樣子,他掛了他小叔都不帶掛的。

真是的,誰可憐誰呀。

「一會我給你頒個獎。」江寧敘說。

「啥獎?」

生生疑惑看着他問。

「敬老獎。」

江漢陽一個白眼飛出去,所以才說,生男孩子真的就沒什麼用,都狼心狗肺的,瞧瞧人家小女孩兒,這個時候就知道幫着家裏分擔了,同樣是人,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晚上吃飯,這頓飯吃的江寧敘完不消化。

他不應該在屋裏,他應該在屋底!

看着眼前的兩個人……

真是夠了。

江漢陽呢,就是嘮叨,一些過去的事兒反覆能講多少遍,江寧敘聽都不願意聽了,可趙生生捧場呀。

江寧敘放下手中的碗,對趙生生說:「尊師重道,你尊重的那個人也應該是我。」

而不是眼前的那個大白話。

生生笑。

「別傻笑了,跟我上來一趟吧。」

江漢陽對着生生擺手,去吧去吧,鍋就不用你刷了。

趙生生站起來,跟着他上去。

「做什麼?」

江寧敘領着趙生生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趙生生第一次進他的房間。

很乾凈整潔,很大,又很空。

他看了一眼趙生生,指指自己的一牆書,說:「可以借給你,隨意的看,但不能弄髒。」

他很不喜歡借人書的最大原因就是,以前借過一些,取回來書有些卷頁了,有些是弄髒了,吃東西看書,他特別討厭這點。

趙生生猶豫了幾秒。

「借給我?隨便看?」

江寧敘:「隨便看,借給你,一個條件,別弄髒。」

趙生生站了好一會,江寧敘見她不說話還覺得奇怪呢。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想什麼呢?

想感激的話?

說了也行,他勉強也能聽聽。

做好事畢竟還是想人感謝的。

嗯嗯。

趙生生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緩緩扯唇。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有什麼企圖?想要辣手摧花嗎?」

他高,她矮。

所以講話的時候,她需要仰頭看着他。

啥?

江寧敘反應了好半天,才弄明白她的話。

摧……啥?

摧她?

看了她半響,最後說:「我不摧你。」

「那你圖什麼?」

江寧敘很想對着她喊,指著大門叫她趕緊滾。

滾滾滾!

我圖什麼?

我圖你傻!

不知道為什麼,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就總想對着她吼。

撐頭。

「你還是下去吧。」

就當做他的好意沒有發出來。

他講的那些話通通作廢。

如何。

「那我拿幾本回去看。」

咦?

江寧敘覺得奇怪。

「你不是不參加比賽了?」

「就是拿回去看看而已。」

江寧敘點頭。

她還有一次機會,到了高三的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還能有點時間去拼一拼。

「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可以來問我。」

趙生生看了看江寧敘,問:「你對一件事情付出那麼多的注意力,不會想有回報嘛。」

本質上,她覺得自己和江寧敘是同一類人,因為是同一類人,所以她看得透眼前的這個人。

她會的。

她付出很多,她就一定想要有回報。

可他在自己的身上浪費大把的時間,似乎沒有什麼回報可收。

這個話題有點冷。

他說自己不求回報?

似乎不是。

求回報?

似乎也不是。

從趙生生的身上,他能得到什麼回報?

任憑他想,想破頭也想不到。

江寧敘說:「也許就因為我們是親戚。」

生生笑:「親戚似乎可以拿出來當很多的解釋。」

他不在這個話題上跟着她轉,沒有結果的事情,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楚,乾脆就不去解釋,你覺得是什麼,那便是什麼。

屋子裏已經給了暖氣,不涼手卻不會燒的很熱,但是個很尷尬的季節,出去冷,待在家裏有點熱。

江寧敘下午沒課,早早就回清平這裏來了,掃院子裏的落葉,他小叔就是個麻煩精,喜歡搞一些所謂的美好。

家裏種了太多的樹,整整兩排,現在落葉掉下來,不掃就顯得有些寂瑟,拿着很大的掃帚將落葉往一塊兒聚堆,掃著掃著慢慢就摞起來一座小山,屋子裏電話響,江寧敘放下手裏的掃帚。

「……已經在掃了……」

看看頭頂。

難得有時間休息,卻讓他掃地。

趙生生背著書包在門口探頭探腦,探了出來,收了回去。

她那一身的校服太過於顯眼,江寧敘想裝作看不見都難,扣上電話,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看着外面。

想進就進來,門又沒鎖。

探頭探腦做什麼。

生生背著書包,她想過來看看,不知道小叔叔在不在,在的話也許可以蹭個飯什麼的。

正在猶豫中。

咦。

發現了大秘密。

有落葉堆。

她衝過去的話,你猜是陷進去呢還是會直接穿出去?

躍躍欲試。

伸手推門。

開了!

這就不怪她了,是江寧敘的鍋。

他不鎖門。

就說這樣的男生,長得好看又能如何?

完就是花架子,遇上逃犯了也不能去搏鬥,男人嘛就該有着強壯的肌肉,面對歹徒也可以直面搏鬥。

江寧敘會的那些,就都是好看漂亮的而已,不起任何的作用。

腳一步一步蹭到裏面去,不知不覺當中就到了落葉堆附近。

穿了過去。

江寧敘:「……」

這個死丫頭!

他好不容易掃到一塊兒去的。

心裏罵着人,卻沒有動,依舊站在台階上。

趙生生很久都沒有這樣快活過了,對,是快活而不是快樂。

有些時候就是想任性的活一活,她也知道弄亂人家堆好的東西這樣不好,可她見到那麼高的落葉堆就只想破壞,事實上她也幹了。

來回穿了兩次,落葉堆就徹底塌下來了,散了一地。

「玩的開心嗎?」

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來的,開了拉門,穿着一雙是黃又不黃偏牛屎黃顏色的襪子,踩在台階上。

他問。

趙生生看了一眼站在台階上的人,說:「挺好玩的,要試試嗎?」

她覺得過癮。

穿過去一次,心中所有的負擔就好像都減少了一樣。

江寧敘搖搖頭。

他不是小孩子,對這些不感興趣。

「進來吧。」

趙生生背著書包,沾了一身的落葉,她用手去拍,又跺腳,自己忙活了起來。

弄好了以後,回頭看看那個落葉堆。

上了台階,坐在台階上脫著鞋。

她不是從正門進入房子的,鞋子就只能脫在外面。

光着腳進了屋子裏,拉上門。

「小叔沒在嗎?」

「出差了。」江寧敘答。

「他有工作的嗎?我以為他很閑。」

因為江漢陽看起來就真的很閑,總是搞一些派對呀,和朋友總是聚會,生生見了很多次,覺得小叔就是個活得很快樂的富二代敗家子而已。

「他當然有工作。」

江寧敘扔過來一條毛巾,直接砸到了趙生生的頭頂。

「你就不能招呼一聲嗎?」

為什麼要用扔的。

「好玩嗎?」

他重新問。

「挺好玩的,當然如果你不讓我把那些落葉重新堆起來的話,我會更感激你,把你當成神一樣的感激。」

趙生生指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說的像模像樣。

是放在這個位置感激的。

懶得和她辯。

「晚上吃過了嗎?」

「還沒呢,家裏有我能吃的嗎?我不挑嘴,而且我胃容量不大,一點點就可以飽的。」

江寧敘:「……」

同情就是個坑,一旦開挖,最後埋的人很有可能是他自己。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他在廚房做飯,趙生生在客廳里寫作業。

好幾次他想發脾氣,他自己的飯都不願意做呢,他竟然還得侍候一個,這種感覺非常不爽,可看過去,瞧着她挺安靜的,在想想她活的不容易,感同身受吧,他覺得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多了一點包容。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無緣無故的好呢,有也不過因為是大家走過的路相同,他感受過,就想以後走過的人能少受些傷。

「吃飯吧。」

端出來飯碗,一人一碗。

趙生生說她自己的食量特別的小,這話完就是騙人的。

她吃了一碗菜面,又吃了整整兩個饃。

捧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對着江寧敘九十度鞠躬。

「感謝你的晚飯,萬分感激。」

江寧敘擺擺手,趕緊滾吧。

看着眼睛疼。

他都沒吃飽。

她怎麼那麼能吃呢?

以前也一起吃過飯,她不喜歡吃面的,加上食量也沒這麼大。

她這是懷孕,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嗎?

不然為什麼要吃這麼多?

滾滾滾!

「我滾啦。」

趙生生成功讀出江寧敘的內心,背起來自己很重的書包,然後坐在台階上穿好鞋,離開。

這種憋屈的感覺,已經很多年都沒找到了。

想罵人,又沒辦法。

人是他招來的,飯是他開口請吃的。

講什麼呢?

送自己兩個字,活該!生生吃的很飽,但沒有撐到。

她現在就是讓自己努力吃飽,吃飽了才有力氣,吃飽了新陳代謝才會好起來,她不可以讓身體再出問題,她承擔不起。

慢吞吞往家裏走,回了家回了房間,看着桌子上的捲紙,猶豫了幾秒,她還是將英語捲紙蓋在了數學捲紙上。

衝擊英文。

點燈,開攻!

加油,趙生生大王,你是大王呢,就不能認輸。

擼起袖子,就是干!……

江寧敘盯着窗外的那個落葉堆,已經散了一地,看起來狼狽極了。

一旦吹風的話,可能家裏就要遭殃了。

嘆口氣。

可這個東西就是這樣的,一旦它成為解壓的存在,他重新堆好,那麼明天趙生生是非常有可能在穿過去一次的。

一個半小時以後,江寧敘才結束今天的勞作。

落葉堆又重新堆了起來。

他依舊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手裏端了杯牛奶,落地窗上有他的影子。

願你不在無枝可依。

願你常駐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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