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將死之人
秦時越為什麼，從哪裏得到的消息，顧依然已經顧不上去追究了，她只是死死盯着窗下，盼望秦時越和顧子衿他們能晚一點出來。
幸好，其他兩個殺手聽到這裏的動靜，也趕了上來，本來，他們被安排在不同的樓層，保證能殺死顧子衿即可。
顧依然焦急的看着窗外對面樓的情況。
身後傳來男人一聲壓抑的痛呼，顧依然連忙轉過頭去，只見，一個殺手到底是玩陰的高手，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刀子，趁顧喬豐不注意刺傷了他。
眼看殺手要乘勝追擊，顧喬豐一個翻身向窗下，顧依然俯身看去，只見他扒著空調外機，向下跑去，這層樓並不高，想必他能就此跑掉，顧依然卻阻止了殺手的動作，示意他不要因小失大，搞清楚這次的主要目的，千萬不能開槍，否則秦時越、顧子衿聽到了，就是打草驚蛇！
於是殺手掏出自己的狙擊槍，顧依然只感覺眼前一花，殺手就已經組裝好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平穩的架在窗口上，只等顧子衿出現。
顧喬豐捂著自己腹部的傷口，一路踉蹌跑到馬路上，雖然看不清樓上的動作，卻能看見四個模糊的人影正等在他之前所站的窗前。
而這邊樓下，顧喬豐已經瞧見黑衣人圍着秦時越和顧子衿走了出來，而慕修洛還不見蹤影，按照約定，他會在聽見槍響——也就是顧喬豐殺掉秦時越后才會現身保護顧子衿，現在，他還根本沒準備出現！
該死！顧喬豐捂著傷口，隱蔽到附近的陰影中。
「砰！」槍響了。
顧喬豐連忙向外看去，似乎沒有打中顧子衿。
「怎麼會打偏！你們快點！快點再打她！打她！」樓上，顧依然焦急的催促着殺手。
樓下的反擊卻已經開始，然而殺手知道顧依然的身份，硬著頭皮繼續開槍。
他們勝就勝在早有準備，有在制高點壓制的優勢，敵在明，他們在暗。
然而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只見街兩邊突然冒出很多人，也開始向秦時越等人開槍。
很快，秦時越的保鏢紛紛倒地。
顧依然看着這意外的一幕，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秦時越身形一頓，似乎被擊中！
而顧子衿卻似乎就要成功進入車內，只不過看到秦時越中槍，她立即撲向秦時越，擋在他身上。
就是這一刻，最後的機會！
顧依然早已跟老大學過用槍，她架起顧喬豐扔下的狙擊槍，視線透過瞄準鏡，恨恨看向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顧喬豐習慣了隱匿在黑暗中等待自己的獵物，習慣了拿捏住最好的機會，更習慣於憑直覺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
顧子衿大概很多年以後，已經記不清那一刻事情發生時混亂的現場，她唯一記住的，恐怕只有那個瞬間撲向自己的身影，和隨後而至就在耳邊的槍響。
混亂，現場的一切都是混亂，唯一清晰的，只有顧子衿緊緊護著身下的那個男人，和緊緊護著顧子衿的顧喬豐。
附近的保鏢反應極快，強制抱起袒露在對方的槍擊目標里的顧子衿和秦時越，直接塞進車裏，回眸的一瞬間，顧子衿終於看到剛才護著自己的是誰。
「顧喬豐！」顧子衿一聲低呼。
阿峰一聽是顧喬豐立馬要將他扔出去，顧子衿卻下意識的阻止了他，「不，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吧，他中槍了！」
他的胸口，殷紅的血跡正四散開來，看起來比秦時越傷的要嚴重的多。
呵，子衿，有你這句話，也值了。
顧喬豐悄聲無息的咧開嘴，感受那種鑽心的疼痛和越來越恍惚的意識。
他已經不能動了，摸不到自己的傷口，但是好奇異，他覺得，是很熟悉的感覺，當子彈直接衝進他的身體，一貫直覺敏銳到可怕的顧喬豐覺得，那是他的子彈，他的槍。
以自己的子彈和槍，結束自己的命，還真是諷刺呢，然而，也未嘗不是一種宿命吧！
呼，好像越來越疼了，簡直不能呼吸。
他根本沒想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啊，那種角色只適合慕修洛那種偽君子的，他，顧喬豐？天生就是個野孩子，就是個壞孩子，天生，就要欺負顧子衿，欺負的越狠越好，這樣，她才會牢牢記住他！他就是要她注意他！牢牢記住他……
顧子衿等在外的搶救室，肯定是秦時越的。
儘管他的情況並沒有顧喬豐那麼糟糕，但是護送途中，槍林彈雨里過來的阿峰的經驗之談，這一槍一定是打中心脈上的一點了，所以才會導致秦時越中槍后，一瞬間不能言語不能動作。
顧子衿很害怕，可是進手術室前的秦時越，最後留給她的目光，仍然是堅定而安心的。
彷彿在告訴她，他絕對不會拋下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秦總生命力很頑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接下來，只要好好靜養即可。」
醫生鬆了一口氣，顧子衿卻險些癱倒在地。
照顧還未從麻醉中醒來的秦時越妥帖睡好，顧子衿才想起來要去看顧喬豐。
然而她對顧喬豐的恐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散的，讓阿峰陪着秦時越，自己帶了程蓉，才敢遠遠從窗戶瞧他。
「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無能為力的搖搖頭。
顧子衿只看到他胸前，力透過他前胸的那一顆子彈，卻不知道，在擋住顧子衿之後，他的後背要被槍擊中三顆子彈。
在顧子衿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女人面前，那已經是被達成了篩子，慘不忍睹。
「現在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能不能挺過去，很難說。」
難過嗎？
顧子衿不知道。
前世自己曾被他折磨的死去活來，導致這輩子她跟他絕對不能和平共處一分鐘，她對他，永遠滿含着仇恨，可是現在，卻告訴她，顧喬豐願意為了她而死。
多麼諷刺，多麼可笑！
在她的世界裏，他一直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啊！
從慕修洛，到顧喬豐。
難道他們不知道，她由始至終都沒有原諒他們，在恨着他們的嗎？
為什麼要突然對她這麼好……
手指觸上了玻璃門。
程蓉直接阻止了顧子衿。
「子衿，不要衝動，別忘了，他是個魔鬼。」
顧子衿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這時，病房內的顧喬豐卻驀地睜開了眼睛。
彷彿迴光返照的垂死之人，那種周身瀰漫着死亡氣息的感覺……
顧子衿還是緩緩推開了病房門。
並沒有走進去，她停下了腳步，只是站在門口。
那一瞬間，顧喬豐彷彿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天，小小的顧子衿穿着白裙，就站在爺爺家別墅前的迴廊上，也是這樣靜靜立着，背着手，望着天空，不知道看着什麼，甜甜的笑。
夕陽的餘暉在她臉上留下金色的光芒。
而彼時，顧喬豐站在後院，手裏拿着剛剛折磨死的昆蟲，就獃獃看着這一幕。
那，大概就是天使吧。
只不過，那一天，和這一天一樣。
他們之間的距離，都可望而不可及。
意識到一點之後，顧喬豐那口堵了這麼多的氣慢慢的鬆了下去。
眼見着顧喬豐眼中的最後一點光芒漸漸暗淡，彷彿這個人真的要死去了。
「顧喬豐，活下去。」
耳邊傳來顧子衿的聲音。
顧喬豐猛地張開眼睛，只見顧子衿第一次，沒有敵意，只是平靜的看着他，甚至眼中帶着一絲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的關心。
「如果你活下來，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
顧子衿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顧喬豐卻用力捏住自己的雙拳，彷彿這樣，就可以留住自己逐漸流失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