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盲斗】

?破壞總比建設要容易，正如殺一個人比生一個人簡單得多。在玄武組的阻撓下，出口並沒有被掘開，反而在震蕩中，越堵越密，越堵越死。其他三組人的努力，最終只是演化為一場泡影。

此時，大地開始龜裂，河水開始沸騰，熱氣開始瀰漫，火山內的二十四人搖搖晃晃，在震蕩和墜石前，連站穩都顯得十分吃力。

祝炎兒本想殺了宋浩仁，但隨着劇烈的地震和火山口的加熱，她也不得不先避開頭頂的落石和腳底冒上的沸水。

葉楓見宋浩仁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心想要玉石俱焚，也是無奈之至。

但他沒時間去管他，而是立即來到申公策等土玄士跟前，叫道：「快，快想辦法擋住落石。」

眾人見過下雨，見過下太陽雨，見過下冰雹雨，甚至見過下火雨，但有誰見過下石筍雨，下『劍』雨呢？

人與人之間，所有的懷疑、敵視、算計，在面對滅頂之災時，都顯得微不足道。只有一種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們共同迎接相同的命運。即使是之前與其他人不共戴天的玄武宗成員，也在這些非他們所能掌控的不可抗力面前，顯得羸弱不堪。他們早就停止了對其他三組人意圖逃生的破壞，心中充滿了源自對死亡的真正恐懼，並且不自覺地，規避著從頭頂崩塌下來的土石。

「我…我感覺不到靈氣了！」青龍組土玄士，驚呼一聲：「這，這怎麼回事？」

「我…我也…也是！」行不言難以置信地凝視着雙手，好似這雙手已不屬於自己。

申公策解釋道：「當自然界發生巨變，往往會衍生變異的磁場，這種磁場能擾亂附近生靈的身體機能，我們的身體也會在這一刻受到很大影響……」

申公策話未說完，忽地一手拖住一個，朝前一衝，避開一塊下落的巨石，回頭聽到一聲砸地的悶響后，他接着說道：「等於說，因磁場對身體的干擾，我們暫時都失去了運用玄術的能力。」

葉楓聞言，心道這申公策果真博聞強識，但當他因此而刻意去試丹田靈氣時，竟意外地發覺，體內靈氣並未消散，反而由熱流轉化為寒流，強度也比之前強盛了兩三倍。

「這……」葉楓也是分外驚駭，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唯一能想通的道理，可能就是體悟流與心悟流的差異。

因為體悟流依靠的是本身與外界的共鳴，所以對自身體質，比對客觀環境要求更高，如果體悟流修行者受了重傷，他的玄術可能就會因此而大打折扣。而心悟流，則更依靠外界的客觀環境來汲取靈氣，施展玄術。當外界發生變化，體內也跟着相應的產生變異。

如今這地洞內發生強度地震，磁場的紊亂反而加強了他的靈氣，並且還轉化了性質，着實是匪夷所思。

地震持續了一段時間，頭頂上那些煩人的墜物總算也消停下來，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強烈刺目的光線，眾人猶如沉睡了三天三夜后，被一陣強光照醒。

「啊！」葉楓厲聲嘶叫一聲，即刻反應過來，他緊閉雙目，並且拔出神木劍，橫著雙眼之上，遮掉幾乎能刺透眼皮的烈光，口中則大聲嚎叫道：「都閉上眼！閉上眼，誰敢睜開，誰就會瞎掉。」

葉楓知道，從頭頂上穿下如此強烈的光線，料想是方才落下的土石，已徹底讓洞頂徹底坍空，這也意味着，太陽光會從洞頂照射下來。

這一刻，經歷了十數日暗無天日的地底生涯后，他們得以重獲光明。

但正如自然界所詮釋的真理那樣，任何事物都在陰陽之間轉換，得失之間權衡，突如其來的重獲光明，也伴隨着永失光明的危險。

畢竟在地底呆得太久，眾人身體的各個器官，都已經適應了地底的環境。猛然間被這強光一照，如果眼睛急於睜開，很可能會因瞳孔的急劇聚光，而造成嚴重後果，通常，這將以永久性目盲為慘烈代價。

「啊！這水好燙……」人群中，有人開始尖叫。

「用劍探路，別睜眼。」申公策也提示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慌，上高地，都到中央來。」葉楓之前早就確定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大概在火山口的正中央，這裏曾是黑蛟之前盤踞之地，而且他並不感覺到十分炎熱。

於是，他像瞎子一般，把神木劍當手杖，在周圍附近指指點點，拍拍打打，確保周圍無虞后，葉楓疊聲喊道：「這裏，這裏，這裏！大家通過判斷聲音的遠近，估算自己和我的距離，跳到我這邊來。」

說罷，便有三個人掠了過來，其中一個叫道：「葉楓，這咋回事呢？啊？」

葉楓一聽，是鐵小小的聲音，連忙將她接住，說道：「見天了，千萬不要睜開眼睛，暫時還承受不住這種光亮。」

「哎呀！」只聽一名女子尖聲叫了一聲，似乎是因為踏空以至心虛而驚叫。

「是雲茹！」葉楓叫道：「快，快接住她。」

鐵小小道：「交給我！」

軲轆兩聲，葉楓聽到石頭滑落，然後是『嘭』地一響，像似墜入水中。但石頭墜水的聲色卻並不清脆，反而十分沉悶，像是滾入漿糊之中似的。

此時，葉楓的鼻子裏，聞到越來越難聞的氣息，額頭上的熱汗，如醍醐灌頂般淋濕全身。周邊熱氣逼人，就如當初在過第三關時，以骨頭圍成半圓，人群被圍在烈火的中央，忍受的那股烈火般炙烤。

「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呃！」

「丫頭，咋樣？沒事唄？」鐵小小問。

「沒事，就是腳崴了！」李雲茹道：「順水哥呢？」

「在這呢！」順水答道。

「行不言，結巴，結巴，熊樣你給我吱聲。」鐵小小叫道。

「啊…小，小小，你恁，恁擔心我呀？」

「滾你娘的蛋，早點放個屁會死咧。」鐵小小急得破口大罵。

葉楓則摸索著問道：「還有一個，莫非，莫非呢？」

「炎兒姐……」

「呃，別慌。」

「雙兒，雙兒！」

「那啥，在這裏。」

「……」

「我沒事！」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抵都根據聲音，判斷好距離，隨後閉着眼睛，奮力躍到了中央的台地。雖然暫時安全，但是周邊的熱氣，讓眾人覺察到了不小的威脅。因此呼朋引伴，叫喚不停。

聽到回答的，稍微放心，聽不到答覆的，則加大了聲量。

「莫非……」

「莫非！」

「恁，恁混蛋，不，不不會，是死了吧。」

「你才死呢！」莫非沒好氣地答道：「別吼，睡得正香呢。」

「我……」鐵小小已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無語。

在這關鍵時刻，葉楓到底是鬆了口氣，小組的人聽起來都無大礙。他也開始試着睜開眼，但儘管低着頭，微微把眼睛眯成一條縫，便覺得雙目十分灼痛，猶如針扎，好不痛苦。

「還不行嗎？」葉楓只得閉目靜立。

等！

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他很擔心目前的狀況，也知道再這麼下去，這股熱氣，遲早會把眾人都給吞噬，得趕緊睜開眼，看清楚周邊狀況才好應對，否則越往後拖，則越是危險。

「呼…」

刀聲，破風而至。

葉楓聽到一柄利刀，劃破空氣，當即揚起神木劍。但一想起這只是一把木劍，他知避開為上，巧接為中，硬接為下。

但是身邊似乎都站着不少的人，如果避開，勢必難以得手，只得支起神木劍，凝神以待。

「我看不見，他也睜不開眼……難道是要盲斗？」

待那風聲越來越近了，葉楓也免不了心中有幾分緊張，他本想側身避過，但是一怕避不開，二怕把人給撞下去。因此，他只得抬着神木劍，凌空一掃。

鐺！

沉悶地響聲，看來不是木劍劍刃對上了刀鋒，而是掃中了刀背。

「宋浩仁？」葉楓沉聲喝道：「都到這光景了，你還想作甚？」

只聽又是一聲刀鋒的橫掃，嗡嗡聲好此刻。葉楓當即躍起半丈高，勉強算是讓刀鋒從腳下飛過。

由於雙方都是盲斗，一時間，都開始試探對方的深淺和遠近。

「宋浩仁？」只聽祝炎兒怒喝道：「在哪呢，我活剝了他。」

「別過來！」葉楓瞥頭朝祝炎兒方向喝斥道：「既然都看不見，為免誤傷，你們都站在一旁，讓我單獨會會他。」

「哼，小子！」宋浩仁終於開口了：「你算老幾，沒有靈氣，我照樣殺了你。」

宋浩仁說罷，葉楓又聽到一個破風聲，朝自己撲來。

噌！噌！

「仁哥，不要打了，這都什麼時候了。」玄武宗的水玄士阿寶在兩三丈外喊道。

宋浩仁沒有再答話，又是兩刀致命刀鋒朝葉楓欺近，一挑，一揚，直擊葉楓的胸口和脖子，招式好不狠辣。這要是被掃中，當場就會被腰斬。

葉楓緊忙躬著身子，避開上揚的刀芒，也不再廢話，只是支起木劍，就朝宋浩仁下盤掃去。

對方聽到風聲，反身揚起，劈頭又是一刀。

簡簡單單地一刀。

「呃！好毒的刀法！」葉楓驚嘆之餘，只得朝前一滾，不偏不倚，正好從他身下避過。

其實對付這招，本來還有更好的應對辦法，但他不敢貿然從左、右、后三方閃避，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三方的虛實，不敢貿然行動。

而既然宋浩仁之前立在前方，想必前方至少能夠容身。於是乎，這才放下自己力求瀟灑的個性。還是選擇以保命為上，朝前方半滾半翻，總算是險險地避開。

「沒關係，反正都閉着眼，應該沒人能夠看到我的窘態吧。不過這還真是討厭，眼睛還是睜不開。」

葉楓摸了摸一頭的灰塵，再度支起神木劍，凝神侍立。

「你怎麼樣？葉楓，有沒有受傷？」只聽李雲茹焦急地念叨著，似乎急切地想聽到他說一句『是』，『哎』也行。

他也剛想答話，但還是立馬就忍住了，因為如果一吭聲，宋浩仁就能認清他的具體位置。自己固然是耳力過人，能夠分辨對方的刀鋒來路，但僅有木劍在手，的確難以招架他那鬼頭大刀的霸道和犀利。

對於葉楓而言，此刻貿然出聲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傻啊！」只聽莫非叫道：「雙方都看不見，你一問，他一答，叫他還怎麼打？讓開，都讓開點，讓他們斗。丁丁，我看好你喲！」

估計對方也猜到了自己的位置，葉楓只聽頭頂又是一道鋒芒，橫掃下來。

葉楓這下又只好又從正面尋求突破，當他側身往前一翻，刀鋒雖是避開了，但正好和宋浩仁撞個正著。

他只聞到一股清凜凜地幽香，傳入鼻中，幾乎噴嚏。

「沒想到這宋浩仁竟然還佩戴香囊？而且香氣還這般濃重？」葉楓這般一想，隨即臉上一怔，心裏丟了半邊的魂兒。

「不對，不是宋浩仁……」葉楓這下明白了，全明白了，他明白自己中招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凜冽的刀鋒，順着他的氣息，反竄而下，直朝葉楓的脖子捅來。

葉楓登時是冷汗熱汗臭汗糊塗汗，一併兒流下。

「祝炎兒！」他冷喝一聲：「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