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芳華如夢

原來，他們都不是自願做殺手的。

原來，他們都是被眼前這個女人從父母的手裏硬生生地擄走的。

請問，若不是被生活所迫，有誰會願意做殺手這一行，既見不得光，又要整天和閻王爺打交道？她還以為，這些殺手是主動追隨，誰想到……尤其是女戎和鬼祀，對眼前的女人是如此忠心耿耿，要是讓他們知道，這個被他們一直視為母親的人，便是當初將他們從親生父母手中搶走的罪魁禍首，那麼……他們又該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

閉上眼，琴子痛苦地皺緊了眉頭。隨後，她才慢慢地抬起頭，看着對面的薛紅香，低聲說道：「你好狠心。」

「我狠心？」驀然轉過身來，薛紅香盯着琴子，大聲咆哮道，「那我呢？我的兒子呢？我被人毀容，我的兒子被人活活殺死，怎麼就沒有人說他狠心？？！」

「殺死？」琴子看着薛紅香，不確定地說道，「你…說的是……？」

「哼哼，」黑色的身影慢慢穿過一個個被鐵鏈懸掛着的鳥籠，薛紅香來到琴子面前，伸手輕輕拂過她白皙的面龐，「容姿清麗，眉目如畫，多麼美的一張臉，曾幾何時，我也擁有過……甚至，比你還要美上千倍萬倍……」

無視琴子疑惑的目光，薛紅香轉過身去，輕聲嘆道：「可是，美又能如何？再美的女人，終將有一天會老去；再美好的事物，也終將有一天會消散……」

目光遠遠望去，幾縷刺眼的陽光透過石縫的裂隙，射進石室中來。薛紅香閉上雙眼，仔細感受着陽光所帶來的……她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愜意與溫暖，思緒，慢慢回溯到那段令她又愛又恨，卻依舊無比留戀的時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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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錦朝統一天下以前，中原大地被群侯割據，各自霸佔著一方土地。那是一個戰亂紛飛的年代，諸侯覬覦他國土地，時常掀起戰爭。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是衣不裹體，食不果腹，萬物貧瘠，苦不堪言。然而後來，一個名「錦繡」的小縣城出了一位姓洛的少年，他武藝高超，英勇不凡，率領百姓揭竿而起，不久便攻下了三個諸侯國，從此聲名大噪。

那年，她才十七歲。

身為侯主的女兒，她卻不滿足於公主的身份，時常趴在高高的閣樓上，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種種。直到那年，那名姓洛的少年，帶領着他年輕氣盛的軍隊，來到了她父親的國度下。由於年少氣焰的緣故，他剛剛吃了一個敗仗，不得已便只好投靠於她的父親。她的父親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笑了笑，便點頭接納了他。

第一次見到他，她很驚訝，這樣一個裁詩為骨玉為神的清秀公子，也能領兵打仗？不料，雖是容貌秀麗，那份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卻在他的一投一足間表露無疑。這一切，都看在了她父親的眼裏。

公主看着這個從外面世界而來的男人，心中卻是好奇不已。這男人，真好看。是不是外面的男人，都長得這般俊美，竟然比女人還要好看？轉頭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兩個手下，只見他們一個作書生打扮，雖然年紀輕輕，看上去卻已經深不可測……另外一個，武夫摸樣，樣子長得兇巴巴，對待主人卻老實得很。呵呵，看來外面的世界，當真有趣的很~

姓洛的少年，在她的國度里待了許久許久。在這幾年的時光里，她有時跟着小書生學下棋，有時跟着小武夫學輕功，對於外面的世界也是越來越期待，越來越憧憬。直到有一天，在一棵燦爛的紅葉樹下，姓洛的少年笑着對她說：「我可以帶你走遍所有人間仙境，帶你看盡所有山河美景……紅香，跟我走吧。」

聽見這話，她開心地笑了，如紅葉一般燦爛。

不久以後，她的父親病重，便將國主的位置交給了這名少年，而那名少年也就名正言順地接管了她父親的軍隊。然而，看着那雙漆黑似夜的眼睛，她明白，他的野心不僅於此。然而她卻無所謂，因為心中已暗下決心，無論天涯海角，她也要一直跟隨着他。

直到……遇見了離白裳。

她知道，他早在很久以前，便有了一個指腹為婚的妻子；她也知道，他在這四方征討之中，也有過數不清的紅顏知己。但是她從不擔心，因為她明白，那些女人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紅塵中的一粒沙，不足掛齒。然而，這次卻不一樣，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那雙漆黑的眼睛，那對深沉的目光，她彷彿……再也抓不住了。

不甘心，她換上他曾經最愛的紅紗裙，在他面前翩翩起舞，然而換來的，卻只有心不在焉和略帶煩躁的冷漠。擔心，害怕，她不能失去他，一氣之下，她便找到了那個姓離的女子，狠狠地將她打了一頓。

那時，他出征在外，因此不知此事。

後來，她臨盆，他回來。她抱着孩子一臉幸福地看着他，他卻冷眼一瞥，一把將嬰兒搶過，狠狠地砸在地上。看着地上那一灘血，那一灘如紅葉一般鮮艷熾麗的血，她呆住了。這份呆愣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再次駕着馬，帶着所有人離開。

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對着一抔黃土。虛弱，難以置信，多年的幸福的竟能在一瞬間毀滅。她累了，她害怕了，外面的世界並不像她想像中的單純美好，她想回家，她寧願像以前那樣繼續呆在那棟高高的閣樓里，活在自己美好的想像之中。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她原來的國家，然而父親已經去世，國邦已經易主，再也沒有人承認她這個曾經的公主。

至此，終於一切幸福，全部毀滅，她無奈地望着天，眼中，只有一片無盡的悔恨。

後來，他終於建功立業，統一天下，成為了千秋霸主。

而她，招募殺手，成立禁鸞宮，與皇族之人……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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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現在你還認為我狠心嗎？」回過頭來，薛紅香看着琴子，笑着問道。

「沒想到……原來你有這麼一個可憐的身世啊……」琴子看着她，心中還沉浸在一片巨大的震撼之中。搖搖頭，琴子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一片疑惑：「可是我不明白，欠了你的是先帝洛亦，又不是洛橴矜，你殺他幹嘛啊？」

「哼！」猛地一揮袖，薛紅香轉過身，憤怒地說道，「你沒想到吧，如今的狗皇帝，就是洛亦和離白裳的兒子！洛亦殺了我的兒子，我也要殺了他的兒子，讓他嘗一嘗喪子之痛！！！」

「厄……」聽見這番話，琴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小聲嘟囔道：「他老人家早就過世好幾年了……你現在才殺……會不會晚了點吶……」

「哼，就算在陰曹地府里，我也不會讓他安寧！」一拂袖，薛紅香看着琴子，生氣地問道，「為什麼你還幫着他說話？！難道你就不覺得他狠心！不覺得他可恨嗎！」

「這個……」撓撓頭，琴子看着對面的人，說道，「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我也不敢妄下斷言，評論孰是孰非……再說了，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沒有誰也說不清，說不定人家也有人家不得已的苦衷……」看着薛紅香怒睜的雙眼，琴子打了一個激靈，便連忙改口說：「啊啊~不過咧~那個洛亦負心漢也真是可恨~他負了你就是不應該！！殺你兒子更加不應該！人家還說虎毒不食子呢！！他丫的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好了！夠了！」不耐煩地抬起手制止住琴子無止盡地謾罵，薛紅香轉過身去，閉上眼說道，「看你這樣，倒是很在乎那狗皇帝……」

「什麼？」這下琴子可徹底被激到了，立馬直起身，大聲說道，「喂喂，誰在乎他啊？我只不過是好奇，才多問幾句……那個昏君，你要殺就趕快殺，我看他可不順眼的很呢！！」

「哦~是嗎~？」轉過身來，薛紅香看着床上的女子，笑着說道，「那我怎麼聽鬼祀說，你寧願受鞭笞之刑，也要為他保守秘密呢？」

「厄…厄……」鬼祀！你這個八卦王！琴子一邊在心裏暗罵，一邊轉着眼珠努力辯解道，「我不是幫他！我…我只不過是想拖延一下時間，把凝葭救出來而……」話一說出口，琴子便立馬後悔地捂住嘴巴。完了！她怎麼不小心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對於琴子的這番話，薛紅香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雙眼直直地看着她。

干、幹什麼啊？這個女妖怪幹嗎突然這麼嚴肅地看着她？看到她心裏直發毛。琴子抖了抖，正要發問，卻見對方已經搶先開口：

「我告訴你，」薛紅香看着她，鄭重其事地說道，「男人的話，永遠不要相信，尤其越有權利的男人，越是不可信。記住，無論他的話說得再好，說得再動聽，你都不要聽，你都不要想，不要等到受傷了，才知道恨，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愣愣地看着薛紅香，琴子獃滯了許久，這才慢慢點頭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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