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諾言

「你是誰？」正在和雪伊躺在厚厚的毛皮中相互取悅的提利昂抬起他那顆額頭前凸的醜陋大腦袋。

雪伊並沒有害羞，而是抬起頭帶着迷人的甜笑看着闖進帳篷來的少年。

少年很害羞，或者並不是少年，而是一個男孩。他有着棕色的頭髮和藍眼睛，看起來比兔子還膽小比女孩子還害羞，他不敢看提利昂和雪伊，在進來之後，他就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來掩飾自己的羞澀與窘迫。

「男孩是誰？」提利昂再次問道。

男孩雙手絞扭著，他很不安。

雪伊的櫻桃小口在提利昂的滿是胡茬的臉上一吻，溫柔的說道：「別嚇著了他，大人，他還是個孩子。」

「好吧！」提利昂坐起來，語氣放緩和，「小子，張開你的嘴讓我看看。」

男孩終於鼓起勇氣看着提利昂，然後疑惑的，一點一點的張開了嘴。

「你有舌頭啊，他嗎的，那為什麼不說話？」

「我……我……我？」

「你叫什麼名字？」

「……波德瑞克·派恩。」

「哦，派恩家族的。」提利昂來了興緻。派恩家族是西境的大貴族，這次也有一支軍隊參與到了綠叉河大戰。

「波德瑞克，你今年幾歲了。」

「十二歲了，大人。」少年絞扭的雙手慢慢鬆開，臉上羞怯的潮紅慢慢褪去。

「你在軍中做什麼？」

「照顧拉輜重的馬和牛。」

「哦，你是哪位爵士的侍從呢？」

「塞德里克·派恩爵士。」

「塞德里克？我認識他，他人呢？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

「不是，大人。塞德里克爵士戰死了。」

「哦，那可真不幸運。你們是負責後勤的，為何塞德里克爵士會戰死？」

「他率領我們參加了戰鬥。」

「哦，真是一個勇敢的傢伙。」

提利昂心中大罵塞德里克愚蠢。打仗的時候，提利昂只恨自己距離戰場離得不夠遠，而塞德里克明明距離很遠，卻偏偏要跑上來，然後終於愚蠢的送死成功。

「那你也參加了戰鬥嗎？」

「是的，大人。」

「你殺過人了？」

「是的，大人。」

提利昂回頭和雪伊四目對視，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這個看見人就害羞得臉紅的小男孩殺過人了。

「幾個？」

「一個，大人，不過是受過傷的敵人。我，被同袍們嘲笑了。」

「不不不，小子，你已經很勇敢了，至少比我勇敢。那麼，你來我這裏幹什麼呢？」

「是公爵大人命令我來的。」

「我父親？」

「是的。」

「他命令你來我這裏幹什麼？」

「做大人的侍從。」

提利昂眼珠一轉，這小子看起來老實，卻是我父親的探子，父親對我還是不放心啊，要派個探子在我身邊，好向他彙報我的一舉一動。

「波德瑞克，我已經有了侍衛，一個三百人的石鴉部，夏嘎和康恩是石鴉部的勇士，也是我侍衛的兩名隊長。你回去吧，去給我老爸做侍衛，我這裏不需要你。」

「不是侍衛，大人，我是來做侍從的。塞德里克爵士戰死後，是凱馮大人收留了我，他把我推薦給了公爵大人，公爵大人就叫我來服侍大人您。」

提利昂感覺到了頭疼。他能看出這個小子是個死心眼，看他的樣子就不會再離開，得想個辦法，說服這個小子自動離開。

「波德瑞克·派恩，你的父親呢？」派恩是個大家族，這小子的父親也肯定是個爵士，讓他回家是最能打動這個小傢伙的心吧。

「我的父親已經去世，那時候我才三歲。」

「哦，怎麼死的？」

「九年前鐵群島的葛雷喬伊叛亂，我的父親參加了勞勃國王領導的平叛戰爭，他在派克城裏戰死了。」

提利昂閉了閉眼睛：「這真不幸，孩子，那麼你的母親呢？她一定很擔心你。」

「不，她不會。」波德瑞克直視提利昂的眼睛，「我的母親是蘭尼斯港城市裏的一個雜貨商的女兒，她在我四歲的時候拋棄了我，跟一個來自狹海對岸的商人坐船離開了維斯特洛，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從那天起，我就一直跟着塞德里克爵士。直到……直到塞德里克爵士在今天早上戰死。」

提利昂突然感覺口好渴。

收不收這個小子，這是個問題。收，他是父親派來的姦細；不收，這小子無家可歸啊！而且，膽小又羞怯，會被其他人欺負的。

「大人！」雪伊的兩條雪白的手臂纏繞上提利昂的脖子，「這男孩好可愛啊，你為什麼不想要他？我們沒有侍從呢。」

提利昂看着波德瑞克·派恩：「波德瑞克·派恩，你是我父親派來監視我的嗎？」

「不是，大人。」

「好，我換一個說法，我的父親要求你向他彙報我的一切事情嗎？比如今天喝了幾杯酒，明天去了哪個妓院之類。」

「大人，我會認字寫字，但我並沒有渡鴉。我是您的侍從，就只會忠於大人您一個人。」

「很聰明的孩子，也很會說話，那麼好吧，我要你了。現在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

「你去找兩輛馬車，我們將啟程起君臨城。我一輛，你和雪伊一輛，你是處男嗎？」

波德瑞克·派恩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雪伊嚶嚶嚶嚶撒嬌，波德瑞克的雙手又絞扭在了一起，而提利昂露出了邪惡的假笑。

*

堆積如山的戰利品面前，是一排排席地而坐的北境俘虜。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

負責後勤輜重的長官史蒂芬·史威佛爵士被魔山一耳光打翻在地。

他身後的百人團騎士們紛紛手按劍柄，對魔山怒目而視，但卻沒有人敢動。

安蓋、朱莉兩支弓弦已經搭上利箭對準他們。

魔山身邊的隊長埃林和副隊長葛拉燈同樣手按上了劍柄。他們身後，是魔山的侍衛戰士，一個百人隊。

山地人首領獨眼提魅、小美女齊拉、瘦子岡梭爾已經亮出了武器，在他們的身後，是山臭熏人的一千餘山地野蠻人。

「魔山，公爵只答應賞你一千套武器鎧甲和頭盔，我只能按命令發放。」史蒂芬在地上捂著臉說道。

提魅大踏步上前，手舉釘頭錘，一手按住史蒂芬的胸膛，「去你嗎的！在戰爭開始之前，老獅子就答應了三千套鎧甲給我們，如今戰爭結束，我們付出了一半人的生命，你卻不給我們鎧甲武器，那老獅子說的話是放屁了？」獨眼提魅厲害喝道。

他手裏的釘頭錘猛地砸下，釘頭錘擦著史蒂芬·史威佛爵士的頭盔落下，颳起一溜的火光。呯！釘頭錘砸進泥土裏，泥土飛濺而起。

史蒂芬嚇得傻了！

鏘鏘鏘！

史威佛的家族騎士們紛紛亮劍，紛紛喝道：「住手，野蠻人！」「魔山大人，你是要把我們全部殺掉嗎？」「去報告公爵大人，快去！」「魔山，我們奉命行事，快讓野蠻人住手。」

魔山手一揮：「齊拉、提魅、岡梭爾。你們各帶一個百人隊，把這些傢伙都給我圍起來，誰敢動手，就宰了他。」

「遵命，大人！」

齊拉，提魅，岡梭爾立即率領三個百人隊把史威佛家的百人隊三方合圍。

鏘鏘鏘！

雙方都亮出了武器，針鋒相對！

只是史威佛的騎士們的額頭上開始冒出虛汗，一些戰士目光閃爍。

「史蒂芬，你快快去向泰溫公爵報告一聲，公爵答應給的三千套鎧甲武器和頭盔，我帶領山地兄弟們搬走了，這是他們應得的。這不僅僅是對他們戰鬥功勞的獎賞，更是小惡魔的贖金。快去，你這個該死的雜種。」魔山厲聲罵道。

史蒂芬·史威佛爬起來，提魅飛起一腳，把他踢了個狗啃屎。眾人鬨笑聲中，史蒂芬跌跌撞撞的跳上馬，狼狽而去。

魔山說道：「兄弟們，動手罷，把屬於山地兄弟們的三千套武器鎧甲和頭盔搬上馬車，運到赫倫堡。」

魔山必須要拿到這三千套東西，不然，他將失去對山地人的至高威信。公爵就算有反悔，魔山也絕不會讓步。以泰溫公爵的老辣，他自然會明白這件事情對魔山的重要性。事實上公爵承諾過，戰爭后，他會給更多的獎勵給予山地人，並不僅僅是三千套鎧甲。

按照事前公爵的誘敵計劃，公爵以為這一戰中，作為炮灰的山地人將全軍覆滅。

只是，一向高高在上看不起『低賤』野蠻人的公爵又錯了！

魔山宣佈搬東西，山地人和克里岡兵轟然歡呼，人人動手，螞蟻搬家一般，很快，堆積如山的武器鎧甲和頭盔塌陷似的少了下去。

史威佛家的騎士和士兵們敢怒不敢言。

雖然史威佛伯爵的妹妹是凱馮·蘭尼斯特的妻子，但魔山很不好惹，每個人都知道。沒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來試一試魔山的決心。

*

西境諸將濟濟一堂，擠在綠叉河西岸的十字客棧裏面。

大廳里很吵鬧，泰溫公爵一言不發，靜聽這些將軍們的意見。

如非必要，泰溫公爵幾乎不會開口。他需要說的話，都由凱馮·蘭尼斯特幫他說。當大家吵鬧的時候，泰溫就把每個將軍的言行都觀察在眼裏。這也是他了解手下封臣們的一個習慣。

誰愚蠢誰狡猾，誰智謀誰忠誠，他都一目了然。

會議室里沒有兩個人：魔山和小惡魔。

玉米城的史威佛伯爵提議，西行軍隊應該由魔山帶領克里岡兵和山地人去打頭陣，目前，三河流域被打散的諸侯紛紛回到奔流城，北境和河間地的兵力集中在了一起，兵力上的人數已經超過了西境。這一路之上，需要一員真正的猛將，而魔山是最合適的人。

很多將軍都同意史威佛的意見。只有亞當·馬爾布蘭並不這麼認為，他請為先鋒，願意率領本部人馬先西行。亞當·馬爾布蘭和魔山有仇，他的父親馬爾布蘭伯爵的右手是被魔山砍掉的。

另一部分將軍認為應該議和，雙方交換人質。

西境的很多爵士和家族繼承人，包括詹姆·蘭尼斯特在內，都被北境人的主力騎兵生擒；而北境的諸多伯爵和騎士，也被西境軍在綠叉河東岸生擒，雙方都有對方的重要人物，交換人質議和為上策。

並且西境軍一旦西撤，盧斯·波頓必然從後方掩殺，倘若小狼率軍來迎戰，就會形成兩面夾擊，對西境軍大大不利。

同時，還要防備谷地的軍隊出來增援河間地和北境，畢竟，谷地的勞勃公爵的母親是萊莎·徒利，她是奔流城霍斯特公爵的女兒。

峭岩城的加文·維斯特林伯爵認為：西境人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議和，這能先贏回詹姆·蘭尼斯特，而北境史塔克的兩個女兒，還有艾德·史塔克都在紅堡內被拘押，用這三個人的性命，能迫使北境人停戰。

泰溫公爵依然一言不發，他很清楚加文的小女兒艾琳妮亞還在奔流城，艾琳妮亞和艾德慕有過訂婚，加文極力促成議和，很可能會有他的私心。

不過泰溫的確很想議和，只要能先交換回來詹姆，泰溫願意議和——但是很可惜的是，加文伯爵說的艾莉亞·史塔克和艾德·史塔克並不瑟曦的手裏。艾莉亞失蹤，至今沒有找到；而艾德，也從紅堡地牢內失蹤，這個消息雖然被嚴密封鎖，但也隱瞞不了多久。

加文到現在還不知道艾德·史塔克已經逃走，也不知道艾莉亞失蹤，這說明魔山對君臨的事情守口如瓶，他沒有對岳父加文說過任何關鍵事務。魔山的忠誠度從未令泰溫失望過。

凱馮說道：「魔山這次負責斷後並駐守赫倫堡，我們西撤就不用擔心盧斯·波頓隨後的掩殺了。谷地軍出來只有一條路，他們在追上我們之前，必須先拿下赫倫堡的魔山，不然就有他們的苦頭吃了。所以，我們西撤，魔山斷後，我們就根本不用擔心身後。西撤的前鋒，由勇猛的亞當·馬爾布蘭爵士擔任，我認為很合適。是戰是和，讓我們先趕到奔流城再議。」

*

史蒂芬一身泥土，匆匆走進大廳。

開會的西境諸貴族一起看着臉色蒼白的他。

史威佛伯爵更是擔心自己的兒子，他看見了兒子左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巴掌印，紫紅滲血，他強忍住了沒有先發話問詢。

史蒂芬單膝下跪，面對泰溫：「公爵大人，魔山率領山地人和克里岡護衛在東岸強行搶奪三千套鎧甲，武器和頭盔，請大人派出執法官捉拿魔山，按照軍法，嚴加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