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百七十章 自首

第四卷-第一百七十章 自首

夜風從窗外吹進,劃過兩人的臉龐帶走冰冷的呼吸,又悄然掠至身下撩起兩人的衣角,不留痕迹。

聽着謝河回應了他的問題,李翊的心中不知是酸是苦,原本他只能肯定謝河在最後的關頭做了手腳,事實證明他猜對了,他果然殺了張文德,但這件事是在謝河的縱容與引導下發生的便完全是他情急之下詐騙謝河的,沒想到,他竟然也承認了。

雖然李翊的面上沒有多少波動,但他心裏還是期待謝河沒有承認。

畢竟這還是一個不滿十四歲的孩子,他的聰明早熟原本都可以變成優點的,但也許正是因為聰明早熟,才讓他與周邊的環境和朋友格格不入,這種長期的格格不入會令他產生巨大的優越感和孤獨感,以至於長久下來,他便慢慢地迷失了自我。

看着謝河毫不退讓的眼神,良久,李翊終是下定了決心。

「謝河,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麼馮警官明明知道我是通緝犯,但是卻一直沒有抓捕我歸案嗎?」

「為什麼?」謝河下意識跟隨李翊的話鋒說道,雖然他有些不懂為何會突然聊到這裏。

「因為,我從來不會親自動手殺人。」

謝河的心臟驟然一緊,呼吸也困難了幾分,李翊那張熟悉的臉此刻看起來卻異常陌生,他滾動了下喉結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李翊慢慢往前走了兩步,靠近謝河道:「他不抓我,並不是因為你所想像的私交,而是因為,他們沒有證據,即便我親口承認了自己是多起殺人案的幫凶和策劃者,那也無濟於事,沒有證據,法律也奈何不了我,謝河,你想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前提是,你真的沒有做過!」

謝河的眼睛大睜,他的瞳孔微縮,李翊的整個身影都融進了他的眼中,他的表情和聲音都無明顯變化,僅僅因為靠近了自己一些,謝河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這種氣勢是他永遠無法刻意偽裝出來的。

來自強者的氣勢。

「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從你殺掉張文德的那一刻,你便已經無法逃脫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從你選擇親自動手的那一刻,你的未來便已經沒了選擇。」李翊的手輕輕搭在了謝河的肩膀上,他不顧謝河痴愣的表情,自顧笑了笑道:「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謝河獃滯著目送李翊離開,直到一股冷風突然襲進,直撲在臉上,他才清醒了幾分,沉默的回到客廳,躺在地上早已鋪好的褥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河可不會以為,今天晚上廢了這麼多口舌,僅僅是李翊想找自己聊聊天,順便打探一下案子的詳情。

現在他已經知道是自己殺了張文德,但是除了最後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其餘的卻什麼都沒有說,或者說,那番話就是在暗示什麼?

『沒有證據,法律也奈何不了我……』

謝河剛閉上眼睛,這段話又在腦海中浮現,難道說……李翊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提醒自己,要藏好犯罪的事實,不要被警方發現證據?

只要他們沒有證據,再多的懷疑,也是無濟於事。

的是這樣嗎?

謝河輾轉反思,腦海里反覆猜測著李翊的意圖,睡在身邊的嚴燁卻是不經意轉了個身,黑暗中,他的眼睛突然睜開,緊皺的眉頭久久不能放鬆。

卧室內的李翊,雖然眼睛閉着,但也是一夜未眠。

與謝河聊到往事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想到馮遠,當然也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馮遠以前說過的話,在中考完畢后,要是自己不去自首,那麼他便會親自逮捕自己。

馮遠不會說謊,他現在沒有動身甚至沒有過來提到這件事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還在為了福苑小區的案子焦頭爛額,並且……嚴燁現在也確實沒有一個好去處,馮遠需要自己來照顧嚴燁。

嚴燁麽……

李翊想,中考時,若是他沒有因為孟菁去世而發揮失常的話,市重點高中不是問題,等到了高中,就可以住宿在學校,在市裏的話,想必阿遠也對他諸多照顧。

這孩子原本生活的很幸福,可惜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將他平靜的生活打破,再也回不到過去,但李翊相信,嚴燁可以度過這幾年艱難的歲月,到時候便會開啟全新的生活。

至於謝河……

想至他,李翊又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直直盯着屋頂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只預留在昏暗中一道淺淡的嘆息聲。

那些近事往事,是時候結束了。

……

……

自從馮遠任職藍灣縣的刑警大隊,這一幫閑置已久的鹹魚警察一年來受到了太多的刺激,也見識了太多的案子。

人心的與醜陋被揭示的一覽無餘,導致最後面對結果,只能無奈嘆息一聲,誰也做不了什麼,誰也改變不了什麼。

福苑小區五死兩傷的案子,隨着輿論的淡化,似乎也就那麼結束了,人們的注意力總是會集中在更新鮮的事物上,比如一年一度的中考和高考,畢竟這才是和大多數人自身密切相關的事情,至於那些遙遠的縣城的打架鬥毆至死案,和那些生活的平安富足的人距離太遙遠了。

因為嚴燁與謝河的證詞不但可以互相印證,還可以和現場的證物印證,再加上林桓和張文德敲詐勒索嚴燁的證據不少,因此最終只能判定嚴燁和謝河作為受害者,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雖然他們的年齡使他們本身也可以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而馮遠一直在意的指紋事情,最終也被擱置了,案發當時的變數太大,並且張文德和秦洲有一段時間並沒有在嚴燁和謝河的視野下出現,因此沒有人可以判定,指紋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秦洲手上的血跡太多,擦拭血跡時順便擦掉了指紋,因為秦洲的衣服下擺確實有擦拭過血跡的痕迹,這一點可以與之對應。

但……也有可能真的是兩個孩子說謊,不過既沒有證據,又沒有目擊證人,所以只能把一切懷疑咽下肚子裏,而且,兩個十幾歲的孩子,沒有誰會願意相信他們說謊。

馮遠也是,他和兩個小孩相識已久,雖然秉承著警察守則在辦案時要撇清關係,公事公辦,但在連續調查都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自然更願意相信他們。

當馮遠正愁眉苦臉的整理關於案

子的報告,準備送審結案時,卻發生了一件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

「隊長,外面有人找您,是沈鈺老師。」

項立誠一板一眼的和馮遠傳遞著消息,他現在是真的相信,他們家隊長和這個沈鈺老師肯定是老相識。

「小……沈鈺!」馮遠差點脫口而出小翊,但即使轉口,他道:「他找我什麼事?」

「沒說,隊長,要讓他進來嗎?」

「進來,為什麼不進來?項立誠同志,我們身為警察可不能隨便將人拒之門外啊!」

項立誠一邊去辦公室外領人,一邊默默在心中腹誹,之前有那麼多記者來的時候,隊長您可沒有說這種話啊!

李翊站在刑偵大隊辦公室外,看着警局內忙忙碌碌的警察來往,忍不住低頭笑了下,果然是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啊!現在的心情竟然毫無波動!

就是不知道,待會和阿遠對峙的時候,還能不能這般冷靜?

進去傳話的項立誠很快便出來將李翊帶了進去,馮遠正大刀闊斧地坐在會議桌前等着他,他目視着李翊進門,並且緩緩走進自己,明明是對方來到他的地盤,但馮遠的手心裏卻兀自生出了汗水。

他知道最近嚴燁和謝河的狀態還算良好,沒什麼大問題,那麼李翊這個時候來的目的為何,就值得商榷了。

李翊走至馮遠面前站定,直直看着他,眸中竟難得帶了一絲許久未有的淺笑,而不是冷硬的抗拒。

「沈老師今天來有何指教?」馮遠仰視着李翊,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緊張的期待。

李翊輕笑了下,道:「你覺得如何?」

「是關於……嚴燁和謝河的事情?」

李翊搖了搖頭,他忽然垂目斂起了面上的笑意,直視着馮遠的眼睛道:「阿遠,我是來……自首的。」

馮遠當即大驚彈跳了起來,他的驚慌失措和李翊的坦然相對比起來,倒顯得他才是今天來自首的那個人。

「隊長,這……」

李翊的聲音說大不大,但整個辦公室的人全部都聽見了,雖然有人覺得這可能是李翊在開玩笑,但猶豫不決和相信的人更多,畢竟馮遠的反應太大了,如果只是個惡作劇,根本馮隊長的性子,他肯定不會這般。

馮遠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先安靜,他往前走了走直視着李翊那雙漆黑但是淡然的眼眸,眉頭越發的緊蹙,李翊的狀態很是放鬆,像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前來赴死一般。

馮遠知道,李翊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既然他今天來了,那麼肯定就沒有打算再走出去。

「為什麼?」

「馮警官不希望我來自首?」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我當真會來自首?馮警官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逮捕我的準備?可惜讓你的心血白費了!」

李翊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神中不再有諷刺,而是夾雜着玩笑的意味,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他們偶爾拌嘴的時候,雖然李翊不愛說話,但他卻永遠說不過對方。

馮遠沉聲了一番,而後揮了揮手道:「準備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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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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