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切磋（一更）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毫無疑問，康進心動了。
他愛琴成痴，把這一輩子都獻給了古琴，就連魯思揚都經常會吃古琴的醋，以前吵架的時候沒少用『你跟你的親過日子去吧』這種句式。
大聖遺應現今市面上的唯一一把完好的唐琴，任何一個愛琴的人都不會願意錯過它。
如果剛才顧言之說是要把琴送給他，康進即便是心裏再想要那把琴，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琴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種樂器，更是一種氣節。若他為了得到這把琴就屈服，那這對那把琴來說就是一種侮辱，他也不配得到大聖遺音。
可顧言之……不對，應該說是蘇雲卿卻相當聰明的把送改成了借，而且也不是借給他，是借給春晚——他想要彈這把琴，很簡單，只要參加春晚就行。
這個條件可以說是簡單至極了，康進平日裏雖不常出席這類場合，但是春晚他也是參加過幾次的，現在不過就是多參加一次而已，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什麼損失，而且還能夠彈到大聖遺音，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餡餅。
可他剛剛才端著架子把這件事給擋了回去，現在突然反口，康進拉不下這個臉。
就在康進左右為難的時候，沈若突然開口說道：「師父，其實我覺得您能參加春晚也挺好的。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古典音樂，不過大部分都去學琵琶古箏什麼的了，好多人甚至連古箏和古琴有什麼區別都分不清楚。如果您能夠在晚會上給全國觀眾露一手，到時候在網絡上有話題有討論熱度了，那關注古琴的人自然就多了。」
魯思揚也早看出了自己老伴的那點心思，她在心底暗笑兩聲，臉上還是相當善解人意的勸道：「是啊，你就當是為了古琴的生源做考慮，現在難得有這個機會，試試也無妨呀。」
「不過，」沈若突然話鋒一轉，對蘇雲卿說道：「要我師傅出馬的話也得看看和他一起合作的人是個什麼水平才行。」
她這句話說的挺不客氣的，就差直接說她懷疑蘇雲卿的水平不夠格和她師父同台表演了。
聽了她的話之後蘇雲卿也不生氣，她安撫的捏捏顧言之的手，笑着對沈若說道：「沈小姐說的有道理，正所謂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莫與談，只是先生琴藝卓絕，我怕我再怎麼努力也趕不上先生。」
沈若說：「如果要和我師傅有同等水平確實是強人所難，不如這樣吧，你跟我比一場。如果你的琴彈得比我好，或者是你的水平能夠得到我師傅的認可，那就算你過關，怎麼樣？」
顧言之冷聲道：「這件事似乎跟沈小姐沒有多大關係吧。」
沈若臉上一紅。
確實蘇雲卿這次又不是來找她合作的，她這麼上趕着要替她師父試蘇雲卿的水平不但顯得多管閑事，還顯得十分傲氣和狂妄。
康進還什麼都沒說呢，她倒是來勁了。
康進也知道是沈若無禮在先，皺眉低聲對她說了句：「若若，跟蘇小姐道歉。」
沈若咬唇，表情看起來挺心不甘情不願的。
蘇雲卿笑笑，沒跟她計較這個。「沈小姐也是怕我做的不好會拖累康先生。其實沈小姐說的也沒錯，既然是我上門主動向康先生求合作，那我當然要拿出我的水平和誠意來。」
蘇雲卿看着沈若，看似淡然的眼神里藏了一絲傲氣。
「不知道沈小姐想要怎麼比。」
沈若這回學乖了，她先是看看康進，見他不反對后又再看看顧言之。
顧言之此時的注意力全都在蘇雲卿身上，只要蘇雲卿說好的事，他大多都不會反對。
沈若說：「也不用這麼弄得這麼複雜，我跟你各彈奏一曲，然後讓我師傅來做評委，怎麼樣？」
蘇雲卿沒有異議。「可以。不過雖然只是一場無傷大雅的比試，但還是要立個彩頭比較好，沈小姐覺得呢？」
「你想要什麼彩頭？」
「假如我輸了，那我便不再向康先生提合作的事，大聖遺音也可以借康先生使用一段時日。但若是我僥倖勝出……」
「那我就發微博，承認我技不如你，怎麼樣？」沈若打斷蘇雲卿的話，說道。
蘇雲卿愣了一下，她原本只是想說假如是她勝出那就讓沈若請她吃飯的，沒想到沈若會自己提出了一個這麼大的彩頭。
沈若見蘇雲卿沒有立刻答應，以為她是覺得這個彩頭輕了，於是皺眉說道：「我在微博的認證是華國古琴協會的會員，也參加過很多的比賽和晚會，雖然比不上你，但是在圈裏我還算是有點知名度，如果我置頂說你的琴藝比我高超，那就等於是在跟整個古琴圈承認我師父親手教出來的徒弟不如你這個門外漢。」
這已經是一種很大的屈辱了。
蘇雲卿當然明白，於是連忙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只是進行琴藝上的切磋，倒不需要用上這麼大的彩頭。」
沈若抬着下巴，眼神帶着挑釁，「這個彩頭竟然是我自己提出的，那就是這個了，其他的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訴我，你接不接我這個挑戰。」
接不接？
這個問題蘇雲卿不需要考慮。
她微微一笑，姿態從容而矜持。
「還請沈小姐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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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公平起見，兩個人的彈奏曲目由康進決定。
康進想了想，最終選了《高山流水》這個經典曲目。
《高山流水》取材於「伯牙鼓琴遇知音」這個典故，是十分經典的古琴曲之一。康進選擇這首曲子也有他的深意在裏面，他不是沒有看出剛才沈若和蘇雲卿對上時兩個人之間若有似無的火藥味，所以特地選了這首曲子，希望不管結果如何，兩個人都能夠以和為貴。
說實話，蘇雲卿他倒不是很擔心，雖然這次只是第二次見這個小姑娘，但他看得出來她性情極好，眉宇間一片坦蕩，眼神赤誠清澈，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的人。倒是沈若從小被家人和師兄姐們捧在手心，他對沈若也是多有偏袒，所以養的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是在古琴方面更是不肯輕易服輸，又倔又傲。
早在戰國時就已經有關於高山流水的琴曲故事流傳，世間皆傳《高山流水》是伯牙所作，但是這個樂譜最早是建於明代的《神奇秘譜》，現在說演奏的《高山流水》也多是基於《神奇秘譜》改編而來。（注一）
但是在蘇雲卿那個世界，在唐朝時民間就已經有《高山流水》的曲譜，後來到大楚朝時更是人人耳熟能詳的曲子。只不過她不確定的是，此間所演奏的《高山流水》和她在大楚朝時知道的那個《高山流水》到底是不是同一首。
即便真是同一首，在一些細節方面能力也是會有很大的不同。就是糊弄門外漢聽個熱鬧倒也罷了，現在這個屋子裏的一個是當代頂尖的古琴大師，一個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小徒弟，這兩個人都是她哪怕只是彈錯一個音都會被聽出來的水平。
蘇雲卿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水平會比不上沈若，她比較擔心的是她彈奏的版本和沈若不同該怎麼解釋。
也是蘇雲卿運氣好，在眾人來到康進的琴房之後，沈若突然說道：「蘇小姐介不介意由我先開始？」
蘇雲卿心裏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她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聽聽看當代的《高山流水》和她所知道的那首曲子有多大的差別，但她臉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從容道：「當然可以，請。」
康進見蘇雲卿由始至終都是這幅寵辱不驚的淡定模樣，不由得在心裏默默的點了點頭，相比之下，沈若可就要毛躁多了。原本他對沈若很有信心，畢竟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按道理怎麼也不可能比蘇雲卿差，可是現在看到這兩個人一個淡定從容，另一個卻驕傲自負，他突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總覺得……事情的最終結果或許會大大超出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