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年

番外 童年

小白魚仍舊像以前那樣,穿着一身雪白的長袍。此時他靜靜的站在那裏,看上去更像是一把長劍,一把似乎隨時準備出鞘的長劍。

但他這支劍,不知該向誰發出,也不知該如何發出。

他的臉,是冰冷的,沒有任何錶情,就像他此時的心。他仍舊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但卻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心臟。

因為他已經木然了!

他站在那裏,蒼白如紙的臉上帶着一絲年青人特有的倔強和傲氣。事實上他有理由如此倔強,如此傲氣!因為他是劍神的弟子!

但此時,他不是為此而倔強,更沒有了傲氣!

這裏,是學府後山,鳳麟閣!

府主破例讓他來到鳳麟閣,因為豆豆!

小白魚從一個神秘的地方走出來,府主在外面看着,他來到府主面前,略顯瘦削的臉上掛着一絲決絕。

「前輩,我想知道豆豆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師傅說,您可以做到靈識化形!」小白魚道。

「我可以,但這要經過豆豆的允許,而且你也知道,現在余宇不在家,他同意嗎?豆豆的生活和余宇是綁在一起的,你要看豆豆這些年的生活,就等於是看他們兩人的生活!」

府主道!

小白魚面無表情,他跪了下去「我知道這樣做,對余宇,對豆豆都不一定是好事。但我很想知道,豆豆同意了。記住她,是我現在這個做哥哥的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要記住豆豆,就像我要活下去一樣!因為豆豆,我知道我在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府主低頭去看小白魚,沉吟良久后嘆氣道「余宇雖然跟我說的不多,但我知道,他和豆豆前些年,過的很苦,日子非常不易。你……如果真要看,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已經做好了!」小白魚站起身,使勁抿著嘴,他的動作有些生硬!

所謂靈識化形,就是將一個人的思想,以畫面的形式展示出來,這是更高境界的搜魂術。此術施展起來極為危險,但到府主這裏,便沒有了這種顧慮,對豆豆不會有什麼傷害。

府主和小白魚離開了,趙無極,肖承海,王子陽,鄭璐璐,倪維,站洛等人全部跟了上去!

身在劫妖谷的余宇不知道,小白魚,趙無極等人從奪命海那邊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豆豆此時……快不行了!

大家都知道,豆豆的世界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余宇,而余宇的世界裏,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豆豆!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像是一個世界,一個完整的,自然的,世界!他們彼此能猜到對方下一句話是什麼,彼此對對方震驚非常的事情,都能表現的非常平淡而自然。

余宇知道豆豆是神風轉世,沒有吃驚;豆豆知道余宇種種令人瞠目之事,也不會驚訝!他們就那麼自然的分享對方的一切,又那麼自然的和對方在一起!

你永遠無法真正走進這兩個人的世界裏,誰也不行,何時都不行!他們兩個在一起,你會覺得自己是個外人,雖然你會不舒服,但卻沒辦法不接受。

因為你看見他們在一起之後,將會徹底放棄改變這個事實的念頭,因為你知道那跟你本就不可能成功!

小白魚回來,豆豆不行了!

他想看看,想看看自己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想記住豆豆,記住她的一點一滴,記住她的一絲一毫!

豆豆同意了,因為小白魚是她親哥哥!

府主開始了做法,眾人都來了,因為豆豆的生活,其實就是余宇的生活。對他們而言,余宇是個謎,或許這次是個機會,能看看這個「謎」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施法開始了……

那是一個黑明亮的夜晚,或許是因為月光很好,也或許是因為那隻狼的眼睛很亮。總之小白魚覺得那是一個很清楚的夜晚!

一個看上去比破鞋底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嬰,渾身****的躺在地上。她那麼瘦弱,你可以清楚的數一數她有多少條肋骨。

她沒有嬰兒肥,也有嬰兒白,相反,她有些黑。她仰面朝天的躺在那裏,兩個小手偶爾在上面揮舞一下,但也只是微微的揮舞一下,很明顯,她很虛弱,虛弱到這樣一個情況下,這個嬰兒竟然一句哭聲也沒有。

一隻狼,呲著牙,咧著嘴,靜靜的,來到了這小女嬰的近前,它張開嘴表示了自己鋒利的獠牙,但發現這個舉動好像有些多餘,因為地上的獵物,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那小女嬰那麼小,她的眼睛看起來很無神,她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她還想去抱抱那隻狼,或許,她是想要自己的母親!

它抬頭,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驚恐的男孩兒的臉,那個男孩的臉,也有些黑,他的眼睛很亮,非常亮,接着月光,能看到他的恐慌,他的無助和他微微顫抖的雙手。

他抱着一根很粗很粗的木棍,木棍都比他的身子高,但他還是抱着,死死地抱着木棍,和那狼,對峙!

狼張開嘴,向他示威。

那男孩退後了兩步,他很害怕,極為恐懼,他的瞳孔在不斷地收縮,但他並未真正離開,他抱着木棍,比他粗的木棍,退後了兩步,又向前三步!

狼吼,狼嚎;他吼,他嚎!那男孩的臉扭曲成了一副難看至極的容貌,小白魚分明看到了他額頭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的冷汗,整個人像是秋風中瑟瑟發抖的一片樹葉,那麼脆弱,那麼可憐!

但他的眼神是堅毅的,他的目光是兇狠的,他的吼嘯聲,比狼,還大!

狼跑了,它像是怕了,或者是真的怕了!

那小男孩跑過去,一把抱起地上的女嬰。

那女嬰咿咿呀呀的叫了兩聲,聲音很小,她摸著那小男孩的臉,小男孩忽然淚流滿面,他說話了「讓我遇見你,是你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從今以後,我們相依為命,有我余宇一口喝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小男孩脫下自己的衣服,將女嬰包住,他抱着她,邁著虛晃的步子向叢林的深處走去!

他還那麼小,小到他在那個明亮的夜晚,幾乎看不到他弱小的身影!

鄭璐璐淚流滿面,喃喃自語「小師弟那麼小,他才那麼小,他還是個孩子!」

小白魚看着,其他人也看着!

豆豆在哭,很明顯她餓了,哭的很厲害,小男孩無計可施,喂她水喝也哄不好,他焦急的看着四周,除了一片片的樹林外,什麼也沒有!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便砸碎一塊石頭,將自己的血管割破,開始喂那個小女嬰。她不哭了,吃的似乎還很香甜。

血是腥的,但她似乎毫無所覺!

小男孩的臉色很蒼白,但卻在笑,他逗弄著吃飽了在懷裏睡覺的女嬰,滿滿都是幸福!

他背着她,在山林里奔走,他很小,要走出那片大山,不容易。他要面對財狼,要面對虎豹,要面對未知的大山!

他找到一些枯草根咀嚼,找到一些野果子吃,他一次次被不知名的野果子毒到大口吐血,毒到口吐白沫,小女嬰哇哇的哭,將他喚醒。

他開始嘗試去捕捉一些小動物,開始嘗試去生存,去鬥爭,去廝殺!

他不斷地成長,不斷的長高,他走出了那片大山,走進了城市,他破爛的衣服,光着腳,背着小女嬰,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穿行。

他蓬頭垢面的到處乞討,他卑躬屈膝的到處求食。晚上,他躲在大戶人家的房檐下,大雨傾盆而下,閃電轟隆隆拍打……

他總是緊緊抱着那個小女嬰,無數次的仰望天空

他將自己討來的食物餵食小女嬰,但小女嬰開始不哭不鬧,開始渾渾噩噩的了無生氣,他惶恐的去找一個個的大夫,但卻沒被人打出了藥房……

他無助的躲在街頭的垃圾堆旁哭泣,他摟着那個小女嬰,嘴裏喊着你不要死,他淚流滿面的仰天大哭,但沒人理他,沒人願意給這樣一個只能看到眼睛的孩子一絲憐憫……

他開始不斷的餵食小女嬰自己的血……

小女嬰奇迹般的再次恢復了生機,開始咯咯咯的在他懷裏笑,雖然她還是那麼小,那麼瘦。

他馱着他滿街跑,像是撿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他繼續過着這樣的生活,機繼乞討,他開始學會戰鬥,他一次次的被人毒打,因為乞兒也是有競爭的,他抱着小女嬰,死死的護住她,他被人打斷了胳膊,打斷了腿,打的吐血,打的面目全非……

小女嬰哭,她大聲的哭,在地上爬著去搖晃他,撫摸他的臉……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小女嬰穿着一身破布哇哇大哭,旁邊躺着那個小男孩,他像是一堆爛肉,躺在垃圾堆里,迎來一些牽狗的,遛鳥的大爺們的一口吐沫,一聲辱罵……

小女嬰哭累了,她不斷的搖晃着小男孩,就那麼搖晃他,她趴在地上,依舊那麼小。

小男孩再一次奇迹般的恢復了過來,他抱着小女嬰,像是找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他開始長大,小女嬰也開始長大。他開始展現出一些天賦,讓他自己也覺得愕然的天賦。但這並未能改變他的生活,他依舊要靠乞討過日子……

他在飄雪的夜晚摟着幾歲大的小女孩在一間四面漏風的牆裏不斷的走,不斷的走,他凍的渾身發抖,將小女孩死死的摟在自己的懷裏,貼著自己的胸膛,小女孩睡的很香甜。

女孩開始長大,開始被壞人盯着。而那個小男孩兒明顯成熟的怕人,他似乎對那些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他被人堵在了死胡同里,要搶走那個小女孩,目的不言而喻!

他用藏好的竹籤子狠狠的插進了一個胖的豬一樣的人的太陽穴里,他用另外一跟竹籤子插進了另外一個人的眼睛裏,他當時的眼神那麼安靜,一絲恐懼也沒有,他像是一個老練的殺手一樣,穩,准,狠,都佔了。殺了人,他帶着小女孩開始亡命天涯……

奇怪的是,小女孩就在他的懷裏,看着發生的一切,但卻一點也未發出,一絲一毫哭的意思都沒有。

他開始走府竄郡,雖然他還是那麼窮,還是那麼破,還是經常被人打,但他再也沒有哭過一次了……

他開始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猛下殺手,他一次次將那些人直接拉扯住四肢,活活撕扯而死,他的眼神,很冷,冷的像是在宰殺一隻羊,一頭牛,一頭豬……

他有殺人越貨的本事了,但從未如此,一次也沒幹過……但那些對他,或者是他懷裏的那個小女嬰意圖不軌的人,全都被他殺了,一個也沒活。

他們看見,那小男孩八歲的時候,直接在夜晚闖進一個妓院,一夜之間殺死十幾個人,連夜逃走;

他們看見,那個小男孩當街將一個捏小女孩臉的胖老爺的腸子從他的肚子裏抽出來,然後纏到他的脖子上;

他們看見,那個小男孩一次次的在小女孩表現出不正常的徵兆后割開自己的血管,喂她喝血;

他們看見,那個小男孩在一片山裏撿到了一桿槍,走進了一個叫望城的地方,背着小女孩花十個銅板買下了一本槍譜。

小男孩在城外一個破廟裏住了下來!

他開始練槍。而此時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已經有五六歲了,她開始做飯,那灶台比她還高,那水桶甚至都比她高。

她瘦小的身子站在灶台後,腳下還站着小板凳,但仍舊只能露出一個頭多一點!

他們的生活開始穩定,小男孩開始往賺錢,時間不長,他開始有了真氣,當小女孩開始出現一定徵兆后,他就開始給她輸真氣,一輸就是一個晚上!

他慢慢的成長,慢慢的長大,小女孩也在慢慢的長大!每晚,他摟着那個小女孩,給她講各種故事,白天無事,他開始教她認字,拿各種書給她看。

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的本事開始顯現,他加入了飛虎幫,為了這件事,他還帶着小女孩去吃了一次大餐,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餐,因為有兩隻雞,在雞還沒上來的時候,小女孩的口水就開始不斷的流……

小男孩自然是余宇,而小女孩自然是豆豆!

余宇開始出去殺山賊,豆豆在家等!

每次外出前,他都變的非常沉默,他告訴豆豆,自己什麼時候回來,比如是一個月之內,還是兩到三個月,還是多長時間。

如果自己回不來了,他讓豆豆帶着錢去找幫主!

豆豆每次都嗯一聲。

每次余宇離開后,豆豆的生活就變的極為規律。早上早早起床,打水洗漱,做飯,吃飯,洗碗刷鍋。

然後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兩個小手拖着下巴,就那麼坐在那裏!到了中午的時候,開始做中午飯……然後繼續坐在小板凳上等……

絕大多數時候,余宇都能按時回來,回來前一段時間,豆豆顯得更加的規律,而如果余宇沒能按時回來,豆豆便做好飯,這次是兩人份的了,她先將自己的那一分吃完,完后坐在小桌子前,盯着對面的碗筷,死死的盯着……

有時候余宇興高采烈的回來,有時候很沮喪,有時候他帶着一身的傷回來,有時候則是被人抬回來的……

沒事的時候,余宇帶着豆豆大街小巷的逛,一逛就是半天!豆豆跟在余宇身邊,看各種好玩的東西,進出各種好玩的場合,但從來不花錢,吃飯的時候便坐在路邊攤前,花幾個銅板買兩碗面,一邊吃,余宇一邊說着各種古怪的話……

豆豆的病情並未因為她的年齡增長而減緩,反倒越來越嚴重,幸好余宇的武道境界也越來越高,每次余宇給她輸送真氣,都累的滿頭滿臉的大汗,但卻笑的很燦爛。

……

生活在繼續,眾人眼前的影像消失了,碎了的影像,讓眾人默然無語!

府主背着手,離開了這裏,趙無極等人也漠然的跟了出去。

小白魚看着那一幕幕,他的心,碎了!

他轉過臉,看着已經不成樣子,已然被冰封起來,眼皮都無力抬起來的豆豆,心如刀絞。他伸手去撫摸那冰塊,豆豆無力的睜開了眼,微弱的說道「哥哥,余宇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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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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