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中午時分,她從柜子裏翻出了一包泡麵,不經意間瞥見了外面那輛荒原路華已經不見了,心裏有些悵然,又有更多的釋然鬆快感。

很好。

水滾了,鹿鳴正要撕開泡麵的當兒,想一想,還是改拿出了一袋關廟面,丟一片進去,然後一把青菜、一顆蛋……覺得自己好像吃太素了,十分不符合她的風格,於是又撒了一些小魚乾進去。

端著這一鍋……嗯,可能引不起正常人食慾的拉里拉雜湯麵,她窩到電視前面唏哩呼嚕吃得歡。

也不知過了多久,低聲咆哮的車聲又接近民宿。

鹿鳴已經在吃飯後甜點中華豆花了,聞聲臉色微變,猛地起身走向大門唰地打開——外面北風呼嘯,那個高大男人笑容卻比夏陽耀眼燦爛,臉不紅氣不喘地從後車廂扛下露營工具,熟門熟路地開始紮營。

「喂!」

「既然滿房了,我自己準備好房間了,而且住宿費我會照付的。」他咧嘴一笑,強壯的手臂肌肉賁起,說話間已經迅速釘好了兩處。

「我沒有同意!」她咬牙切齒,有股衝動真想一腳踹飛這頂看起來就貴到爆的帳篷。

媽的!炫富炫到老娘門前來了……不對,搞錯重點了。

周頌不愧是平時在世界各地危險曠野冒險走跳過來的,面對強烈的北風和心愛女人的臭臉,依然快狠准地火速紮好這頂素有「歐洲帳篷之王」美譽的Hilleberg紅標Kaitum4GT帳篷。

這頂四人帳篷才能容納他的長手長腳,而且說不定他走運的話,還能誘拐他家寶貝進來滾一浪……咳咳,也不能怪他此刻大做白日夢,因為自從最後一次和她「肉搏」后,他已經整整大半年以上都沒有紆解過了……

而世上,也唯有眼前這個恨不得瞪死他的女人能夠撩起他滿腹慾火,讓他欲仙欲死,快活到銷魂蝕骨……晤,不能再想了,他已經快流鼻血了。

周頌可疑地揉了揉高挺的鼻子,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一晚比照花蓮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的價格付給你,小鳴,你那麼討厭我,不是應該很高興敲我竹杠嗎?」

……她竟然無言以對。

隨後,鹿鳴還是反應過來,抱臂哼哼冷笑。「不了,我怕賺的還不夠買胃散吃。」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突然有種酸酸又暖暖的滋味直上心頭……老天,他想念極了跟她唇齒交纏甚至是這樣唇槍舌戰的時光。

為了留住這樣美好的時刻,就算要他犧牲單身的自由,要從此承擔起一個家的重責大任,好像也不再是那麼可怕了。

但小鳴已經不稀罕了……

一想到這裏,他的心瞬間涼了大半。

「小鳴,」他聲音溫柔沙啞至極,透著隱隱痛楚和懇求。「我現在不敢奢求你原諒我,但我只想離你近一點……我只想要能夠常常看到你,好不好?」

她心一震,想說什麼,喉嚨卻又像是被噎住,半晌后搖了搖頭。「隨便你。」

話說完,她轉身就走回屋裏。

心知,反正以他的習慣和德性,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半個月,憋著熬著忍着不遠走高飛、四處野馬去,那才真叫活見鬼咧。

——別搞笑了,當她第一天認識他周某人嗎?

周頌對於她的「不反對」先是大喜過望,隨即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的苗頭,他眨了眨眼,摩挲著下巴陷入疑惑。

「寶貝兒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講話?」他隨即恍然大悟,有些跳腳。「該不會以為我只是講講的吧?」

民宿屋內這一頭,剛關上門就聽到外面周頌大吼——「我會纏你纏到你原諒我的!你沒原諒我之前我絕對不走!死也不走!」

鹿鳴打開大門,對他比了個中指,然後再關上。

漫天黃沙中,隠隠雷鳴震動大地而來。

數萬雄兵為首之人高大雄渾,身披厚重獸皮,束結成辮的長發狂野張揚,濃眉鷹眸鬍鬚滿腮,一把勒住胯下駿馬,右手微揚,止住了身後心腹精兵。

對面同樣驅策神駒的高大男子,一身戰袍尊貴霸氣無雙,是為周王。

「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荊蠻,置茅蕝,設望表……」高大雄渾的黑髮碧眸少年口吐濃濃鮮卑口音的雅言,微微冷笑。「我鮮卑守燎,故不與盟。如今,周王居然還有求我鮮卑的一天?哈哈,真是天大笑話。」

周王眼神冷漠,絲毫未有半點病容之色,可唯有他心知,自晨起嘔血之後,此刻身軀猶如被抽空了力氣般,只能牢牢抓住韁繩夾緊馬腹,死命挺直腰桿,撐住一國王首的傲然尊嚴。

眼前這個年方十六就以強硬武力征服諸東夷部族於麾下的鮮卑王,日後定為大周心頭大患……此子,若是在一年,不,甚至是三個月前,他必是要除之殆盡,未免養虎貽患。

然此時此刻,赤戎大軍竟繞過險峻惡水,欲直取朝歌,而他五年來征戰討伐鬼方、北狄、南蠻各地,卻是兵疲馬困,又逢刀兵舊患複發。

兵貴神速,可如今他是怎麼也無法及時趕回朝歌了。

他的國,他的后……危在旦夕。

搖氏……

周王思及此,猛然心口氣血翻騰,喉頭咸腥洶湧上溢,他咬緊牙關才勉強咽回,眼眶卻已赤紅濕潤,痛苦莫名。

「若赤戎攻下朝歌,勢力將壯大無匹,屆時孤為亡國之主,可你鮮卑王,就是下一個孤。」他壓抑下深深的驚惶痛楚,淡淡道:「這局,你可願賭一個萬一?」

年輕的鮮卑王眼神變了,笑意消失,面露沉思。「周王已是日正當中逐步西下,我卻是大山之上初升的陽……同你賭一個萬一也無妨。不過,和赤戎相比,倒是你周王還有幾分可信,但,本王有什麼好處?」

「曲地、閭地、騖地三城,自此劃分於鮮卑王治下。」周王平靜地道。

鮮卑王似笑非笑,「這便是周王的誠意?」

周王目光冷肅,嘴角諷刺地微勾。「如若鮮卑王猶覺不足,可此三地之分量,想來那西夷王會樂意收納於囊中吧!」

鮮卑王大笑,絲毫未受激,拍拍愛駒馬頸便長嘯一聲。「兒郎們,回了!」

敷萬鮮卑精兵笑吼慨應——「尊王命,回!」

「慢!」周王握住韁繩的大掌已掐握出血,閉上眼,心焚如火。

鮮卑王又一揚手,令行禁止,身後數萬精兵悍馬又同時戛然止步,可見治軍之嚴,猛軍之勇。

周王想起他方才所說,自己已是日正當中逐步西下,心頭苦澀難言,可眼下,他的王后危險逼近命在旦夕,他今日便是君王顏面掃地,也要求得鮮卑王替他搶救得他的王后一線生機!

他,已經愧她太多、太多矣。

「鮮卑王,你要什麼?」他沙啞開口。

鮮卑王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戲謔一笑。「聽說周王膝下有一女,五歳嬌齡,生得玉雪可愛,出生之時有吉樣瑞獸呦嗎來拜……我鮮卑原意亦有「吉樣神獸」之稱,既然這般有緣,那周王便把你愛女給了我吧。」

「荒謬!」周王大怒。

他膝下唯有一女,愛之如珠似寶,又怎可輕易許之他人?況且是以這樣卑微屈辱的身分下嫁此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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