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愛，不可阻擋

「埃林！」艾莉亞的臉色變了。

「你說出了他的名字。」魔山停下了動作，盯着艾莉亞，「名字既已出口，某人必死無疑。」這句話就好像是一句箴言，也好像是一句咒語。

艾莉亞的小臉頓時變得蒼白。

*

要把劍刺進埃林的咽喉很容易。刺進胸膛更容易，胸膛的面積比咽喉要大，或者是脖子上切一下，噴濺的鮮血就會帶走埃林的生命。

但是賈昆不能這麼做。

無面者出手，消逝的生命要顯得是自然死亡，令人不會懷疑。一旦被迫無奈出手，就跟普通殺手們的出手一樣，被殺害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謀殺，那麼，無面者就會離開這個地方。

把劍插進埃林的咽喉，就會被人知道埃林是被人謀殺的。這不是無面者的行為，他們的準則也不允許。除非是緊急情況，或者是出了意外。

名字出口，不管名字的主人是誰，王侯將相，必死無疑。——這是無面者的金字招牌。

艾莉亞名字出口，現在唯一需要的是時間！

埃林登上了赫倫堡的城牆，他從上往下看，地面的燈火小得像星光。

赫倫王花費四十年總勞動力總計數十萬的超級大工程——赫倫堡，可稱世界奇迹之一。

「誰能擁有赫倫堡，誰就能高枕無憂。」一個聲音在埃林的身後說道。聲音很有魅力，令人一聽就想和他親近，交個朋友。

埃林回頭，在星光和城牆火炬的光芒下，他看見了一張英俊的臉，一頭半紅半白的長發。

「是啊，傳說赫倫王修建這座城堡的目標，就是要讓任何人都無法攻破這座城。只是很可惜，他遇上了龍。」埃林笑道。他手扶雉堞，頭從雉堞中的觀察孔向外看。

賈昆走到埃林的身邊，旁邊不遠處有兩名侍衛在籠着火堆講著女人，兩個六人隊在交叉巡邏。賈昆能一把把埃林掀翻下去，但他沒有嗅到埃林的酒氣，一個身手不錯的老兵在沒有喝酒的情況下，很難自己從城牆上摔下去，這會顯得不合情理。

「埃林隊長，喝酒不？」賈昆掏出一個酒袋。

在酒里下毒是很好的殺人方法，不過，無色無味無形的毒藥價格非常高昂，用在一個小小的侍衛隊長身上，那是不可能的。

埃林接過酒袋，對賈昆充滿了好感。他灌下一大口酒，皺眉說道：「好酸！」

賈昆嘿嘿一笑：「長官，我們後勤士兵有得喝就不錯了。」他接過酒袋，猛灌一口，差點嗆起來，引得埃林哈哈大笑。

「你的頭髮是染成的么？」

「是的，大人。」賈昆把酒袋又遞給埃林。

埃林接過喝了一口，第二口就比第一口感覺好多了。

「士兵，你的維斯特洛通用語說得不錯，我看你的樣子，是來自狹海對岸的雇傭兵？」

「是的，大人好眼力。我來自狹海對岸的自由貿易城邦羅拉斯，一個小地方。我在酒館里喝醉了酒，對一個大皮股的女人吹了一聲口哨，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哦？她愛上了你？」

「不是，她叫來了另外三個男人，用刀子對着我，要給我一點顏色看看，我只好把他們都殺了。」

「四個都殺了？」

「三個男人，女人能暖床。」賈昆露出曖昧的微笑，「然後我被羅拉斯的執政官發出追殺令，我坐船逃到了布拉佛斯，在那裏又因為對一個妙齡少女吹了一聲口哨，而她身邊有一個劍士。」

「你又殺了劍士？」

「是的。然後布拉佛斯我也呆不下去了，就來到了維斯特洛。到了維斯特洛之後，面對美女我就再也不吹口哨。」

「這麼說你的劍術一定是很好的了。」

「很一般吧，就是運氣比較差，還沒有遇上真正的劍術高手。」賈昆嘆了口氣，「埃林隊長，我想賺一枚金龍一個月，您能不能幫我？」

原來這小子是懷着『調隊』目的來的，難怪他會出現在這高高的城牆上，還專門準備了酒。

「你想從後勤隊伍調到侍衛隊來？」

「後勤配不上我的這把劍！」賈昆口氣非常自負，但偏偏是很謙遜很得體的說出來。

「我來試一試你這把劍。」埃林把酒袋放到射箭洞口，他手按劍柄，「來吧，讓我看看你拔劍的速度。」

他要和賈昆比一比拔劍。

賈昆搖頭：「大人，我從三歲開始練劍，小木劍，七歲用訓練劍，十一歲被雇傭殺人。」

「拔劍！如果你想一個月賺一枚金龍，而不是七個銀鹿。」埃林說道，「我也還想看看你的劍術。」

「好吧！」賈昆說道，他的手也按上了劍柄。

兩人幾乎同時拔劍，烤火的兩名侍衛轉頭向這邊瞧來，瞪大了眼睛，興緻很高。

兩人同時出手，氣勢如虹，當的一聲，雙劍交擊，聲音清越，火星飛濺，兩人身體都是一震。速度、力量，旗鼓相當！

埃林後撤半步，賈昆也後撤半步，轉圈，突然同時大喝，雙劍劃出銀色光華，噹噹當一陣大響，北方人的劍以寬厚砍劈為主，賈昆的劍稍窄，卻也同樣硬擋硬砍，一個後勤兵對上魔山大人的侍衛隊長，竟然不輸絲毫氣勢和劍招。

埃林快，賈昆也快；埃林加強攻擊，賈昆也加強攻擊，每一下劍擊都是硬碰硬。埃林遇上了和他風格幾乎完全一樣的強手，就好像他在對着鏡子練劍一樣。除了前首相隊長喬里·凱索，埃林還沒有遇上如此強悍的劍手。

又是一連串暴風疾雨般的攻勢，雙劍交擊，兩人同時側身，肩膀猛撞對方，啪的一聲大響，兩人一晃分開，變成了一模一樣的雙手握劍防禦姿勢。

埃林慢慢收起劍，說道：「你學我們的劍多久了？」狹海對岸的劍術和維斯特洛大陸的劍術是不同的，埃林了解一點這方面的區別。

「半年！」賈昆也還劍入鞘，說道。

「如果是用你自己練熟的本來劍術呢？」

「可能你已經輸了。」

埃林出了一身臭汗，卻是身心舒暢，賈昆這傢伙明顯和自負，但劍術肯定是下過苦功的，的確非常不錯。埃林並不認為賈昆用本來劍術能贏他。

「來我隊里吧，我會給魔山大人說的，也會向記事本打聲招呼。」埃林喜歡年輕小子的禮貌混合著自負的氣質。他伸手到射箭孔里抓出酒袋，咕咕嘟嘟的喝了一氣，噴出一口酒氣，酒的酸味已經感覺不出來了。

城牆上巡邏的兩個小隊依然在駐足觀看，剛才兩個人的一番劍斗，看得大家很過癮。

賈昆接住埃林拋過來的酒袋，喝了一口就沒有了。他不甘心，搖一搖，但卻並沒有能變出酒來。

「還想喝？走，我們下去，我那兒有好酒。」賈昆的劍術令埃林對他刮目相看。

「好！」賈昆看着帶上了酒意的埃林，他臉上的微笑很有魅力。這袋酒他稍微做了點手腳，酸味掩飾了一切，酒勁後續會很強。

從大門城牆上下去，因為實在太高，路途可不短，其中有好幾個險峻的拐角地方。只需要在埃林的身後推一下，讓他從黑暗的高處跌落就行了。那麼，他就還欠艾莉亞兩個名字。

喝了酒失足，很多嗜酒的傢伙都有這種經驗。至於高處跌落，摔殘的少，摔死的多。

*

一個聲音在險峻的拐角處帶着喘息很不滿的響起：「埃林，你他嗎的讓我好找啊！」

正在熱聊的埃林和賈昆都嚇了一跳。一個人影從牆根站起來，氣喘吁吁，正是魔山大人很寵愛的騎士波利佛。

「什麼事？波利佛騎士。」埃林忙道。

波利佛已經是騎士，而埃林並不是。雖然埃林是魔山的侍衛隊長，地位卻在波利佛之下。

「魔山大人找你。」

「現在？」

「對，現在！」

「找我什麼事？」

「我又不是魔山大人，我怎麼知道？他嗎的！」波利佛的火氣冒上來。

埃林一陣尷尬：「呃，我知道了，爵士。」

「不是你知道了，是你現在就得跟我去。你晚上跑到這麼高的城牆上來幹什麼？」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的城牆，很好奇，就上來看看。」

「關鍵你讓我好找啊，你為什麼不能明天白天上來看呢？你是故意戲耍我嗎？」波利佛抱怨道，怨氣很重。他側身，讓埃林走前面。

「爵士，我很抱歉，你先請。」

「你還喝了很多酒啊！小心摔死你，你他嗎的！」波利佛看看地面。黑沉沉的，好像深淵。他伸手一推埃林，讓他靠着裏面的牆壁。

埃林沒有計較，也沒有計較波利佛的滿嘴髒話，他知道波利佛劍法不錯，但腦子有問題。

但是突然之間，波利佛的聲音又驚又喜：「是你啊，新兵，好巧，竟然在這裏碰上你了，我也正到處找你呢！」

「找我？」賈昆很警惕的聲音。

「新兵，你的頭髮很漂亮啊！」波利佛非常羨慕的語氣，並且語氣中還帶着討好。

賈昆很警惕，但卻輕描淡寫「謝謝騎士誇獎。」

「我們回來的路上，你在記事本的隊伍里，我就第一眼看見你了，我還對你笑來着，你不記得了？噢噢，你的頭髮能不能給我剪掉，做成藝術品。我都已經想好了，把它們粘在畫框上，再裱起來。」

「…………」

「新兵，你的臉也很英俊啊，眼珠真不錯。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眼珠都迷醉了，你的眼珠能不能讓我挖一顆出來，泡進小酒缸，帶回家讓我的老婆也能欣賞到。我保證，我會控制住自己的激動，只挖一顆出來，如果你同意的話。」波利佛熱切的語氣，滿滿的真誠。

賈昆腦海里飛速轉動念頭，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被人敏感到了，如果是，賈昆·赫加爾就得死掉。死掉的意思，就是永遠不會再用這張臉和這個名字。

埃林笑道：「賈昆，別怕，波利佛爵士跟你開玩笑呢。」埃林了解波利佛的神經質和特殊癖好，但賈昆很顯然第一次認識到波利佛。

「我他嗎絕不是開玩笑。」波利佛賭咒發誓，「新兵你叫賈昆？好名字，美妙無比的名字，比我的波利佛強了一百倍不止。」波利佛熱情的狂送高帽，「賈昆士兵，你除了眼珠，你的鼻子，嘴唇，臉，每一處都完美到了極致，要是能剝下你的整張臉皮，傾家蕩產我也願意，雖然我只有幾枚金龍。」

賈昆心裏又是一跳。

賈昆能輕鬆剝下這張臉，但這張臉皮要呆的位置可不是波利佛的酒缸，而是黑白院的人臉牆。

「士兵，你真是完美的天使。我那天在馬上看見你的第一眼你就把我迷死了。半紅半白的頭髮我是第一次見到，居然是長在一顆腦袋上面，真是太完美的藝術品了，你願意給我你的頭髮嗎？」波利佛熱切的語氣。波利佛繞了一圈后，又回到了頭髮上來。

賈昆終於發覺這個波利佛騎士是真的在很真誠的向他請求，而不是什麼厲害人物的旁敲側擊的警醒。在維斯特洛大陸，厲害的黑暗組織只有一個，名叫陌客，鎮定下來的賈昆很快判斷出波利佛絕不會是陌客的人。他鬆了口氣！

「騎士大人，我的頭髮就好像我的生命。」賈昆說道，「我比你更愛它們。」

「呃……」波利佛嗯突兀的一落千丈的沮喪語氣，「好吧，新兵，你是不會明白我對你的頭髮的喜愛的，這樣吧，我出一枚金龍！」

「我很抱歉，騎士！」賈昆奇怪這樣的人也是一名騎士。他是被誰冊封的？冊封波利佛的人是個傻子嗎？

騎士不是子爵男爵伯爵侯爵，騎士是無法從父輩處繼承的，只能通過作戰的勇猛和完善高尚的品格才能獲封騎士。騎士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也是最低等級的爵士。有些貴族子弟繼承了父輩的男爵或者侯爵，但卻並不是騎士。

每一個貴族子弟都非常渴望成為騎士！他們的爵位能夠繼承，但騎士稱號不能，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獲取。

雖然賈昆態度很明確的拒絕了波利佛的一切要求，但波利佛並沒有放棄。

雖然三個人已經下到地面，雖然三個人終於來到了焚王塔大門口，雖然賈昆決定先回到後勤的住宿地明天再來找埃林報到，雖然埃林多次阻攔，波利佛依然黏着賈昆叨叨他的頭髮、眼睛、鼻子、臉和嘴，最後趨勢還向賈昆的雙手發展了。說實話，在焚王塔大門口的巨大火炬下，賈昆的雙手真的如美玉一般，手指修長。

最終賈昆狼狽而去，而波利佛緊跟着他，夜風傳來波利佛今晚要和賈昆一同睡覺的軟語請求，這令站在焚王塔大門口的埃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