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填鴨

第一八二章 填鴨

那一個所謂佛家芥子的光球往韓良頭頂壓下。

原本照現在光球之中的影像噴薄而出,形成一條光帶,無數山水樓閣,世間百態,隨着這條光帶,飛向韓良,從他頂門魚貫而入。

塵海一臉獰笑看着韓良,目光陰狠。

韓良的表現的確出乎塵海的意料甚至讓他十分震驚,以韓良現在這等低微的修為,居然能夠在萬血迷蹤幻法和貝葉靈符雙重保險之下保持靈台不滅,可謂是平生僅見,萬血迷蹤幻法倒還好說,看破了一文不值,但這貝葉靈符乃是佛祖親傳,其中浸淫了無上佛法,更是當年天龍寺立派三寶之一,為天龍寺開創了萬載雄風,雖說隨着天龍寺毀滅,這貝葉靈符一分為二,落入塵海之手的只有半枚,可這半枚貝葉靈符的威力,放在靈霄山那等修行大派中也排得進前三去,絕對是只有一派之長才有資格掌控的稀世奇珍。

塵海當年得到半枚貝葉實是遇上一個天大的機緣,不然哪裏掌控得了?如今韓良能夠勘破貝葉奇境之中須彌塔第一層的境界,若說他也身懷絕世機緣,那這等機緣可就比塵海所遇上的還要大,畢竟塵海當年已是魔尊的實力,等同於人類修行者的法相巔峰,而韓良現在僅僅只是被生生拔高到法相初級境界而已。

塵海心中早已轉過無數個念頭,揣測韓良到底遭逢過什麼樣的奇遇,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想不到被自己困住的這個少年人,竟然修鍊了《紅塵經》。

紅塵、自然、宇宙三元真經,和貝葉靈符同屬天龍寺鎮寺三寶之一,相互之間息息相關,韓良修為雖弱,但《紅塵經》和貝葉靈符之間存在着同根同源的親近感,卻不能以尋常修為強弱來看待。

貝葉奇境中的一座須彌塔,乃是貝葉靈符佛法精華所聚,第一層內蘊紅塵萬相,便和韓良所修鍊的《下元紅塵經》殊途同歸,塵海以魔法操控佛寶,自以為完全控制了第一層,藉助一個芥子光球照影出紅塵世界,雖然也具堂堂之相,幻影萬千,但和真正的紅塵萬相相差何只千里,若真有一個佛門高手發動貝葉奇境,旁人不知不覺中就會被攝入到熙熙攘攘紅塵之中,一片懵懂,根本分辨不出真幻,除非身具絕高修為,高深法力才可破境而出。

也正因為如此,韓良區區法相初級修為,才可以在塵海不斷引誘迷惑之下閃出一絲清明來,若非他修鍊的是《紅塵經》而是其他心法,即便修為比現在高出十倍,恐怕也難逃塵海的處心積慮,陷入進去,從此萬劫不復。

韓良腦海之中無數經文字元灼灼生輝,串聯成一條佛光大道,仿若一座金橋,架起在面前,只要踏上去,就會走上一條光明大道。

原本他被魔尊乘人之危攝入萬血迷蹤幻法,又想法設法將他誘入貝葉奇境之中,神智幾乎全在魔尊掌控,直到此刻,經文生輝,佛光照眼,終於生出了更多主動的思維。

他現在心裏最大的念頭,便是踏上面前這一座金橋,走到另外一頭去,只要走過去,就能夠掙脫身上的枷鎖,找到一片真的天空。

就在韓良邁開步子,要毫不猶豫往前的時候,忽然之間,腦海之中轟的一聲炸裂開來,鋪陳出無數重天地,每一重天地都是一個世界,每一個世界都蘊育著一段人生,每一個人生都飽含了千萬的悲歡苦樂。

只在一瞬間,韓良便感覺自己墜入了一段人生之中,從出生到開蒙到科舉到婚嫁到輝煌騰達到雙親離去到仕途末路到妻離子散到老苦無依,最後孤獨死去。

經歷完這一段人生之後,旋即日月輪轉,世界變異,又開始了另外一段人生。

如此循環不息,無窮無盡,經歷了一生又一生,絕無停息的一刻。

塵海漸漸平息了臉上的獰笑,只餘下眼角一絲得意的光芒,平靜看着那一個呆立的少年。

一般人必須要歷經許多年世事,才會真正成熟,一個人一輩子,到老了,生命即將息止的時候,總會看透許多事情,一輩子是這樣,兩輩子,三輩子呢?

過猶不及,看破紅塵不僅僅是經歷多少的問題,這需要大智慧,如果僅僅是囫圇吞棗一般經歷一次又一次不同人生,把無數的信息填鴨一樣塞給一個人,最後的結局,便是人被紅塵吞沒,失去了自己。

如果把一個人比作一個容器,容量再大,也是有限的。

塵海此時已經明白,自己想要用做魔鼎的這個少年,一定有過不同尋常的經歷,一般手段無法將其真正驅策,所以他不得不藉助貝葉靈符之力,將須彌塔第一層的紅塵萬相,一股腦全部灌輸到韓良的腦中,讓其徹底失去自我,雖然這樣強制的做法無法得到一個完美的魔鼎,但至少還能奪舍翻身,至多以後多費百幾十年時間修鍊彌補,不然要是被這少年逃脫出去,那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有第二次機會能夠翻身了。

光球之中的影像從韓良頂門灌入,源源不絕,沒有盡頭,韓良腦海的容量好像也沒有盡頭,將之全部接收。

塵海冷眼看着韓良,他並不着急,這一個芥子光球之中含蘊的紅塵萬相,生生不息,永無止盡,就算眼前的少年再厲害,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此時,天陰山以南數百里,大漢帝國境內一個寧靜的山村內,獵戶老王頭家裏飄出陣陣葯香,老王頭的孫女兒翠翠正在廚房扇著灶火。

「爺爺上山打獵救回來的那個小哥,昏迷了好多天,今天終於有了些動靜,說了幾句胡話,他嘴裏說的什麼紅塵,什麼大相,是什麼意思呢?」

翠翠想起那個人眉清目秀的樣子,和村裏的莽漢大有不同,忍不住臉有些燒,連忙加緊扇了幾扇子,這灶上熬的是爺爺自己採的益氣養元的草藥,等下餵給那人吃了,說不定會好得快一些。

廂房中,一個年輕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臉色通紅如血,老王頭上山採藥去了,翠翠在廚房熬藥,卻是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變化。

更加不會有人知道,從年輕人身上解下來,被翠翠妥妥帖帖放置在床頭的一個灰布囊中,正在發生著怎樣的變化。

翠翠熬好葯,吹涼了一些,小心翼翼端著走進廂房,剛跨進門口時,感覺眼睛一花,好像有一點金光從哪裏飛起,鑽入床上躺着那人的腦子裏面去了,仔細再看時,卻又是一片清明。

「大概熬藥累著了,眼花。」

翠翠沒當回事,端著葯走到床邊,看到那人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只是呼吸還略微有些凌亂,便舀起一小勺湯藥,吹了吹,慢慢送到床上那人的嘴邊……

不知經歷了多少喜樂,不知熬過了多少悲苦,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韓良完全身不由己,活了一世又是一世,每一世都是一個新活法,卻完全記得前生的模樣,偏偏他又痴痴愣愣,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怎會記得那麼多前生,前前生的事情。

開始還覺得好玩,自己能夠記得前生之事,和今生對照,大有趣味,慢慢的隨着輪迴轉世越來越多,一世又一世,糾纏在一起,每一想及,無數事情紛至沓來,頭疼欲裂,後來更是迷迷瞪瞪,分不清是真是幻,因此常被人指指點點,說成是神經病。

終於到了一世,一出生就是個白痴,父母養育他到十三歲,相繼去世,留下兄弟兩個,大哥嫌他討嫌,乾脆把他趕出了家門,從此到處流浪,做了個乞兒。

到白痴乞兒十八歲的時候,一身瘦骨伶仃,邋裏邋遢,這一天沒能討到吃食,還被人怪責衝撞了門牆,痛打一頓。乞兒被這一頓打打得渾身疼痛,一片茫然,稀里糊塗四處亂走,終於餓倒在一座大廟前。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房間裏面,眼前還有一個老和尚,手裏拿着稀飯和餅子。

乞兒狼吞虎咽飽食了一頓,那老和尚笑着問他:「願不願意做老衲的弟子,老衲教你修行,以後再也不用挨餓了。」

乞兒只聽到「再也不用挨餓」這幾個字,哪裏還會拒絕,老和尚見他答應,當即便開始教他修鍊的心法。

「為紅塵故,有大相生……」

這幾個字從老和尚嘴裏說出,就像一聲驚雷,響徹在乞兒的腦海之中,頓時,他混沌的雙眼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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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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