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害人果

真陽峰頂。

觀亭前雪融雪消，望天際雲捲雲舒。

此時山頂迷霧已然漸漸散去了大半，旭日融融，白雲渺渺，把峰頂的一片瓊樓玉宇輝映得如同瓊瑤仙境一般。

崖邊涼亭之外，一隻丹頂玉羽的清逸仙鶴正自旁若無人地一圈圈悠閑漫步。而涼亭之內，一位笑容可掬，姿態悠閑，眉間印堂處一點淺黃印記的清瘦老者與一位同樣慈眉善目的黑袍老者正在凝神對弈，旁邊蒲團上盤腿坐着一位灰衣少年，低頭看一眼棋局，然後就把手中拿着的一個果子狠狠地咬上一口。

「呵呵，果兒看為師這一手如何？雖然黑白幾塊絞殺一起，亂成一團，為師卻也能夠妙手偶得這一舉兩得之招法……」黑袍老者沉吟半晌之後，終於在棋盤之上重重落下一子，只見他手撫白須，向著旁邊的少年微笑而語，而眉心處那一點潑墨般的漆黑印記足能證明隱藏在他和藹神態與蒼老面容之後的卓越修為：「喂喂喂，果兒你把口中的果子咬得那麼狠……莫非為師剛才這一手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在果兒看來，師父剛才下得這百十子裏，就沒有一子是妥的……只不過和蔡伯伯的棋力比起來，師父這一招法卻也算是很不錯的了！」害人果卻是頭也沒抬，撇撇嘴，沒好氣地道：「蔡伯伯，這個果子你又是隨手從哪裏摘來的呀？真是難為您大老遠的帶過來……生澀難啃不說，裏面的那一丁點兒的靈氣，簡直就是塞牙縫都不夠的呀！」

「呸呸呸！你們師徒兩個一唱一和的，又想要像往常那樣打擾老夫心神嗎？再說了，如今這番輪迴的通天陣法也才開啟了八年而已，天下靈物多半都還在萌芽階段呢，難道你小子現在心裏還妄想着吃些千年靈果不成！」蔡開懷頓時大怒，可是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棋盤，久久不肯落子。

「蔡兄如果想不出解法就不用再想了嘛，直接投子認輸好了！下一盤時再小心注意一點，便也算是棋力有漲，不枉今日之行也……」青陽真人此時勝券在握，神態更是輕鬆寫意起來，轉頭又望着伍果問道：「果兒最近修行上進境如何？雖然你六歲築基，天下震動，但是你萬萬不可驕傲自滿……你的根基心法皆為家傳絕學而非真陽劍宗之功法……不過為師做為一個資深元嬰，如果你現在修為進路之上有了什麼瓶頸，為師雖不能為你專門解疑，卻還是可以說些經驗之談的。」

蔡開懷聽了，頓時也沒心思下棋了，就只是坐在一邊側耳細聽。

「瓶頸？瓶頸是什麼東西呀？插花用的嗎？還有師父你不要一和蔡伯伯下棋就說自己是資深元嬰好不好？果兒雖然沒什麼，可是蔡伯伯那麼大的年紀了還只是金丹中品修為，聽了心中會很難為情的，你這叫做盤外招，很不地道的……再說了，果兒可是記得您是去年才跌跌撞撞的破丹凝嬰的吧？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資深人士了？」伍果的話語雖然像一陣連珠炮似的，卻依舊低頭把口中的一個果子咬得嘎嘎作響：「至於修行嘛！路漫漫其修遠兮……好在果兒聰明蓋世，資質無雙；天賦異稟，另闢蹊徑，上山打老虎，下海捉……」

「打住打住！你那一套老掉牙的自吹自擂，為師現在聽來都快要成為瞌睡蟲了！」看着坐在對面的蔡開懷越來越是氣急敗壞的臉色，青陽真人急忙擺手打住了，面對眼前這個憊懶徒兒，就連他這樣一個威震天下的真陽劍宗掌教大真人也是無可奈何，搖頭苦笑道：「小徒頑劣，倒叫蔡兄見笑了。」

「哪裏哪裏，果兒這個伶俐灑脫的性子，卻是很對老夫的胃口呢。」蔡開懷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手裏一哆嗦，差一點將頦下一縷白須也給揪了下來：「不知果兒最近修行到底如何？說出來與老夫這個老邁金丹共同參研一下也好……」

「不知道為什麼，果兒這一陣子總是睡得不如往常那般的香甜……夢中即便是和自己下棋，也是再不得妙手，不由索然無味……而且那些棋局……最後都演化成了必敗之局……」伍果這時終於丟掉了手中果子，輕輕抬起頭來，就在他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眉心處一個明黃色的五角星印記突然之間精光四射，似乎還有一縷流光溢彩的神異物事在其中不斷的翻滾流轉，直照得坐在旁邊的兩位老真人都不由得微微眯起了雙眼：「蔡伯伯，不知食人花現在修為又是如何？」

「小花？司徒太傅的親侄女，天賦還會差嗎？」蔡開懷聞言淡淡一笑：「她這幾年來在懸空閣中心無旁騖，晉階神速，如今已是結丹有望。」

「果兒現在難道真的遇到了瓶頸？」比起那個加起來也沒有見過幾次的食人花，青陽真人自然是無比關心自己的徒兒害人果的，他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再顧不得下棋，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最近幾天呀……越長大，越無趣。越想越煩，越想越亂。」伍果撇撇嘴，輕輕一嘆，：「可惜現在果兒身在北方雪域，若是身處京師，就立即偷偷溜上通天峰上的通天書院去參詳一番！」

「果兒以前不是經常說前人留下來的那些功法都是一些用膝蓋想出來的，老掉牙的東西？」蔡開懷揶揄道。

「哎呀！蔡伯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人每每誇誇其談而無一信者，是因為他們說過的話從來都沒有被證明過……而通天書院裏的那些珍貴之極的典籍與功法，乃是萬年之前一位破空大能所遺留之物，而那位大能的最後破空，就已然是最好的證明了！」

「……」蔡開懷頓時也被害人果說得一愣愣的，一時間竟然詞窮起來。

「不過果兒也不急着晉階的，嘿嘿，如果果兒哪一天一個不小心就碎丹成嬰了……只怕某位成天往真陽劍宗跑的金丹伯伯就要急着求救兵了！」伍果轉了轉眼睛，嘻嘻笑道，他雙眉之下的一雙眼睛清亮閃爍，靈動之極，可是微微挑起的嘴角之間又總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狡黠憊懶之氣：「世間之人有着急做官的，有着急發財的……卻是沒有着急被人抓去當苦力的！」

「你……你真是一個害死人不償命的害人果！」冷不防被害人果說中了心事的蔡開懷氣得直吹鬍子，卻又偏偏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貧道這兩年一直守在這真陽峰頂，娘子關之戰事，倒是辛苦令嬡清凜真人了！」青陽真人心裏自然也明白蔡開懷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只是事關愛徒晉階大事，他也不得不謹慎從事：「不過現在正是果兒修行之中最最關鍵的時候，在他成就元嬰之前，你心裏可不許打他的主意！」

「青陽兄說得哪裏話！三年前真陽七金丹千里馳援懸空閣，最後雖然慘勝，七子竟然隕落其四，此等大恩大德，懸空閣上下永不敢忘！」蔡開懷正色道，可是神色之中又似乎總有着幾分難言之隱。