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鴻鈞弟子

第一章 鴻鈞弟子

琅,本義是如玉的美石或者是青色的珊瑚,常用來形容華美如玉、高潔大方。做象聲詞用,又表示清朗、響亮的含義,通常用來形容讀書聲。

琳琅:一種美玉,比喻優美珍貴的東西。琅寰:天帝藏書之處。

這都是很好的辭彙,聞之即有清高之感,意境悠遠。

可是,如果這個字被用作人名,並且和「張」配合,頓時就具有了令人捧腹大笑的喜劇意味。

張琅就非常鬱悶,因為他老爸當初只看到了這個字美好的一面,而沒有考慮到這姓氏連接,帶來的負面作用,就在戶籍表上,給他填上了這個名字。

父親希望他人品如玉石一般高潔,並且勤奮學習,成就一番事業。

但結果張琅從幼兒園開始,就給其他小朋友一口一個「蟑螂」,叫得鬱悶非常。幼兒園阿姨也常常拿他開玩笑,對其他小朋友說:「大家吃飯時要小心,當心碗裏掉進一隻蟑螂。」抑或是:「晚上睡覺要把被角掖好,當心蟑螂鑽進來。」

張琅從小到大就在這種嘲笑的氛圍中成長。

他認為自己之所以窘於和人交流,成為一名不敢和陌生人交談的宅男,姓名給他造成的困擾,是罪魁禍首。

宅男的另外一個壞處,就是所有對世事的認知,全部來自於電視、書籍、網絡。

於是,張琅在看多了惡魔島文章之後,毅然而然地,在高考志願上,填報了一所本地二流醫科大學!

他期待着,在醫院裏,和甜美的護士、人妻,發生一段不需要承擔責任的「肉戀」!

肉戀,這並非是打錯了字,絕對不是「熱戀」。

因為張琅知識來源的貧乏,只是從一些黃書上接受教育,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戀」,又談何「熱戀」?

讓他對女孩子溫柔體貼,說一些肉麻的詞句,殺了他也做不到!

更何況,從小學到大學,他都被班上的女同學嘲笑諷刺。唯一的一次表白,也遭到了無情的嘲弄,內心創傷早已不可磨滅。對於美麗的異性,他內心只剩下「欲」,而沒有「愛」。

他能夠像惡魔島那些文章中描寫的一樣,得到一段淋漓暢快的**魚水之歡,就心滿意足了。

張琅認識到世界的殘酷,還是在他頂住各種嘲笑,從婦科專業畢業以後。

此後,長達兩年時間的求職,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沒有一家醫院接收他!連小診所,都是先嘲笑一番他的名字,然後才拒絕他。

這段時間,是他二十多年以來,最為頻繁的和社會接觸,也是對他打擊最為沉重的一次。

他開始長時間的沉默。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連他最後這點小小的猥瑣願望,也不讓他實現。

他沒有沉淪,因為他本身就已經沉到了底。他只是笨拙地學着適應這個社會,花了很長的時間,作了最大的努力。

並不是他忽然開竅了。

而是如果不適應,他就會餓死,就這麼簡單。

這個社會一向就是這樣,複雜中蘊含着簡單,蓬勃生機中蘊藏着弱肉強食的殘酷。

一向如此。

張琅不是一個強者,至少現在不是。

所以他最後找到的工作,也是一個辛苦而又收入微薄的工作:一名快遞司機。

他的工資不高,每個月一千五百塊錢,在這個大都市裏,這點錢只能混個溫飽。而且非常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一天休息時間。公司向客戶承諾,最短二十四小時,快遞可以送達收件人。

這個承諾,就被沉甸甸地壓在張琅他們這些快遞送件員身上。

都市的交通狀況很糟糕,雖然有地鐵、輕軌、高架橋等等多種交通方式。但經濟發達的結果,就是買得起車的人越來越多,別說都市裏的六車道,看這個趨勢,以後就是十車道恐怕也別想暢通無阻。

張琅每天要投送的快遞,少則數十,多則上百。

他就是豁出命去,不顧交警的罰單,也只能以龜速,行進在道路上。

早上是上班時間:交通堵塞;

十點到十一點半是上班時間,所有的單位公司車輛都上路了:交通堵塞;

十二點是中午下班時間,還有學生放學:交通堵塞;

下午上班以後,稍微好一點。剛吃過飯大家都有些昏昏然,不想動。這是他們送快遞的黃金時間,抓緊點可以多跑幾趟。

五點半到六點半,又是下班時間。

七點到九點鐘,正是有車一族的夜生活時間……

張琅回到家,多半都是在十點以後,然後胡亂吃點泡麵,洗個淋浴,就身心疲憊到一動不想動。明天早上六點鐘,他就要趕到公司去領明天的快件包裹。

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活着。

也許,是因為活着,所以活着吧……

偶爾工作輕鬆點,可以在九點以前回到家,他也不是像以前一樣,上網打屁聊天。而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觀察他養的一窩螞蟻。

那是由玻璃做成的一個扁平的巢穴,有一層薄紗透氣,又不虞螞蟻會跑出來。

從玻璃看進去,裏面是縱橫交錯的通道。這都是工蟻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在巢穴里,還能看到有大量的工蟻,在忙忙碌碌,繼續拓展巢穴。

張琅在這個時候,內心會感到很平靜。也許,他就是這個社會中的一隻工蟻,永遠忙碌,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在同病相憐中,尋找著一份內心的寧靜。

張琅感覺自己在畢業以後,雖然還是如學生時代一樣靦腆、害怕與陌生人過多交流、不喜交際,但是,他也變成熟了許多。

不再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開始腳踏實地的生活。

張琅的興趣愛好變了,他不再看漫畫書、不再看動畫、不再到處找黃色小說、不再搜尋美女圖片,他找到了另外的消遣。

他偷拆客戶的快件包裹!

張琅再怎麼辛苦,也不能保證每天都如期將快件全部送完,延遲的事情常有發生。

最初他是惶恐的,害怕公司因此而將他開除。後來,見到大家都如此,當天送不完,就帶回家,挪到第二天的工作中去,還在早上領快件包裹時和發件員討價還價:「老子昨天的包裹還有二十多個沒有送出去,不行不行,今天要給我少點!」

久而久之,他也學着向發件員訴苦,希望對方今天少給他幾件。

可是他嘴笨,不會說話,每次申訴只會被對方加倍嘲笑:「蟑螂,你送不出去不會自己把快件吃了啊!要不拿回去墊窩也行啊!」

張琅和對方打過幾架,每次都是他輸。

公司也不管,主管分發郵件的主管只看熱鬧,不管他們這些狗皮倒灶的小事。只要快件不損壞,影響到公司形象,這些職員打生打死他從來不管。

張琅內心很壓抑,申述又得不到處理,他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

他不喝酒、不抽煙,以前的愛好也不能排解心中的苦悶。他便把目光,對準了帶回來的這些快件。他倒是很想將這些禍根給吃掉,可他不敢。

於是,他開始投拆快件包裹,從閱讀其中的內容,找到一絲絲快感。

他為了不被公司、客戶發覺,還專門長時間練習,如何拆開又還原,而不會被他人發現。

快件顧名思義,就是圖一個「快」,要搶時間。

其中大多數內容,都是各個公司的資料、文件、數據報表等等,非常乏味。但快件中也是有好玩的東西的,有情書、有檢舉信、有一些猥褻的傢伙寫的猥褻的信件、有照片……

張琅手握著方向盤,望着旁邊副駕座椅上的快遞包裹,陰險的笑了起來。

包裹中是一件情趣用品,送件地址是本市的一個高級住宅區,收件人是一名女性。

張琅昨天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一種刺激性藥水,混入隨包裹附送的醫用酒精裏面。他可以想像,當那名小姐(女士)用醫用酒精清洗情趣用品之後,在具體使用時,一定會發生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自己就是學醫的,當然明白應該放入多少量,才會給對方帶來一定的刺激效果,又不會產生副作用。

我是不是一個大變態?

應該不是吧?我只是非常猥瑣才對。張琅用幾秒鐘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便心安理得地駕駛着快遞車,跟在前面那輛豐田CRV的後面,緩緩挪向路口紅綠燈。等待下一個綠燈亮起,就能通過這個口子。

他沒有去看紅綠燈,只是盯着前面CRV的車屁股,陷入了自己的夢想世界。

要是對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就更好了。

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整天坐在空調房間的傢伙,要麼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我視若不見,要麼就是冷嘲熱諷,受到這點懲罰,哼,那是活該!

可惜沒有辦法在現場觀摩,否則,看到她們在我眼前出醜,那才讓人開心。

叭叭,後面的喇叭聲和咒罵聲將他從內心世界驚醒,看着前面CRV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走了,抬起頭來,一盞綠燈正在嘲笑似地看着他。

一輛車從後面擠出來,從他側面開過去,司機打開車窗,沖他罵道:「你個白痴,不會開車嗎?」

張琅沖他比了個中指,踩離合、點火、踩油門、松離合,發動汽車。

我還要你教?

蠢貨!

他剛發動汽車,一輛警用摩托在他旁邊停下,帶着安全頭盔的警察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指了指路邊:「靠邊!」

媽的,我不就是發了會兒神嗎,就要罰款?

張琅痛苦地摸著內衣兜,他這個月的生活費只有兩百來塊錢了,罰了款,他這個月吃什麼?

他乖乖地在路邊停下,搖下車窗,用他自以為最憨厚的表情對着警察媚笑道:「警察同志,我剛才其實不是故意的……」

「駕駛證、行駛證!」警察正將摩托架好,把頭盔掛在後視鏡上,過來一本正經地向張琅敬了個禮。

「是是!」張琅點頭哈腰,打開副駕上的儲物箱,一陣亂翻,嘴裏還辯解道,「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敬個禮,兩百塊,這也太貴了!

「看啦!那是什麼?」

他還在費力地解釋,外面忽然響起一聲驚叫聲。

張琅回過身,看見外面的司機都像凝滯了一樣,愣愣地望着天空。旁邊,那名警察也獃獃地看着天上,滿面驚愕之色。

他彎下腰,從擋風玻璃向外瞧,只看了一眼,也驚呆了。

天地一線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一條紅色。

如果僅僅是一條紅色也就罷了,可紅雲翻滾,向著張琅所在的方向,滾滾而來,其勢猶如奔馬。

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深紅,紅得就像剛流出來的血。紅雲翻滾,猶如滔天血海,泛起波浪,無邊無際,整個大地都在血雲的籠罩下。

如果深吸一口氣,似乎還能聞到那濃烈的血腥味,濃得讓人心中發寒。

張琅瞠目結舌,不明白這是否是天地末日的徵兆。雖然他很想跳出汽車,逃之夭夭。可是雙腿酸軟無力,腦子裏發出了起身的信號,但身體沒有一點反應。就連脖子,好像也凝固了,整個人坐在車裏,望着天空,視線隨着血海漫延的潮頭,機械地轉動着眼珠。

城市裏,全都一片寂靜。

吵雜的聲音,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公路上的行人、車輛,全都停了下來,望着上空的異狀發獃。

寫字樓里,一扇扇窗戶都被打開,無論是西裝革履的商人,還是大廈的清潔工,都肩並著肩,透過窗戶傻愣愣地看着天空。

血海一般的雲層,在臨到城市上空的時候,更是顯出諸般異狀。

雲層上,像是突然騰起滿天火焰,深淺不一的雲海不斷變換,看上去,就像整個天空,都燃燒了起來。

張琅猛然發現,在那深紅色後面,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有七道波動,一前六后,朝着深紅色異物緊追不捨。

之所以說是七道波動,是因為那根本就沒有形體,完全是無形無質的存在。

但是,他們擦過的地方,都像是泛起點點水波一般的晃動起來。給張琅的感覺,很像是一個以極高速度飛行的透明物體,掠過水麵時引起的水波蕩漾。

無形無質的存在,無法判斷。

但水波蕩漾,卻從側面證實了它們的存在。

眼看紅色的雲霧,就快到達頭頂,突然之間,那七道緊追不捨的無形波動,猛然停止。

剎那之間,張琅好像感到靈魂深處傳出一陣顫慄,在他視線所及,整個世界都如同凝固了。他的思想,也同時被桎梏起來,腦電波在這一瞬間,無法再向前傳遞哪怕一微米。此時,他完全處於無思無感的境況。

如果他還能感官思想,他一定能發現,前面警察一根掉落的頭髮,也突然停在了空中。

在路旁停靠的汽車,尾部排氣管排出的氣體,也好似固體,凝結不動。

正在向遠處飄散蔓延的紅色雲海,也超出了物理規則,不能再繼續向四周飄散。

聲、光、電……,所有的物理運動,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消!」

天地間,陡然出現一個聲音。奇怪的是,這個聲音並不是從某個方向發出來,而猶如是從組成所有物體的原子核心發出來。

轉瞬間,就傳遍了周遭的所有物體。

漫天紅雲,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天地之間,再無一絲一毫的空氣存在,完全處於一個絕對真空的世界中。

在這個凝滯的世界中,唯一還在運動的,就是那個深紅色的物體。它一點也不受影響,一如既往,向著遠處的天空飛掠而去。只是,沒有雲海供它污染,再也看不到從它周邊,擴散出什麼東西來。

再一刻,深紅色的物體前方空無一物,但它卻像一下裝上了什麼一樣,停在了空中。

隨即,在它的周遭,忽然出現了一晶瑩的壁壘,將它罩在其中。

紅色的物體看來並沒有意識,只是在晶瑩的壁壘里四下亂撞,毫無規律可言。

七道波動涌了過去,圍在紅色物體周圍。

天地間又是一個聲音傳來:「焚!」

壁壘里,頓時充滿了熊熊火焰,焚燒着那個紅色的物體。

紅色物體雖然沒有意識,但卻像是有本能的反應。不知道它是吃痛還是感覺到了危險,撞擊的力度越發大起來。可是不管它如何瘋狂撞擊,都不能衝破晶壁的封鎖。

火焰焚燒着它,將它的形體煉得逐漸消融。

大片大片的飛灰,從它上面剝落,飄飄洒洒掉落下來。這些飛灰居然輕易地穿透了它的本體,全力衝擊也無法衝破的晶壁,向下方掉落。

一陣風突如其來,飛灰一掃而光,消失無蹤,再也不在這個世界存在。

火焰無窮無盡,紅色物體也被火焰熔煉成一個紅色的小丸。大約只需要再過一會兒,就能全部煉化。

就在這時,紅色的小丸急劇向內收縮,不到一皮秒的時間,就失去了實體,變成了原子一般大小。

之後,從晶壁里,爆發出一道強光。

這道光芒之強,遮蓋了一切。天地之間,似乎就只剩下這道強光,其他所有的光線,全被給它所掩蓋。

光芒所到之處,火焰、晶壁如被沸水潑雪,消弭得乾乾淨淨。光芒炸開,變成萬千星點,向大地墜落。

「滅!」

天地間,再次傳來一聲叱呵,聲音蒼勁有力。

不計其數的星光,轉瞬即滅。

只有一粒星光,脫離了聲音的範圍,墜落進城市,掉進一輛停靠在路邊的汽車之中,再也不見了蹤影。

就在星光鑽入張琅體內的那一刻,他的神經電流忽然擺脫了禁錮,又開始循着體內神經流動起來。

張琅很恐懼。

他發現自己什麼也感覺不到,全身的所有感知器官,都像是不存在了。

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皮膚也無法感覺到座椅的觸覺、聞不到駕駛室里特有的汽油和皮質座椅混合的味道。

甚至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脈搏!

就如同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附身在一塊石頭上,除了思想,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還記得,上一秒鐘,他還在快遞車裏,扭著脖子仰望天空中的異變,怎麼一轉眼,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張琅非常惶恐,但此刻他沒有通常極度恐慌狀態下,那種種生理反應。

沒有快速分泌的腎上腺素,沒有感到口乾舌燥,沒有瞳孔放大,所以也就沒有了心跳加速等等一切生理機能。

自然,他的惶恐,也就是腦電波的一陣紊亂。而沒有其他生理反應的放大作用,這種紊亂,也在他自己的強力控制下,逐漸恢復平靜。

宅男之所以宅,就是通過從遊戲、電影、漫畫、小說中,找到了讓思想放空的方法。通過天馬行空的幻想,宅男活在想像的世界裏,比活在現實世界中,更加令人感到適應、愉悅,從而放棄了對現實生活的追求。

張琅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

他曾想像過自己成為超人、成為蜘蛛俠、成為楊威利、成為一切他想要成為的人。

他想像過自己,身負異能,行俠仗義,美女環繞,三妻四妾。

他也曾夢想過,找到一本修真秘籍,練成無上**,縱橫宇宙,不生不滅,成為永恆的存在。

他想像了很多很多,雖然都沒有實現,但在他想像的空間里,他已經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奇遇了,所以,在短暫的慌亂之後,他鎮定了下來。

張琅開始猜測自己現在,是處在什麼樣的狀況。

自己現在沒有感官,聽說就是植物人,也能對外界刺激產生反應。而自己卻是什麼都接受不到,從這點看,自己連做植物人的資格都沒有,好像、應該、大概、可能……是死了。

死因自然是天空中出現的那團怪異的紅色雲團。

當自己突然失去意識的時候,正是紅色雲團飛臨上空之時,想不到它的殺傷力竟然如此之大,剛飛到頭頂,而且還是在上千米的高空,自己居然也沒能逃脫,一下就死了。

從這點看,那怪異的雲彩肯定不是人類所能製造的武器。沒有什麼武器,具有這樣大的威力。

那麼,是不是什麼人類以前沒有發現過的宇宙現象,迅速殺死了所有的人?

張琅不敢確定,但他隱隱覺得不是這樣的。

因為他的思想還依舊存在。

如果是宇宙現象,應該會連他的思想,也一併消滅的吧……

一種超自然現象?

張琅忽然覺得思維波又開始紊亂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靈魂?靈體?還是身處抵禦路上的一段幽魂?抑或是:混沌世界中的一點靈智!

自己有沒有可能,成為聖人一樣的存在,在天地混沌之時,就進行修鍊,從而領悟大道?

他為自己的猜測,感到興奮。

他是學醫的,雖然學的是婦科,但也算是一名唯物主義者。可是,他的內心並不否認靈魂,在他的思想中,科學和靈異現象似乎並不排斥,只是同一事物的不同表象而已。

或許,所謂的靈異現象,只是人們尚沒有發現的一種科學現象。

所以,張琅在發現自己有可能成為靈魂之後,度過了最初對未知現象的恐懼,很快就適應了新的存在形式。

他嘗試着,開放自己的思維,去感知周圍。

在很多的靈異小說、玄幻小說中,都有利用思維去感知環境的說法。他以前沒有體驗過,現在,他打算親身試驗一下。

如果能夠感知,想來也能夠進行修鍊!

張琅很激動,上天待我不薄,在我可能就此虛度光陰的時候,給了我這個奇遇。我一定會艱苦修行,不辜負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他努力了很久,沮喪地發現,自己的思維被束縛在一個很小的空間里,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向外延伸。

自然,也就感知不到什麼外界。

張琅性格很執拗,他認定的事情,就會堅持不懈地做下去。就像當初去學婦科,大家都在嘲笑,他還是堅持數年,直到畢業。

既然成為靈體是現實的存在,那就一定能夠有感知外界的方法。之所以沒有取得成功,只是我還沒有找到竅門,或者是努力不夠。

所以,張琅在外放不能以後,開始試探著吸收外界的能量,來壯大自己的靈魂。

這個方向顯然是對了,他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波在作出吸收的努力的時候,某種他所不能理解的東西,融入了他的靈魂,漸漸地,他感到世界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發現這個禁錮自己的不知名空間,慢慢打開了一條縫。

這很像是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里,一道門漸漸透開,陽光從外面透進來,很誘人,也很令人充滿期待。

張琅驅使著自己的思維,涌到了那條縫隙面前。他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

隨即,他呆住了。

玻……玻璃?汽車的擋風玻璃?

他看到的是,一張佔滿了整個視野擋風玻璃!玻璃有些臟,視野的下方,雨刷的橡皮看起來有些乾裂。

由於視野偏左,擋風玻璃右上角不甚清楚,但隱約可以看見幾張年檢標籤。

我靠,這不就是我開的車嗎!

媽的,什麼狗皮靈體,原來都是扯淡!我只不過是暈過去了一會兒!

張琅如果能夠控制身體的話,他此刻絕對願意再次暈過去。

沒有什麼,會比給了人希望,然後再毫不留情地剝奪他的希望,更加殘酷的事了。張琅的夢想,再一次被現實所打破,心中的沮喪,已達極致。

原來,什麼都只是我的想像,我最終,還是一隻混跡在水泥森林中的蟑螂!

張琅痛苦得想要大嚎,卻張不開嘴。

他的思維波愣了一下,然後試着控制自己的身體。沒有辦法,他還是坐在駕駛座上,身體略微向下,扭著脖子向上看。右手搭在儀錶盤上,左手還在儲物箱,姿勢彆扭之極。

心跳沒有、脈搏沒有,時間就像靜止了。

他的眼珠也無法轉動,瞳仁向上,焦距的中心,就是最初紅雲所在的天空。

空中沒有紅雲,什麼也沒有。

紅雲不見了,連普通的雲彩也看不到,沒有湛藍的天空。

空中,是一片漆黑,星光燦爛。

這個圖像很熟悉,是在什麼地方看見過的呢?張琅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處在夢寐之中,疑惑地搜尋,在什麼地方曾經看過這種畫面。

他覺得這一切,還是不真實,或許這只是自己記憶中的畫面。

他慢慢想起來,自己曾看過一些在空間站上,拍攝的太空照片。因為沒有大氣折射,所以就沒有藍天什麼的,照片的本質,就是漆黑的宇宙空間,無數的星辰,閃爍出耀眼的光芒。

原來又是自己的想像,我就說嘛,我怎麼會用這種難看的姿勢,一直趴在儲物箱上,尋找駕駛證、行駛證,還扭著脖子,往向天空。

張琅認為自己笑了一下,或者說是他的思維波笑了一下。

在他的車前,那名警察還是像座雕塑,大長著嘴望向天空。路上的行人,也是或站或走,都如同一尊尊蠟像,深情活現卻一動不動地望着天上。

一個女孩穿着短裙,好像是被風吹來飄起來,露出了白皙的大腿,和半邊粉嫩的臀肉。

張琅盯着瞧了很久,就沒有看到短裙繼續向上飄,也沒有落下來,就這樣奇怪地保持着那種飄逸的形態。而他自己,看了這麼久,也沒感到有血液向下體凝聚的感覺。

一輛沃爾沃轎車正在通過路口,他可以看到發動機排氣管,噴出的黑煙。可那黑煙凝而不散,始終就在排氣管上方。

轎車也就停在路中間,沒有前進分毫。

張琅很奇怪,下方的景象比較模糊,這可能是他瞳孔的焦距瞧著天空所致。可是,這不是他想像的世界么,怎麼還有視線焦距?

可說不是自己的想像,那這凝固的世界,又該怎麼說?

耳朵聽不到聲音,還可以理解。一方面是這個世界包括聲音在內,都凝滯了。二來,既然自己的所有細胞都被凝固了,耳膜就無法震動,沒有震動,自然也就沒有神經波動,自己也就聽不到聲音。

管它呢,自己剛才是吸收了外界能量,才能看到,或者說是想像出這個世界。

那麼,自己要是再繼續吸收,會不會能擺脫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狀態?

張琅想要閉上眼,重新進入靜默狀態,然後吸收外界能量。可是這眼皮的控制由不得他,總是耷拉不下來。

沒奈何,他只有將自己的思維後退,離開那道光亮的窗口。

寂靜中,張琅細細地體味着,發現了更多不同之處。

他剛才吸收的,可能並不是外界能量,而是隱藏在他內部。在他的思維體(靈魂?)中間,好像有一團星光,他只要作出吸收的動作,那星光就微弱幾分,猶如被他所吸收。

怪事年年有,就屬今年多。

張琅今天碰到了他這二十幾年智慧累加起來,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已經百毒不侵、見怪不怪了。

管你什麼星光也好、還是什麼東西也好,老子先吸收了再說!

我吸、我吸,我再吸,我吸吸吸吸吸……

吸沒了?!

張琅發現,進入他思維體的那團星光不見了,連點殘渣都沒剩下,全被他吸了個精光。

他再怎麼用勁,也無法從外界吸收到一絲能量了。

可是,他也沒感到什麼身體深處,出現一團螺旋星雲的異狀,也沒有小宇宙即將爆發的力量凝聚。元嬰呢?金丹呢?

哪怕是打開天地原竅也好吧,讓天地元氣從我頭頂灌入,生生不絕。

至少至少……,也要讓我恢復對身體的控制權吧!

張琅真的慌了。

他的思維波開始陷入混亂,在體內亂竄。如果他有身體的話,這就好比是手足無措、像熱鍋上的螞蟻什麼什麼的。

只是,張琅無法獲得身體控制權的思維波,只能禁錮在身體,思維波再怎麼亂竄,也沒有任何變化。

手,還是那樣猥瑣地伸進儲物箱,作出掏摸的動作。

腳,踩着剎車,連姿勢都不換一下。

小**……,靠,還是軟趴趴,剛才看了那麼養眼的美女露臀圖,都沒點表示!

心、肝、腎、脾、胃,就沒有哪一樣開工的。

張琅控制着思維波,在身體亂竄了很久,才苦澀地發現,儘管他吸收光了所有的星光,卻沒有任何變化。他無計可施,只能回到那道光亮前面,通過眼睛向外望去。現在,他只能從瞳孔里,看到外面的一隅天地,好比一個囚徒,只能從小小的窗口,感懷自由的可貴。

交警還擺出人體塑像的姿勢,仰望天空。

短裙少婦的裙子依然飄揚,露出雪白的大腿和小半臀肉。

沃爾沃也行駛在路口中間,尾氣管上方的黑煙還是形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凝固不動……

慢著,那是什麼?

張琅從視野的下方向上逐漸轉移,然後驀然呆住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還是吸收了過多的星光,所以神經錯亂,出現幻覺,總之,那是不可能出現的景象,此刻卻正對着他的瞳孔焦距,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看到,在空中原本一片漆黑幽遠的宇宙背景之後,隱約浮現出一幅模糊的圖像。

在他視線中,出現的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天空之城,不,天空之城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龐大,完全就是一個天空大陸!

張琅的身體被凝固了,所以視野無法移動。在他視野之中,整個天空全部被這個浮空大陸所佔據,漫無邊際,不知究竟有多麼廣闊。

大陸的景象很淡漠,就像是被一層薄紗所遮蓋。而遮蓋它的薄紗,就是他方才所見的宇宙星辰。

給他的感覺,彷彿是自己的視力忽然具有了穿透力,穿過了偽裝的宇宙星辰圖像,而看到了它背後隱藏的實質——一個漂浮在整個天空中的大陸!

從他這個位置看上去,大陸距離地面非常遙遠。他可以看到大陸上青翠的草原、森林、河流、山脈、海洋……

所有這些東西,性質各有不同,但都給他同樣的感覺,那就是輕靈飄逸。

就拿草原來說,看上去是那麼的碧綠,充滿了無盡的生機。又像是每一株小草,都是有靈氣生成,形態時而飄忽,時而清晰,如煙似霧,令人不由得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山峰也是這樣,從地上看,山巒雄偉不知其高几何,然而遍覽群山,儘是蒼松翠柏,青翠欲滴。

縷縷七彩雲朵圍繞山間,飄飄蕩蕩,偶有山間積雪點綴,奇景美不可言。

大陸之上,有不計其數的鳳凰、仙鶴、盤龍飛舞,陸地上似乎還有許多他叫不出名字奇珍異獸,或是奔跑,或是流連,或是嬉戲,一派祥和仙境。

而更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從浮空大陸上,飄飛起無數古裝打扮的仙人、天女。

他們身上的服飾不知是由什麼材料做成,有的望之古樸凝重,有的便如一股輕煙,在這些仙人身上變幻流動。

還有無數天女舞空飛行,異彩流光,形成一幕難以忘懷的奇景。

張琅看到的這些仙人數量龐大,光是在他視野中出現的,就不下千人。飄空大陸上還不時有仙人飛起,向著這裏飛來。

他們的目標,就是先前那七道無形波動。

張琅莫名其妙生出異狀,此刻已然可以看透那七道無形波動,乃是七個人。只是對方顯然並非尋常仙人,即便以他可以看透掩飾的視線,也難以偵測到對方的真容。

只是隱約之間,感覺到那是七個人形,如光似影,飄搖不定。

好似是六男一女,其中又以一人為尊。其餘眾人,包括那名看不清身形的女子,都對其行止恭敬,環繞在其身後周遭。

飄空大陸中飛起的仙人,來到近前,都向那七人行禮。

他們但點頭示意而已。

張琅視野上方,又有無數仙人落下。這些人只一出現,從飄空大陸上飛來的仙人天女,便躬身後退,將靠近那七人身邊的位置,禮讓出來。

後到這些人,有些做道士打扮,有些則身着逍遙長衫,個個形態清格,舉止瀟逸。

再一會兒,又有大批人趕到,他們則全都是些和尚。

張琅雖說看多了和尚,但此刻觀之,這一個個都非凡僧。個個都著斑斕七彩袈裟,有的手持琉璃錫杖,有的三頭六臂,把頂寶劍、凈瓶、佛珠、玲瓏塔等等法寶,珠光寶氣。先落下的那批道士仙人,多是腳踏祥雲。而這些和尚,卻有諸般不同,或是乘坐獅、吼,或是盤坐蓮台。

盤坐蓮台之人,等級似又以品論高低。

所有人都漫身佛光,交相輝映,光華燦爛。部分人頭頂還有佛輪光暈,更顯氣派非凡。

漫天仙佛,皆對身影無形的那七人行禮,持禮甚恭。而那七人,僅淡淡而已,隨即便一揮手,但凡仙佛,盡都四散而去,須臾不見蹤跡。

唯可見到,那飄空大陸依舊在,並不消失。

張琅被這一幕搞糊塗了。

他看着天空七人,好似還在對話,討論著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久久不能得出結果。自己此刻所見,亦真亦幻,讓他難以辨識。

又一刻,那七人好像終於談論出一個結果,身形一晃,便從他視線中消失。

但張琅還沒來得及搜尋他們的蹤跡,七個人影便突然在他眼前出現,而且還正踏在他所駕快遞車的引擎蓋上,低頭俯瞰着他,正好和他眼對眼。

這七人果然有莫大神通,臨到近前,張琅還是看不清他們的形象。視線中,他們的五官輪廓若隱若現,只是感覺又如溫玉,美輪美奐。身上的衣物服飾,隨着時間流逝而不斷變化,觀之不及。

七人之首,恍惚中,感覺好像是一老道,面容古樸,看不真切。

其餘六人,女子形貌也是看不清楚,但就是這種朦朧之中,給人面容姣好的感覺,仿似所有翻檢女子的美麗、端莊、嫵媚都聚於一身,其美難以形容。

另有三人,一人如有古樹,老邁之中卻蘊含着無窮威力;一人猶勝古玉,溫潤恬淡,令人親近;一人氣勁外放,豪放不羈。

三人三形,各有不同。

再有兩人,狀似佛陀,腦後佛光,凝聚宛如實物。佛光之中,更有諸天世界,變幻萬千,深不可測。

張琅看着七人,七人也看着他,情狀極是怪異。

他這時也顧不得對方究竟是他的想像,還是真實存在的神仙,拚命想要把思感發散出去,向對方求救。眼前的情形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凝滯的世界,一個飄空的大陸,眾多仙佛,如果這都是真實存在的,那麼向眼前七人求助,應是絕對正確。

可不管他如何發散思維,對方顯然都接受不到他的想法。

就算他在眼球瞳仁出竄來竄去,對方好像都沒有看見他有什麼異狀,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世間竟有如此猥瑣之人!」良久,為首那古樸道者才喟然嗟嘆道。

他身後六人齊身弓腰:「老師!此人福薄,今生雖有幸生為人身,奈何福淺命薄,該當有姓名之累,孤苦一生,臨老百病纏身,不得善終。便由我等收之為徒,也是他平生造化,又何須老師出馬?」

「你等不夠!」古樸道者長袖一揮,「便為你等弟子,亦和廣成、燃燈相仿耳,又何以震懾諸天神佛。我收其為徒,便為預備聖人,天下之大,誰敢和我搶弟子?此事無需再議,我意已決。只是前途未卜,凶吉難料,才令我心中忐忑。」

「老師慈悲!」他六名弟子全都低眉順眼,做悲天憫人狀。

「罷!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秉持天道,便收此子為徒。」古樸道者仰首蒼天,再次長嘆,「如此,你等就回去吧,我獨自顯形即可。」

「尊老師法旨!」六人行禮畢,身形一閃,便影蹤皆無。

古樸道者望着張琅,尚還猶豫了片刻,才輕嘆一聲:「開!」

張琅看他們七人在自己面前談論許久,幾乎聽得呆了。他沒想到,這幾個不知是神是仙抑或是佛的存在,方才在空中談論半天,居然是在考慮,由何人收自己為徒!

這天大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後來更聽到他們說,自己福緣淺薄,註定孤苦一生,臨老還要來個什麼百病纏身,頓時勾起心中愁苦。如果他能行動,當場就會號啕大哭起來。

此後老道猶豫良久,他如何不知,對方是不喜他的品性,但又迫於某事,不得不收他為徒。

雖然他不知道,老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必須要收他為徒。而且他的弟子想要代勞,都被他拒絕,可想而知,其謀必非小可。

但張琅是爛命一條,平生僅此一次,得此奇遇,又如何肯放過!

管他所圖為何,先拜一神仙為師,得些好處再說。

因此,當老道一聲清叱,他忽然發現自己能夠行動了,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不是幻覺!隨後,他立即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東張西望,看着四周凝固的世界,做不知所措狀。

他在思感獨自存在之時,別的沒有學會,就是學會了一手分離之術。表面上他在疑神疑鬼地四下打量,眼珠恐懼地亂轉,思維卻可以在瞳孔不改變焦距的情況下,利用餘光觀察老道。

「此子真是……猥瑣之極品也!以後,莫要墜了我鴻鈞的名頭才好!」老道的視線在張琅所駕快遞車,副駕座上那個快遞包裹上一溜,搖頭嘆息。

那包裹之中,便是張琅昨夜精心加工的情趣用品。

老道飄飛起來,隨後,張琅就看到眼前一片光輝閃耀,老道從空中飄然而下。他那古樸的臉型依然不可見,但從他雙眼之中,透射出慈祥的眼神,微笑着望着他。

我靠,這就算顯形了!

張琅看着眼前好像更清晰了一些的身影,裝出一幅大驚失色地表情,大張著口,呆若木雞。

老道微微一笑:「小友,我觀你資質上佳,我有緣,欲收你為徒,以繼道統。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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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鍊成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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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鴻鈞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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