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他果然是個天大的混蛋!

一個男人如果不能夠呵護保護心愛的女人,不能夠讓她感到信任安心,讓她能在自己身邊笑得無憂無慮、恣意快樂,那,還算什麼頂天立地有肩膀有胸膛的男人?

細回想,他們兩人自相識相愛以來,總是小鳴退讓、包容他,而他,就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着她給自己帶來的幸福感。

她就是他的行動電源,他只要身心疲憊了就回來找她快速充個電,然後等電力滿滿之後,再繼續精力充沛地到世界各地去野……

他從沒想過,被拋下來的她呢?

……她會寂寞嗎?會失落嗎?

在他正追求刺激,和好友上山下海狂野冒險的時候,每天上班下班加班,獨自回家,獨自吃着泡麵的小鳴……心裏怎麼可能會不難過?

周頌胸口劇烈撕裂絞擰得幾乎無法呼吸,緊閉着的雙眸灼熱濕意漸漸滲透了開來,卻死命憋著,生恐哪怕僅有一滴淚落下也會驚動了她。

他真是該死的混賬,就連此時此,,害怕的都是若她發現了自己是在裝昏,她就會怒而拂袖離去,並且再也永遠不相信……再也不要他了……

周頌知道自己天殺的卑鄙,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真正害怕過什麼人與事,可是——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他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艱難地、緩慢而忐忑地睜開。

「你,別擔心,我沒事。」他聲音沙啞乾枯得像砂紙。

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衝動地往前傾了傾身,而後猛然驚覺到自己的不妥,又穩穩坐了回去,口氣試圖淡然到極點。「我沒擔心。」

她說謊,但周頌這一刻心卻柔軟酸暖得一塌胡塗……

「你醒了就好。」她淡淡地道:「現在等抽血檢査結果出來,還有——」

「我沒事,我們回去吧?」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鹿鳴的手很涼,他手掌因為發燒而分外溫暖到灼人……她一顫,閃電般抽了回來!

他眼神一暗,想說什麼卻被劇烈的咳嗽淹沒了。「咳咳咳……」

「不要亂動!」她低斥,有些心驚膽顫地看着他左手的點滴出現了回血現象,忙起身去叫護理師。「麻煩你來看一下,他的手出血了——」

出身特種部隊,曾經槍林彈雨水裏來火里去的周頌能眼都不眨一下地幫中彈斷腿的同僚包紮,自然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微不足道的小狀況,但他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裏,專註地望着心上人為自己擔憂緊張的樣子。

他內心有兩個聲音在劇烈交戰拔河,一個幼稚得要命,享受着被鹿鳴在乎與寵溺〔?〕的滋昧,另一個則是憤怒不已,拒絕再讓心愛的女人為自己擔心受怕——最後,在護理師過來前,他還是悄悄地把點滴的管子順了順,滲出的鮮血慢慢地往回吸收了。

「我真的不要緊。」在護理師和鹿鳴來到他病床邊時,他溫和地道,揚了揚手。「看,好了!」

「……」鹿鳴。

「……」護理師。

感覺到鹿鳴臉色黑得像大雨傾盆前的烏雲滾滾,本來看到周頌這種罕見的極品猛男帥哥的年輕護理師,這時也顧不得犯花痴了,連忙上來打圓場。「那個……只要手不要再亂動,就不會再回血了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鹿鳴拒絕承認自己剛剛跟個白痴一樣,心臟有一剎那的驚慌失速,她告訴自己,下次再有相同的情形,她就把點滴整袋塞進他嘴巴里!

「既然沒事,那你自己在這裏打完點滴吧,」她冷冷地把行李箱往他病床邊一推,「我要走了。」

「小鳴!」他沙啞急喚。

她做了個深呼吸,回過頭平靜地看着他。「還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眼神滿是灼熱深沉的愛意,真摯憐惜道:「你早點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她喉頭一緊,心裏滋味複雜萬千,胡亂地點點頭,大步離開。

周頌目光緊跟隨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默默收回視線,閉上眼,低低嘆了一口氣。

他活該。

——入夜後,周頌沒有回來「帳篷」。

鹿鳴在布浪家,屢屢走神,心不在焉……

「小鹿老師,我剛剛有沒有給他背對啊?」

「嗯?你說什麼?」她眨了眨眼,看着布浪困惑的小臉。

「你你你剛剛沒有在聽喔?」布浪小臉瞬間苦成了包子,「啊我好不容易背完了……」

「抱歉,那你再背一次。」她一本正經。「老師現在會認真聽了。」

布浪很哀怨,但也只得吭吭哧哧地又重新背了一遍英文單字,可惜臨時抱佛腳,十個又丟了兩三個……

鹿鳴很想笑,但是面對布浪備感受傷的黑俏小臉蛋,只得清了清喉嚨,正色道:「剛剛是老師不好,但是你三秒前會背,三秒后掉漆,證明單字還是不熟,來,再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你要是通通背對了,小鹿老師就請你吃紅豆湯圓。」

「紅豆湯圓是給娘兒們吃的……」布浪一挺胸。「我是男人,我以後要當勇士!」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大好。「好,未來的勇士,那你要吃什麼?」

「我要吃烤山豬肉,兩串!」布浪小臉興奮激動得紅了,手指頭比完又有點小心虛。「啊不然一串半……不能再少了。」

「那我買三串,給你吃兩串半,不能再多了。」她笑咪咪道。

「耶!謝謝小鹿老師!」布浪歡呼。

十分鐘后,在烤山豬肉串的激勵下,布浪流利地背完了十個單字,成功地獲得山腳下小夜市魯娜媽媽遠近馳名的烤豬肉串兩串半——雖然小鹿老師咬走了另外大半串,但布浪小朋友今晚還是覺得無比幸福。

鹿鳴收拾好自己設計的英文教案,在凜然寒風中慢慢踱步回家。

晚上十點半了,帳篷還是空空如也,沒有人回來的跡象。

她佇立在帳篷前,沉默良久,強忍着打手機去詢問他現在病況如何的衝動,甩了甩頭,大步沖回屋裏,上鎖!

鹿鳴討厭還會為他心神不寧的自己,討厭明明已經清凈的生活,卻又被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而攪得一團亂。

她鹿鳴,這五年來被同一個男人像風箏一樣牽着扯著,一邊獨自面對高空中的風風雨雨,一邊卻又不由自主地牽腸掛肚……

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

她面無表情地走進浴室洗澡,而後套上厚厚的睡衣,踏着絨毛拖鞋,熱了一杯牛奶,咕嚕咕嚕喝掉,漱口完就上床蓋被睡覺去。

在此同時,高燒到將近四十度的周頌孤零零地獨自躺在病房裏,雖然是舒適安靜的單人病房,還有沙發冰箱電視個人衛浴,大大的窗外正對美麗的花蓮夜景……

周頌靜靜地望着窗外,眼神寂寥而落寞。

他一直不斷在想,在過去的五年中,獨自過日子的鹿鳴在生病的時候,也只能自己看醫生,自己吃藥養病,掙扎讓自己好起來。

他越想胸口越是翻絞痛楚難當……

手機鈴聲倏地響起。

周頌黑眸驀然亮了起來,驚喜地急急抓過手機,卻在看見來電顯示的剎那,眼底的喜悅全部熄滅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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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件小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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