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五百七十三章：傳說中的小鳥
冬日裏的陽光就像一把遍體冷爍的鋸刀，雖然光芒萬丈，卻總是帶給人一種徹骨的冰冷之意。
寒冬漫漫，這一天突然颳起了寒冷的北風，天空中的冷爍鋸刀就是愈發的寒意無限，不但地上萬物蕭瑟，就連半空中的白雲的流動速度都緩慢了幾分。
彷彿都被凍住了。
最最複雜是人心，最最寒冷是冬季。
花園裏的樹枝在寒冷北風之中無助搖曳著，同時又在地上留下了無數的婆娑枝影。
只有一群不懼寒冷的小鳥兒，一邊嘰嘰喳喳地歡快鳴叫，一邊在樹枝間飛舞跳躍。
就在一片冷冽寒風之中，在小桃的攙扶之下，伍果第一次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門。
屋外的陽光是那麼的刺眼……他不禁輕輕眯住了雙眼，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袍，乃是小桃這幾天飛針走線給他縫製的……就把他圍得如同一個鐵桶也似！就差一個傳說中的狗皮帽子了……咳！知道的是害人果，不知道的還以為房子裏面突然走出來一個大狗熊呢！房前屋後幾個遊走巡邏的女弟子見到害人果之後都是捂嘴偷笑……天呀！這可真是一個稀客呀！千呼萬喚始出來，傳說中的大少爺今天終於現出真身了！
就連正在院中悠閑踱步的仙鶴靈禽都走過來親熱地蹭了伍果幾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本那個喜歡上躥下跳沒個老實時候的大少爺現在不但變成了一個藥罐子，還被身上那件厚厚棉袍圍成了一個大水桶！
聽說最近有人在外面風傳有什麼樣的老爺……不對！有什麼樣的少爺就有什麼樣的丫鬟……你瞧瞧棉袍上密密麻麻的針線痕迹，再看看棉袍仿若城牆般的那個厚度……一針一線都是體貼；一棉一布都是情意……不消說了！飛針走線縫製這件棉袍的小丫鬟肯定是一個親丫鬟！
亂了！又亂套了！
……
小桃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大少爺，蔡素真在一邊如臨大敵地執劍警戒……小當家的已經在病榻之上躺了兩個多月了，一雙腳掌今天好算是能夠立到地面上了……雖然站得哆哆嗦嗦，七扭八斜的，勉勉強強還是可以走幾步的……小當家的終於站起來了！眾人看在眼裏，心中自然都是喜不自勝的，可別被京城中的那些對頭給偷襲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果哥，今天外面的風好大……走兩步之後就回房裏歇著吧！」小桃心中一半歡喜，一半擔心道。
「沒事！這兩個多月一直軟綿綿地躺在床上……都快把我給躺病了！今天一定要多走兩步的！」伍果淡淡一笑，雖然依舊是小臉煞白的，卻還是咬着牙向前挪著步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最近雖然沒有什麼喜事，不過自從幾日前和幾個肝膽相照的親朋好友一起商量好了今後的計劃之後，心病一除，就彷彿卸掉了一層重重的枷鎖也似，全身上下都輕快了許多！接下來又喝了無數碗葯湯，吃了無數個丸子，雖然丹田氣海之中仍是一團亂麻，不過卻是能夠勉強下地了！
無官一身輕；無病一身輕！
啥也甭說了，今天一定要多走幾步！
世間幸福多種多樣……聽過傳說中的阿甘的故事就知道了，奔跑絕對是一種幸福……那麼我們現在再延伸一下……行走同樣也是一種幸福！
就連老大爺都曾經說過……沒事兒就要走幾步！
亂了！又亂套了！
……
慢慢走出小院，在小桃的攙扶之下，伍果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花園之中，慢慢的，臉色就變得沉重起來。
人不沉重心沉重。
你也好，我也罷，無論是誰，心中的回憶總是那般的沉重。
因為所有的回憶都是一去不返。
兩個月前他人事不省地被幾個赤壁軍卒用一幅擔架直接抬進了房中……雖然這段時間心中總是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不過此時親眼所見，感觸自然又是截然不同……這裏是他的家園，是他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房上每一片碧瓦，腳下每一塊石板，身邊每一條樹枝，似乎都能勾起他心中五味陳雜的回憶。
再也回不去了。
雖然他現在只有十六歲……嗯，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過完年就是十七歲了，不過此時面對那些曾經無比熟悉的物事之時，心中也有了一種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滄桑感覺。
十六歲的少年，六十歲的心！
不顧小桃的勸阻，伍果東倒西歪地繼續前行，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當初決定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的腳步就不會停歇！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要麼一步不走，要麼一條路走到黑。無論前方是一團愁雲還是一片慘霧，勇敢地走下去也就是了！
走着走着，一雙眼睛也慢慢濕潤起來……恍恍惚惚的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小時候的歡快笑聲，可是當他再次仔細聆聽之際，卻只有一陣陣的北風呼嘯！
再也回不去了！
不單是他回不去了，世上所有人都是回不去的。
就像此時此刻，有許多人沒有回來一樣。
舅舅的書房早已人去樓空，抓雞逐狗的惡丫鬟一時半會的自然也不會回來……至於徐白冠……更是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風景依舊，卻又物是人非……就連周圍那些枯乾的樹枝都是似是而非，至於樹枝間那些飛舞雀躍的鳥兒，自然也不是當年的那些鳥兒了……
人間有情，時光無情……就連眼前那些小鳥兒都已是舊貌換新顏！
傳說中的小鳥兒都會茁壯成長……不過他現在目之所及，那些小鳥兒原來都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長江後浪推前浪，老鳥逝去小鳥來！
亂了！又亂套了！
……
又走片刻，心中悲愴之際，伍果一雙眼睛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終於回來了！
在外漂泊了八年之久！
終於回來了！
苦苦等待了八年之後！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了遠方。
那是城外當空樓的方向。
終於回來了！
綉綉姐，你再忍忍，我很快就會把你救出來！
勇敢的人，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
這不公平！
如果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反對這種不公平……那麼就由我來承擔好了！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只聞新人笑，誰聽舊人哭！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只聞新人笑，誰聽舊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