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先鋒

夕陽西下。

一處高高的丘陵上，飄揚起一面巨大的黃金獅子旗。

旗杆下，一張原木做的摺疊長桌上鋪着金黃色的桌布，和滿地的夕陽碎金般的陽光很匹配。

長桌的兩邊，坐滿了西境的將軍。

泰溫·蘭尼斯特居中而坐。左手邊是他的弟弟凱馮·蘭尼斯特，右手邊是他的女婿魔山。西境的重要諸侯全部在坐，包括在軍隊的最後面管理後勤輜重的玉米城的史威佛伯爵。這個傢伙的妹妹嫁給了凱馮·蘭尼斯特，令史威佛家族也因此一躍成為了西境的一流大貴族之列。

提利昂·蘭尼斯特也在座。

在一大群的高大魁梧的將軍們中間，提利昂看起來就還是個孩子。

青亭島最好的葡萄酒被傭人們端了出來，滋滋冒油的金黃色乳豬，香噴噴熱騰騰的麵包，嫩綠的沙拉，切成階梯狀的圓片的香腸，穿在兩根巨大竹籤上的只只烤兔，金黃色的蜂蜜，長而粗的筷子……就只有在提利昂的面前放置了亮晃晃的刀叉餐具。

「各位將軍，亞當·馬爾布蘭派回來的斥候告訴我們，我們距離北方小狼還有一日路程，我們明天將和北境人在這裏交戰。」凱馮爵士把手向丘陵下面一揮，把樹林、國王大道、綠叉河的淺灘全部包括在內。

泰溫公爵一言不發，在拿起筷子熟練的吃東西，一臉的嚴肅莊重，這令提利昂有不真實的錯覺。

以木代鐵的政令是父親下達的，這是個好主意，提利昂注意到了西境的民兵都是盔甲鮮明，刀劍閃亮。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在過去的任何時候，民兵能有一把鐵槍頭的長矛或者是一把不起繡的長劍就很不錯了，但這次，民兵的武器跟貴族的侍衛軍團的武器相差無幾。——儘管如此，提利昂也覺得，泰溫公爵本人完全可以保持閃亮的刀叉和全金屬的餐具，就算父親全部用金子來做也並不突兀，完全沒必要自己也弄一雙所謂的木筷子。

提利昂雖然覺得父親板起臉用筷子吃東西有點彆扭感，但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他敢在這一點上有異議，父親就敢把他趕走，這毫無疑問。

提利昂好久沒有喝到青亭島的最好的葡萄酒了，父親的晚餐實在太過豐盛——這裏的烤肉有十幾種獸肉，麵包也做得各式各樣的口味，蜂蜜和雪鹽都是最好的調味品，喜歡什麼就可以放什麼，隨便挑。這種口福，提利昂很久沒有享受到了。

提利昂拿起刀叉準備開干，他決定吃飯會議上，他一句話不說，先填飽肚子。

「提利昂，我們準備讓你做前鋒。」凱馮爵士說道。

提利昂放下送到嘴邊的烤兔。凱馮叔叔說的話，通常都是父親大人說的話，叔叔是父親的影子：「我親愛的叔叔，如果我的武藝能媲美於我的酒量和吃烤肉的食量，我想我能勝任前鋒。」

「提利昂，你只要不是和你的那幫山民一樣沒用，就可以做前鋒。要是你的哥哥詹姆在這裏，前鋒就一定是他的，誰都搶不去。」後勤司令史威佛說道。

提利昂看向父親，父親在專心的對付切成片的香腸、火腿、烤乳豬。父親和魔山之間，站了一個傭人，在專門用鋒利的餐刀把各種烤肉切成薄薄的肉片，他忙得滿頭大汗，因為父親和魔山吃東西的速度都很快。

不祥的感覺爬上提利昂的心頭，父親這是明擺着讓他去送死罷。

「我親愛的父親大人，謝謝您突然發現了我武藝蓋世，比在座的諸位將軍都要出色得多，我明天將率領山地人做前鋒，擊穿敵人的陣線，我以我侏儒的名字和這頭乳豬的榮譽保證，我將殺掉敵人的前鋒將軍，砍下他的腦袋。」

「提利昂，既然你這麼害怕作戰，那就帶着你的人去後方保護我們的輜重。」泰溫公爵淡淡說道。他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但一點也不耽誤他吃肉喝酒。在咀嚼東西的時候，泰溫也能說話，這倒是令提利昂佩服的本事，提利昂就做不到這一點。

「不，父親大人，如您所願，我明天做先鋒，讓魔山跟在我屁股後面就好了，讓他學學我是怎麼騎着小矮馬進行沖陣的，我敢打賭，敵人一看我出場，銳氣全無，不堪一擊，因為他們都先笑岔氣了。」

轟的一聲，長長的餐桌上，西境的將軍們轟然大笑。提利昂也嘿嘿大笑，彷彿他已經獲得了戰爭的勝利。

泰溫公爵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面無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提利昂，你和你的人，明天做前鋒，但前鋒並不歸你指揮。」

「誰來指揮？」

「魔山。你和你的人統統都是魔山的部屬，一切行動聽指揮。」泰溫公爵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提利昂很想把手裏的酒杯砸在餐桌上，或者把酒潑在父親的臉上，那一定很精彩。他自己辛苦努力建立起來的軍事力量難道就此付之東流？！

「所以其實讓我做前鋒就是一個笑話？給諸位貴族老爺的晚餐取樂的樂子？」提利昂聳聳肩膀。

「提利昂，你明天負責左翼。全軍靠近河水，除非敵人的馬能從河水表面跑過，你不能讓敵人從左翼迂迴。就算你和你的人全部戰死，左翼給我守住就是軍功。沖陣的事情，交給我和我的克里岡兵。」

提利昂暗暗鬆了口氣，他相信自己去沖陣，還沒有跑攏就會被小矮馬從馬背上顛下來。他的騎術一點都不精湛，就好像他的劍術。他這身板，少年時期還沒有一把劍高，怎麼練武？

「格雷果將軍，你既然是我的長官，我為我的山地人申請三千套武器，你得給我。不然，用木棍和柴耙是守不住你的左翼的。」

父親不肯給武器鎧甲給山地人，要先讓他們用本來的武器打一仗之後才給，提利昂對固執老爸是無能為力的，他就轉移視線，擠兌魔山，魔山不給，他就奚落他的長官大人，魔山要是給了，那就是和父親的意志對着幹了，嘿嘿，權當出一口氣了。

提利昂滿懷惡意的愉快心情看着魔山，他認為魔山無法接招。

「我只能給你三百套。」魔山說道，「這是我自己軍隊備用的武器和鎧甲，再多就沒有了。」

有錢的貴族都會自己準備好備用的武器鎧甲，還有戰馬，糧食。不會全部指望着公爵的後勤支援。

「三百套？」提利昂很意外。魔山用自己的鎧甲給他，三百套，以他的領地財力，是一個超極限的數字了。提利昂嘲笑魔山的話咽了下去。

「三百套！」

「真的？」

「真的！」

「什麼時候給我？」

「你現在就可以叫波隆帶人去我的軍營帳篷里取。」

「好！」提利昂說道。他瞄向鐵石心腸的老爸，老爸吃飯喝酒的頻率既沒有變，也沒有停。對這番對話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提利昂心中很失落。

泰溫公爵沒有看提利昂，卻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說道：「提利昂，你本該明天率領左翼進行第一波衝鋒的，是魔山建議我不要。他認為左翼最好是扼守，防止敵人沖潰你們然後對我軍進行左翼包抄，我同意了他的建議。」

提利昂頓時胃口全無。

父親原本的計劃，是真的安排他第一個去沖陣，這不是送死是什麼，可他是公爵的兒子啊！西境諸將眾多，老爸為何安排他第一個衝鋒？他本不是真正的帶兵將軍！他的武藝、騎術，哪一樣能行？都不行！

「父親，你不覺得我第一個從左翼發起衝鋒是去送死的嗎？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提利昂滿嘴苦澀。

「你姓蘭尼斯特，這是蘭尼斯特的戰爭。」泰溫淡淡說道，「如果是你哥哥在這裏，他迫不及待。」

「好吧，我吃飽了！」提利昂說道。他面前的盤子裏的烤肉都還沒有動，他剛才光在說話，就只上桌喝了一杯酒。

他下了桌子，蹣跚著走下山坡。身後，是西境諸侯們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