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誓言
下方妖獸數量之多，遠遠超出張琅預計。
在他想來，就算人類擴大勢力範圍，觸犯到妖獸的生存，集結在一起，向人類發動攻擊的，數量了不起也就幾千上萬頭。
崑崙天柱森林茂密。
平時除了少數能夠攀援上樹冠的妖獸，只能聽到林間爭鬥撕咬之聲，並不知有多少。
然而現在，張琅在空中遙遙望去，大本營方向，樹冠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妖獸，不計其數！
在樹下林間，野獸咆哮之聲，響徹天際。
濃郁的妖獸惡臭，衝天蔽日，就算是在數百米的空中，也能聞到，腥臭無比。
圍攻大本營的妖獸，何止數十萬！
張琅在空中，望着地平線上，向大本營方向挺進的妖獸群，如波浪起伏，洶湧無邊。頭皮感到一陣發麻，一種極度恐懼的情緒，將他包圍。
這麼多的妖獸，別說大本營現在，只有二大隊，和一個殘破的三大隊。
就是五個大隊齊裝滿員，全部據山勢防守，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妖獸根本不需要什麼戰術，光是用數量堆，也把他們淹沒了！
如果不是他多年習武鍛煉，以及兩年特技表演經歷，讓他習慣於面對危險，養成在危險中尋找機會，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堅強心志，可能在看到如此眾多的妖獸之後，恐怕已經失去戰鬥意志，只會束手待斃了。
張琅強自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他略一搜尋，在茫茫獸群之中，發現了一片法術光芒，看發出光芒的範圍，超出了一個大隊的人數。
顯然，一大隊、五大隊已經合兵一處。
數個小時捨生忘死的突擊前進，兩個大隊竟然仍被隔絕在妖獸群的外圍，無法突破妖獸群的阻攔！
他看得驚心動魄。
以前特別部隊看來風光無比，一個戰鬥小隊，也能在莽莽森林，縱橫來去。但那時，他們是有組織對無組織，每次面對的，多數是一兩頭自由活動的妖獸，最多也不過十幾頭，連幾十頭的都很少碰到。
偶爾碰到，隊員們會自動規避，不去觸犯對方。
妖獸出於動物本能，也知道這些小小人類，實力強大，不好招惹。所以只要隊員們避開，它們也不會主動發起攻擊。
這一次，各種不同種類的妖獸們，居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集合起來，聯合向特別部隊發動攻擊。
在佔據絕對優勢數量的妖獸群面前，貌似強大的人類武裝，顯得脆弱不堪。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多的妖獸，會聯合向特別部隊發動攻擊？
他在空中，真真切切看到，兩種之前水火不相容的妖獸，夾雜在大隊獸群之中，並肩行進，向大本營的方向前進，卻沒有相互攻擊。
是什麼力量，讓兩種天生死敵，和平共處？
張琅用力咬緊腮幫，以免牙齒髮出咯咯聲響，他在一、五大隊聯軍衝擊陣形前方，看到一團綠色的光芒，一折身，向那團綠光所在降落下去。
那綠光，是針芒法寶，激發形成。
他降到一百餘米的位置，驚訝地發現，正在使用針芒法寶，帶隊衝擊的，不是潘立陽大隊長，而是一位陌生的少校軍官。
那位少校渾身冒着熱汗，神態極其疲累，久戰之下，已是法力衰竭，發出數枚針芒，便退了下來。
在他身後，另外一名軍官，立即接過法寶，戴在手指。
那接替的軍官，又再衝到前列，以最高射速，激髮針芒，連殺數頭妖獸。
趁著前方妖獸被擊殺，阻攔暫時出現空缺的瞬間，突擊陣型迅速前沖，然後五個戰鬥小組，聯袂守住這塊區域，等待手持法寶的軍官，再次將前方攔路的妖獸一掃而空，為他們創造出下一次衝擊的空隙。
一、五大隊的聯軍，就是這樣，艱難地向前挺進。
實際上，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這樣優勢的妖獸群攻擊下，基地很可能已是凶多吉少。可他們還在戰鬥，還在挺進，沒有人退縮放棄！
他們是修行者，但他們更知道，自己是一名軍人！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這不是一句空洞的宣傳口號。
命令一下，刀山敢上，火海敢下，決不退縮！
死，也要面朝前方倒下！
「張琅！」
一聲中起不足的吼聲，在聯軍衝擊陣列中間響起。張琅聞聲一看，見到潘立陽大隊長、韓鋒副大隊長孤零零地站在一棵參天大樹的頂端，指揮聯軍攻擊前行。
在他們身邊，沒有看到作戰參謀等文職人員。
所有的文職人員，都已經站在第一線，和戰士們並肩戰鬥。
兩人的神態，也極為疲累，渾身大汗淋漓，以前那種強大的壓迫力，幾乎已經消耗一空。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依然挺立的身軀。
和堅定的眼神！
將為兵魂，他們還在戰鬥，一、五大隊，就決不會放棄。
張琅的心頭一顫。
他一收翅，散開御風術，墜落在兩名大隊長面前。
「報告！五大隊三中隊五小隊，張琅歸隊！任務已經完成，口信已經傳達給四大隊！」他利索地一敬軍禮，大聲道。
「鍾豪怎麼說？」兩個大隊長一齊盯着他，追問道。
張琅快速將報信的全過程，述說了一遍，並把鍾豪少將的話，也轉述給兩位大隊長。
「奔赴飛來山佈防！」
韓鋒副大隊長，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潘立陽大隊長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臉上蒼白的病容，轉為一片紫黑。
他們知道，鍾豪少將說得沒錯，他的做法也沒有錯。
強弩之末，不能穿縞。
看一大隊、五大隊的現狀，長途跋涉，面對絕對數量的妖獸群，連擊破其外圍，都辦不到，更別說救援基地。
照這個進度，等到達基地，大本營就已經失陷了。
更可能，還沒抵達基地，一大隊、五大隊的人，便已經死光了！
明白是明白，感情上，他們仍然無法接受鍾豪少將的決定。置本部於不顧，只考慮置身的退路安全，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在最需要援兵的時候，忽然聽說後援斷絕，兩人心中的失望，無以言表。
潘立陽大隊長還記得他不是普通一兵，而是一名高級指揮官。對於無法更改的事實，憤怒也是無用，現在需要他用冷靜的頭腦，來指揮部隊。
他胸膛急劇起伏了幾次，面色再次調整到正常，對張琅道：「我們和本部失去聯繫，已經很久了。裏面的具體情況如何，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張琅，我要求你，馬上趕往基地，和本部取得聯繫。」
他和韓鋒，都看到了張琅深深的黑眼圈，還有連續一整天扇動雙翅，腫脹的臂膀，可這個時候，並不是表現戰友溫情的時刻。
他們需要張琅，立即取得和本部的聯繫。
「對了，你還有沒有第二枚法寶？」一旁正在指揮聯軍攻防的韓鋒，忽然開口問道。
「沒有，這一枚，還是昨天早上，才製作出來的。」張琅苦笑道。
「唉……」韓鋒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法寶！」潘立陽大隊長眼睛一亮，沖着衝擊隊列大吼道，「厲原，把法寶拿過來！」
「是！」那名接手針芒法寶，正在帶隊衝擊的軍官，遠遠應了一聲，在隊友們的配合下，退了下來，幾個縱躍，來到近前，將法寶從手指褪下來，交還給潘立陽。
「拿着！待會兒見到權司令員，將法寶交給他們！」潘立陽大隊長，將法寶遞到張琅面前，讓他拿着。
「可是……」張琅一聽，急切地想要說什麼。
潘立陽一揮手：「基地，比我們更需要這個！哪怕……，哪怕我們全部陣亡了，本部可以通過傳送陣，退回天河仙境。有這枚法寶，供特研院研究，如果能大批製造，未來重建的特別部隊，戰鬥力將提升十倍以上，再要在崑崙天柱立足，就不會這麼困難了。」
…」韓鋒忽然ha口道：「潘大隊說得沒錯！一大隊、五大隊全員陣亡，沒什麼了不起。只要本部還在，重建一大隊、五大隊也不是難事。可是沒了本部，那才是一切都沒了希望。這也算是，我們為基地，做出的最後貢獻吧…
兩人相互看看，都笑了起來。
張琅看看潘立陽，再看看韓鋒，鄭重地將戒指戴回到手上，強忍肌肉刺痛，掙扎著飛起來，向著本部所在飛去。
越是接近基地所在，眼前所見，越是怵目驚心。
之前在外圍，他就看到黑壓壓一片妖獸，但真正kao近基地，他才明白這個數量是何等之多。樹冠上，已經被無數的妖獸全部佔據，高達數十米的參天大樹，竟然被這些妖獸壓得彎曲，還不時有巨樹就此折斷，轟然倒下。
妖獸群是如此密集，僅是倒下的大樹，便能壓死壓傷十幾頭，乃至幾十頭妖獸。
比一大隊和五大隊聯手衝擊，造成的殺傷力還大。
即便如此，這點點傷亡，對於無邊無際的妖獸群而言，猶如大海中破碎的一點點浪花，泛起一點漣漪，轉眼就被後面跟上的妖獸，所填補。
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這麼多的妖獸！
怕不是附近數千公里的妖獸，全部都聚集在這裏了！
數量多是其一。
張琅看到的另一個現象，才真正是讓他膽寒。
他從空中看到，在浩蕩的妖獸群大軍中間，隨處可以看到一簇簇的妖獸，簇擁著一頭不知名的妖獸，立在高處。
那些被簇擁的妖獸，固定分散在一定區域，沒有隨妖獸群前進。
當妖獸大軍發生擁堵、幾種妖獸之間產生糾紛撕咬的時候，那被簇擁的妖獸，就對其發出吼聲。只要一聽到它們的吼聲，那些處於混亂糾纏中的妖獸，一般就會迅速安定下來，再次恢復正常的行進。
少數陷入狂暴的妖獸，還在繼續撕咬。
那些被簇擁的妖獸，便會沖身邊環衛的妖獸們一陣低吼，然後這一群妖獸便會衝過去，將那幾頭製造混亂的妖獸，撕成碎片！
妖獸，竟然是有指揮、有組織地在展開對人類的反攻！
張琅如同墜入冰窟，從頭頂冷到了腳底。
可以看出，妖獸的組織還是很粗略、很簡單的。只是按照一定的順序，只管向上沖，沒有像特別部隊那樣，按照各自的能力特長，進行科學的分工。
然而，這就夠了！
它們只需要，有一個大略的組織機構，讓妖獸們不自相殘殺，共同向特別部隊發起攻擊，就夠了。
妖獸的數量，太龐大了，龐大到可以無視細節配合，不需要精確的調度，只kao數量，就能將所有人類，一舉消滅。
這場戰鬥，人類，沒有勝利的可能性！
妖獸們攻陷了大本營，回過頭，就能將失去防守地利的一大隊、五大隊輕鬆幹掉！
他很想馬上轉身，將這個消息告訴給潘立陽大隊長，但身上肩負的使命，讓他只能繼續向本部飛去，不能回頭。
基地外圍的防區，不用看，就知道已經失陷。
下方，全是浩浩蕩蕩的妖獸大軍。
衝天的獸嚎，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震得天地都籠罩上一層陰霾。
營地，失陷了……
帳篷被撕成粉碎，被一些妖獸叼在口中，大搖大擺上基地內涌去。
警戒哨塔，被推翻在地，一群負責指揮的妖獸，盤踞在殘毀的哨塔上，仰望着天空中的張琅，眼睛裏流lou著冰冷殘酷的光芒。
山腳谷地，失陷了……
戰士們一點一點，從人間搬運來的建築物資，建設起來的房屋，現在只剩下一地廢墟。在崑崙天柱，沐浴天地靈氣而生的妖獸們，用可以抓裂山石的利爪，將這些房屋，輕易地還原到原材料狀態。
不知道是那名女隊員，珍愛的大抱熊娃娃，被一頭豹紋尖嘴的妖獸，抵在腳下，不停撕咬，碎布絨毛漫天飛揚。
而大抱熊的頭，則被另一頭妖獸，坐在屁股下，成為坐墊。
那些被收集起來，用作裝飾品的夜明珠、寶石，隨意地散落在地上，被路過的妖獸踢得到處飛滾。
一片狼藉。
大本營所在，是一座陡峭筆直的山峰。
山勢從山腳開始，便陡直向上，數不清的妖獸順着山壁，向上攀爬。鋪開的隊形，到這裏，受地形影響，變得不受指揮的妖獸控制，數以千計的妖獸相互擁擠，經常有妖獸因為沒有站穩，而從山道上滾下來，一撞一大片。
相對有序的妖獸群，終於顯得混亂起來。
混亂的局面，讓妖獸群變得特別躁動，很容易狂暴地相互撕咬。一直很有效的指揮，在這裏，受到了極大的限制，組織的妖獸，其權威也遭到了其他妖獸的挑戰，經常可以看到，數十頭妖獸撲咬成一團，甚至其中，還要原本負責指揮的高級妖獸。
張琅見到這種局面，極度緊張的心情，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妖獸果然是野獸，在平地上可以壓制的獸性，在這崎嶇的山路上，缺乏足夠的威懾，終究還是爆發了出來。
山路陡直，妖獸無法形成數量優勢。
而且聽到半山腰，傳來大量妖獸的吼叫、從山道滾落的碰撞聲，還有妖獸臨死的悲鳴，證明權司令員他們，雖然放棄了山腳本部，卻還在堅守！
山勢向上，他不敢再接近山峰，保持着兩百米的安全距離，用力扑打雙翅，產生上升氣流，讓身體漂浮起來。
沿山勢向上，他看見大量從高處落下，摔死的妖獸。
大批妖獸圍着這些死屍，大口大口，將其分屍吞噬，還有些沒有立即死去的妖獸，也被其他妖獸一擁而上，撕裂吃掉。
到處都是累累白骨，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景象。
宛如地獄！
特別部隊，更多的是妖獸的血液，灑滿了山路，山腰以下，一片赤紅，揮散出濃濃的血腥氣，聞之欲嘔。
不斷地有受傷的、摔死的妖獸，被其他妖獸分食，山路上不斷灑落新的血液。
山路，一直保持着鮮紅色。
而順山路流淌的鮮血，又讓山路變得更加濕滑，讓更多的妖獸，從山上跌落下來。妖獸們在獸性被鮮血刺激，已近乎瘋狂。
只要有妖獸跌落，不管死沒死，都會有大批妖獸們撲上去，一陣搶奪撕咬。
混亂的局面，甚至到了，有些被山上跌下來壓住，並沒有受傷的妖獸，也會被狂暴的妖獸們撕成碎片的景象出現。
一些參與分食的妖獸，竟會因為沾染了血肉汁液，被其他的妖獸攻擊。
山腰以下，妖獸的秩序，混亂到了極點！
也許，這才是權司令員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的主要原因吧……
張琅看着爭相而食的妖獸，將血液、內臟撕得到處飛濺的恐怖場面，強壓着胸口，一陣又一陣的嘔吐感，用力向上飛。
終於，前方傳來嘶啞的口令聲：「注意，準備換防！第四防守小組準備，三組下！」
妖獸們受傷的悲鳴，突然大批響起。
十餘頭妖獸，相互碰撞著，從頭頂掉落下來。它們徒勞地伸出利爪，想要抓住山石。這裏的山石何等堅硬，當初墨名全力一擊，也只能留下一線白印，又豈是妖獸們的爪牙，可以抓裂的。
它們哀嚎著，滾下來，把後面等待攻擊的妖獸，大批撞落。
頭頂的攻擊戰鬥聲，頓時為之一靜。
「換位！」
張琅聽到，頭頂又傳來一聲嘶啞口令。
原來，山腰防線，是先將眼前的妖獸大批擊落，然後才趁著短暫的安全，更換防禦小組，以保證在換位過程中，不會被妖獸趁虛而入。
他奮力振翅，身體向上一升。
一面陡峭的山壁，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是一個坡度達到了六十餘度的斜坡，成扇面形，下寬上窄。斜坡的左側是一片陡立的山壁，上方還有一個小小的台地，可以容七八人站立。
右側，則是山崖，墜下去，就是蜿蜒曲折的山道。
那些不斷摔落的妖獸，大多是從這裏掉下去的。也正是這些掉下去的妖獸，在下方製造了大混亂，讓妖獸群長時間處於混亂狀態，很難調整力量，向上方發動一浪又一浪的不間斷攻擊。
也為特別部隊，留下了喘息調整之機。
越向上飛，空氣越是稀薄，在這崑崙天柱，也遵循了同樣的規律。
張琅不知道上古仙人是怎麼做到的，但這個自然規律，可讓他拿出了吃奶的勁，拚命猛扇，才能讓身體有足夠的上升氣流。
他把最後一絲精力也挖掘出來，猛力一扇，身體向上一躥，躍升上這片山坡。
他終於看到了防守的二、三大隊的隊員。
這是怎樣一支部隊啊。
所有人的身上，沒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全是妖獸利爪抓出的撕裂痕迹。他們破破爛爛的軍裝，都被血，給染紅了。
可以看到，沒有人沒有帶傷，有的人，氣喘吁吁，手握武器，激發的法力光芒，都變得暗淡閃爍。
沒有變的，是陣型還那麼嚴密。
有些人，連站，似乎也站不住了，依撐著戰友的肩膀，依然堅守在自己的位置。
三個小組，將坡頂牢牢護衛，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小組，頭頂汗水如蒸籠一樣蒸騰，還是勉力站立，等待換位的四組，徹底站穩腳跟，才緩緩後退。
他們剛退到安全地帶，就全體癱倒在地上，閉上眼睛，一分一秒，也堅持不下去了。
在他們周圍，全是這樣酣睡的隊員。
所有的人，體力透支，已達極限！
妖獸群數量龐大，足有數十萬，哪怕上百萬都有可能。它們沒有太多配合，就是這樣一浪一浪的衝擊，作為一次性消耗品，對防線展開攻擊，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隊員們即算是修行者，也抵不住這樣無休止的衝擊，每個人體力消耗，都超過了忍耐上限。
要不是有這麼一個坡地，他們連這點休息時間，也爭取不到。
除了幾個指揮員，還有後備的突擊小隊，每個人都在利用難得的機會，酣然入睡，恢復失去的體力，以待替換防守隊員。
「張琅！是張琅來了！我們等到五大隊了！」
疲憊如死的隊員們，見到驀然躍出坡地的張琅，霎時間，歡聲雷動。幾名女隊員，視死如歸的面容，霎時欣喜若狂，淚水，順着她們的面龐，傾瀉而下。
他們的歡呼，不知道是欣喜，還是哭泣。
還在酣睡的隊員們，像是集體接到了命令，忽地一下，從地上翻身而起。
他們望着張琅，就像是看到了親人，有哭的、有笑的、有些人，更是不停地大聲說着，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話語。
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對這些身處死地，已經堅守十餘個小時，每一秒鐘都彷彿要被妖獸群淹沒，身心已達極限的隊員們來說，張琅，他不是一個人！
他的出現，代表着援兵的到來。
代表着他們十多個小時的堅守，是有價值的！
他們沒有拋棄一、四、五大隊的戰友，自己轉身逃走——雖然傳送陣就在身後山頂。但他們知道，一旦逃走，他們的那些戰友、那些不顧生死，千里馳援的戰友，便有可能喪身妖獸口吻。
他們必須，必須堅守到對方派出聯絡人員。
在此之前，死也不能後退！
「我們……終於等到你們了！」一名大校軍
銜的指揮官，走到張琅面前，想要說些什麼，嘴唇顫抖了幾下，猛地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為了戰友的安全，他們抵抗住了逃往安全地帶的誘惑，死守山崖十幾個小時，付出慘重傷亡，骨幹精銳幾乎損失殆盡，終於等來了張琅，他內心的悲傷，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一起爆發出來，再也無法控制。
山崖之上，哭聲一片。
張琅的眼淚，也簌簌而下，他只能反手報住對方，口中喃喃而語，不知道是說給對方，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們來了，我們已經來了，我們來了，你們就安全了！」
他知道自己的話，是自欺欺人。
可他能面對這些滿懷期待的戰友們，說些什麼……
權振華司令員、謝鵬中將、張志誠中將、伍宇中將……，所有的高層將領，全都向張琅走來，他們的面容憔悴，只有眼神，還是那麼堅定。
張琅輕輕放開抱着他痛哭的大校，向他們走去。
「司令員！」
權振華司令員什麼話也沒說，張開雙臂，像摟孩子一樣，一把將張琅，摟在他寬厚的胸膛上，雙臂是那麼有力。
張琅的淚水，再一次傾瀉而出。
「孩子，辛苦你了！」權振華司令員，在他耳邊輕柔地說道，「可是，你不能久待。我知道，五大隊已經回援了吧，可你們沖不破妖獸圍堵的，強行衝擊，只能把你們，也陷入死地。
我命令你，不，我懇求你，再回去，回去向潘立陽說，讓他率領部隊，迅速撤退，向飛來山撤退，匯合四大隊，據坑洞防守。
我們會在這裏，繼續堅守五個小時，將妖獸吸引住，為你們安全撤離，創造條件。
然後，我們就會退回天河仙境……」
他感覺到張琅的身體，沒有動作，顯得很平靜，欣慰地說道：「你明白的，是的，你明白，這裏守不住。
為了僅剩的一百零六名隊員的安全，我們必須要撤退。
但我們會回來！
當初，我們只有四十七個人，還不是在這裏，開闢了一天新天地！現在，我們還有一百零六人，還有你們一大隊、四大隊、五大隊，我們必然會再次回來！
據特研院的專家們分析，妖獸攻擊我們，是因為我們佔了太多地盤，威脅到了妖獸的生存，所以展開報復。
但妖獸畢竟是野獸，只要我們暫時後退，有組織的妖獸，就會瓦解。
它們自己，會在獸性的驅使下，再次陷入分裂、爭鬥，為滿足食慾而相互殘殺。
這裏經過我們幾十年改造，已經沒有足夠的食物，讓它們佔據。因此，在一個星期，最多一個月以後，我們會再次回來，將殘留的妖獸清掃光。
到那時，你們就可以回家了，我會在基地，擺上一桌豐盛的酒席，宴請你們每一個人！
所以，孩子，為了五大隊的士兵們，能夠安全回家，我懇求你，懇求你放棄隨我們返回的機會，去通知他們，讓他們迅速調整方向！
我，拜託你了！」
說完，權振華司令員，放開張琅，一彎腰，便要向他深鞠躬。
張琅一把抓住他，大聲道：「司令員！我來就知道，我不可能眼看着我的那些兄弟們，慘死在妖獸的口中！我在來的時候，就下了決心，哪怕您強要我留下，我也絕對要走！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不過在走之前，我受託將一樣東西，交給您……」
他從手指上褪下戒指，莊重地遞到權振華司令員面前：「這，是一枚法寶！是我根據陣圖的原理，揣摩以後，製作出來的法寶。我相信有這樣東西，您們的防守，會輕鬆一點，戰友們會少一點傷亡。
以後重返，也會更容易一點！」
權振華司令員的手，顫顫巍巍地接過那枚戒指，一行淚水，衝破了眼帘，流淌而出。
他高舉着手，讓陽光照射在戒指上，對着所有的人，莊嚴發誓：「我權振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必然會讓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回家！
這是我權振華，一個男人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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