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南北排教(下)

5:南北排教(下)

所謂排教,顧名思義,源於放排的排工。狂沙文學網所謂放排,正是位於江上游的林場,向下游運送木料的一種手段。

上游林場的工人,先將山中砍下來的大原木滾進江里。再用竹繩和大鐵釘,將三層大原木捆成一個木排。最後將十幾個大排連成一串,並且在其中一個木排上,放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搭上小帳篷。接下來的幾天裏,排工就生活在木排上,負責把這一長串木料運送到下游接貨人手上。

放排的工作十分艱辛,上游江中的水道,水流湍急而且礁石遍佈。對排工的水要求很高,那隻屬於基本要求。更要緊者,是放排的時候,無論早晚都不得安心休息。稍微一個疏忽,便會連排帶人撞上礁石,當場粉碎骨。

這樣幾天下來,排工時刻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吃不好也睡不好。,哪怕鐵打的漢子,也會變得憔悴不堪。可即便如此,每次放排的十支隊伍裏面,都總要有那麼三四支覆滅在湍急江水之中。古往今來,放排漢子們能夠得到善終的,可謂少之又少。

自然環境的惡劣,還在其次。更重要者,湘西大山深處,既有遍地瘴癘之氣,又有無數毒蛇猛獸,更有各種苗蠻,對於漢人都抱持着極強烈的敵意,最低限度也是警惕。

排工在深山伐木,不能不和這些苗蠻打交道。但這些苗蠻的風俗習慣,和漢人大相徑庭。稍有不慎,很容易就產生衝突。偏偏這些苗蠻不但天勇悍好鬥,甚至還擅長蠱毒之術,能殺人於無影無形之間。

故此,即使僅僅為了自保,排工也必須習武,甚至必須修鍊各種異術。否則的話,根本無法生存。

排工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組成排教的?關於這一點,其實已經無從稽考。只是古老相傳,昔年曾經有一位異人,先學佛,後學道,然後再把湘西當地流傳的一些古老異術融會貫通,終於卓然而自成一家。

這位異人行俠仗義。因為有感於排工們生活的艱辛困苦、朝不保夕,從而發下宏願,在有生之年治理水路,清除礁石、斬殺水怪。並且教導排工們,用竹篾黃藤綁着原木,然後在木排上拜訪大鼓、按上櫓。在放排時打鼓助威,以祛邪祟。更用櫓來引導方向。讓排工們所遇到的危險減少了許多。後來這位異人就被尊為排教的祖師爺。

可是雖然稱呼為「教」。但實際上,排教之中並不設教主,而是由排頭來管理一切。

所謂排頭,便是在竹排上擊鼓施法之人。因為放排的生活朝不保夕,從而養成了排工們好凶鬥狠的格,以及對排頭近乎盲目的信仰。這樣的特色,讓排教具備了非常強大的凝聚力。

當然,排教教眾以十萬計,其中每十幾名排工之中,就會有一名排頭。這些排頭不可能全部都是真正的法師。很多都只是粗學了幾手顯淺法術,能驅散一些神智未開,修為低微的山精水怪而已。若然遇上真正的高手,那是根本不堪一擊的。

但饒是如此,以排教人數之眾,這些排頭當中也確實藏龍卧虎,絕不缺乏高手。尤其,言家的人加入排教之後,況更是如此。

江湖八大世家之一的辰州言家,其祖先本是道門茅山傳人。這位祖師離開茅山以後,因緣際會,加入了排教。他把排教的東西去蕪存菁,又重新整理了一次。再加上自己在茅山所學的本事,兩相融合,儼然自創出一完整絕學。

這絕學半俗半道,半咒半武。在正宗道門看來,自然屬於旁門左道的東西。但威力之強,卻絕對無可質疑。

這位姓言的天才,因此打遍西南無敵手,威震苗疆七十二垌,三百六十五寨。不管什麼黑苗白苗花苗箐苗,更不管什麼頭人勇士,祭師蠱師,全都對這位姓言的天才頂禮膜拜,敬若神明。傳承後世幾百年不墮的武林大世家言家,就此創立。

言祖師本來雄心勃勃,想要首先統一排教,然後佔據整個湘西,進而再統領苗疆,劃地稱王。可是他行事手段太過激進,再加上企圖把整個排教化為言家所有,得罪人太多。最終,大半個排教的高手都團結起來反對言祖師。

雙方一場大戰,言祖師固然把所有反對者統統斬盡殺絕,可是自己同樣受了終生不能痊癒的嚴重內傷。甚至連自己的妻子和兩名兄弟,也都在這一戰當中慘死。

言祖師就此一蹶不振。滿腔雄心壯志,也都盡付流水。從此之後,別說什麼佔領苗疆劃地稱王了,甚至連排教本,也再無力統一。整個排教在事實上分裂成南北兩部分。

北排以辰州為大本營,屬於言家的自留地。南排則以永州為根基,依舊保持着以排頭為首的舊規矩。頂多是那些特別德高望重的排頭,年老之後會組成一個類似於長老會的組織,為排工之間的紛爭進行仲裁,也率領排工們,與言家以及苗疆深處的苗蠻相對抗而已。

小青久居永州,對於排教內部的事,知道得很清楚。所以突然聽說排教居然出來一個教主,不覺得萬分驚訝。

那為首的大漢,趾高氣揚地道:「天下間只有一個排教,沒有什麼南排北排。像辰州言家那幫人,都是本幫的叛徒。咱們教主遲早有一天,要把這幫大逆不道之輩連根拔起,趕盡殺絕的。廢話少說。四百兩黃金,有沒有?沒有的話,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吧。」

「排教?有意思。」

程立想了想,這排教既然以永州為根據地,那麼之後說不定還要和他們打交道,也沒必要就此反目成仇。四百兩黃金過河費,雖然是個明顯不合理的天價。但這麼一點錢,倒還不被程立放在眼裏。

當下,他回頭向小青道:「給他們吧。」

小青嘟起嘴巴道:「真要給啊?總感覺被敲詐了,好不甘心呢。」

程立道:「其實不過是幾張紙而已,也不算什麼。像我們這樣的人,難道還把那幾張紙放在心上嗎?」

小青冷哼兩聲,心不甘不願地提起掛在馬鞍上的行囊,解開之後,從中拿出一疊金票,向那名排教的大漢遞過去,嘟嘴道:「喏,樂家銀號開出來的金票,每張價值黃金十兩,合共四十張。全中原都通存通兌。拿去吧。」

這些金票,自然都來自「富貴神仙」樂老闆了。這次離開杭州之前,樂老闆特地趕上來,慷慨地贈予了兩匹好馬,以及銀票與金票各三千兩作為盤纏。要不是有這些盤纏,程立和小青也沒辦法做到一路上不斷更換新的馬匹。或許,這時候才走了一半路程也難說。

富貴神仙樂老闆,作為天下第一有錢人。他的生意遍及中原。即使在湘西的辰州和永州這些便宜地方,也開設有樂家銀號。所以樂家開出來的銀票和金票,絕對是一等一的硬通貨,和真金白銀同價。

那幾名排教大漢,當然也知道樂家,更識得樂家銀號開出來的金票。這時候見了那一大疊金票,登時人人兩眼放光。為首的大漢急不急待地上前,伸手去接金票。裂開大嘴笑道:「沒問題沒問題。咱們最有信用的。拿了錢,便立刻開船。保證不會耽擱你們的事。」

說話之間,那大漢抓住了小青手裏的金票。眼珠子忽然一轉,假裝無意地又伸出另一隻手,按住了小青的手背。赫然笑道:「哇,細皮白,滑不留手。真是又水又嫩,迷死人了。」

小青面色一沉,沒好氣地甩開了他。呵斥道:「收了錢就趕緊開船,摸手摸腳的,想要幹什麼?」

那大漢也不惱。反而提起那隻摸過小青的手,湊到鼻子下一聞,眉花眼笑道:「喲,好香啊。對了小姑娘,你們是兩兄妹吧?過河去有什麼事啊?」

小青嘿聲輕哼道:「總之和你沒關係。」

那大漢眼珠子轉了兩轉,忽然在自己腦袋上大力一拍,怪笑道:「唉喲,我想起來了。最近天氣不怎麼好,下了好幾場大雨,水流特別急。為了安全起見,不能一次過把你們兩人都送過去。必須一個一個來。喂,那個男的,就先送你過去好了。你的妹子暫時先留下吧。」

旁邊那幾名大漢,聽了為首的這樣說,不都有些愕然。其中一人低聲問道:「雨是下了幾場,可河水也不算特別急啊。有必要分兩次送人渡河嗎?」

旁邊另一人冷笑道:「笨。這還看不出來?大哥是老毛病發作,看上那小妞啦。嘿嘿,這也不錯。這麼漂亮的妞兒,我還沒玩過呢。大哥嘗過鮮之後,咱們幾個當兄弟的,好歹也能喝點湯不是?這次可真有口福了。」

這幫人雖然只是竊竊私語,可有怎麼瞞得過程立和小青的耳朵?更何況,那為首的大漢分明是故意找茬。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要稍有江湖閱歷,便完全看得出來。

程立嘆了口氣,道:「奉勸你一句,見好就該收了。否則的話,得寸進尺,小心最終一無所有。」

那大漢面色一變,作色怒喝道:「艹!小白臉你放什麼狗?威脅大爺嗎?你可知道大爺是誰?」

程立淡淡道:「還真不知道。你是誰啊?」

那大漢咳嗽一聲,喝道:「兄弟們,告訴他咱們是誰,本大爺又究竟是誰。」

旁邊的另一名大漢,立刻凸肚,大聲道:「小白臉,聽好了。咱們就是沅江五義。這位是我們的大哥,月下狼章殺。一手狼牙刀法斬首分屍,從來不用第二刀的。我是黑蠍子赫毒。三十八路毒蠍腿,變化莫測。他是銅皮鱷李大力,一銅皮功,刀槍不入。還有喪門星魯大,一手喪門鞭法,鬼神莫測。更有鐵拳巴威天生神力,可以倒拔垂楊柳。」

又一名大漢嘿聲狂笑道:「怎麼樣,怕了吧?嘿嘿,小白臉,知機的,就趕緊滾蛋,留下你妹子讓咱們開心開心。否則的話,小心沒命回家。」

「……原來,世上真有這種給臉不要臉的人存在的。」

程立無奈地嘆了口氣,淡淡道:「想知道我的回答嗎?我的回答,只有五個字。那就是……開心你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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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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